第三章 有动物缘的男人
我们像追风的少年，在夕阳的余晖下奔跑。
其实只有一只人模人样的鹿和一只傻模傻样的狗在跑而已，江离保持着风度慢慢走在后面。
越靠近梵羲的娱乐中心——仙人花广场，空气中人类的味道就越浓烈，人味熏天，就是用来形容这片区域的。
我和狗仔到达老少皆爱的烧烤婆婆家时，看到院门上挂着锁，这处院子因为长时间沐浴在烧烤的环境中，越长越像装满烤翅的大锅。
我们流着口水等待江离，当他走近，掏出钥匙时，又一次教会我做人。
人生跑得快，没有钥匙有何用？
“这会儿老婆婆应该出去摆摊了。”江离小心地打开大门的锁，回头对我说。
我们做贼一样进了院子。
关好大门，一股奇异的味道充满了大锅，有肉的香味，还有花的甜味。尽管我做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仍然习惯先用鼻子认识世界。
锅里没有烤翅，而是满园春色，像一个花盆，种满了青葱。花盆里除了青葱，还有一棵全身纯白的梨树，梨树下有一洼水塘，水塘里有几只鲤鱼。但是我的眼睛不能不被角落里的少年吸引，我还站在原地，看着江离向他靠近。
“你已经醒了吗？感觉如何？”江离问他。
这是一个奇妙的场景，就像我第一次在迷鹿森林遇见梵羲一样。
少年蹲在水塘边，手指梭梭地撒着什么，大概是喂鱼的面包。
他没有盖纱布的左眼露出一种很冰冷的目光，好像喂鱼的是毒药，但是对江离说话的嘴唇，又像初春的玫瑰，含蓄而热情。
他的头顶站着一只喜鹊，狗仔也欢喜他一样绕在身边。也许别人会怀疑，但我已经下了决心，除非这个少年杀死了收留他的烧烤婆婆，否则我就将确定他为下一代梵羲的继承人。
少年转头看到了我，用薄荷糖一样的声音问江离：“请问后面那位是什么人？”
江离说：“他叫鹿小九，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放心吧。”
“对对，我不是坏人，我带了解毒的蛇舌草来。”
我立刻跑到他们身边，给他看手里一大把的蛇舌草，“这是我自己田里摘的，用这个可以解毒。”
尽管我笑的很舒坦，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还是很犀利，难道他能看出我是个神仙？
少年撑着膝盖站起来，不知是飞走的喜鹊让他失去了平衡，还是头晕的关系，他险些栽倒在水塘里。
幸好有江离扶住了他，他的嘴唇变得苍白，但仍然热情地说：“稍微起猛了点儿…没关系…”
他长的很高，不过压迫感并非从这里传出。
江离把他领到石凳上坐下，用医者父母心一般的口吻说道：“你的毒还没有清干净，多注意休息，防止受风寒，我上午来的时候你还在昏迷，我已经嘱咐过那个姑娘，她没有告诉你？她现在人呢？”
“阿鱼已经照顾我几天没有睡觉了，我叫她去睡会儿。”
我自然而然落坐，谨慎地握着蛇舌草。
少年看着我，抿了一下嘴唇，说：“鹿同学，谢谢你带这些蛇舌草给我，多少钱我给你吧。”
“两百梵币。”
他们好像对我直接要钱有点诧异，不过这些药草是我费力拉扯大的，钱肯定不能不要的。
“我身上没有你们国家的钱，金币可以兑换吗？”
“可以可以。”
少年掏出几个给我，这么阔绰的男人很久没见了。
江离这种没有挣钱养家的孩子怎么会明白钱的重要性，即便你这么瞪我，我也不会再跑路去换零钱。
少年用一只深邃的左眼望着江离说：“阿鱼告诉我你叫江离，是你救了我，我非常感激，医药费我马上可以给你，你不用再继续医治我了，只是这个地方希望可以租给我们继续住一段时间。”
江离说：“如果你执意要求的话，我可以答应把药方给你不再替你看病，不过…我猜你应该是被刀剑或暗器所伤，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如果你住在这里，可能会给我负责的老婆婆带来灾祸，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对对对，这人一定不简单，希望没有什么奇怪的前科。
少年笑了一下说：“我本来就不打算对你隐瞒，其实我想告诉医生我是谁之后再由别人决定救不救我，因为救了我可能已经带给对方危险了，我很抱歉，昨天失去意识了。”
难道真的是逃犯？
少年说：“我叫英司雨…”
“你果然是昭武王族的人吗？”江离问道。
上学的时候好像历史课学过的，昭武的统治者是英氏。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推测的，我确实是昭武王族，咦？难道因为我身上的味道吗？”英司雨开心地说，“你好聪明。”
此刻我内心一阵翻腾，我的预选人竟然是昭武国王室成员？老板当时有没有说只能传给梵羲国的人？
心地善良，右眼失明的人。应该指的是全世界的人吧。
江离又替我问：“那你为什么受这种伤？又来到梵羲？”
“恩…因为我是英羽轩的儿子，我父亲几年前是昭武的国王，后来我王叔当了国王，我堂弟不喜欢我，然后就受伤了。”
“…就这样？”我问。
他说的倒是很轻松，这个答案还是要稍微消化一会儿。
江离总结道:“你以前是太子，被现在的太子追杀，是这样吗？”
“恩…对，可以这样说。”少年伸个懒腰说，“其实我早就该死了，当初有个男人放过了我，能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哦…这个继承人太危险了，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月亮出来的时候，那个叫阿鱼的丫头醒了，江离把蛇舌草的药方给了她，我们就回家了。
江离锁好了院门，昭武国落难的太子和迷糊的丫鬟，还有夜晚淡淡的梨树都暂时离开了我们的视野。
路上遇到收摊的婆婆，问了江离英司雨的状况好不好，老婆婆好像很喜欢他们，也许大院里安静太久了，所以他们继续住下去应该没有问题我猜。
梵羲的夜晚还是这么热闹，小吃店的灯笼高兴地招揽客人，街上的行人恬静地说着话，也许没有神的守护，他们一样生活的很好，我忽然心里有些落寞。
“江离，你还要继续治疗英司雨吗？”
“他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只是右眼彻底失去功能了，我还是希望帮他医好，”江离幽幽地说，“但是他不愿意再继续治疗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是啊，他的身份确实很危险。”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江离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夏馆长不是跟我们说过很多次吗，就算是死刑犯找到医生的时候也要先救他的命，剩下的事自然会有专门的人处理，何况英司雨…他的身世你不觉得很惨吗？”
就算是我，也得说江离你真是太天真了。
但是我又很佩服江离，虽然我已经当了这么久的神仙，还是没有一个十六岁的人类少年看得开。
英司雨的某些方面与梵羲太相似了了，但是我鹿小九仍然对他感到不安，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他是真的善良还是伪装？
英司雨是一个一眼看不穿的男人。
走到江离家附近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他爸坐在店外的长椅上，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像我这样知道他身份的人看到这一幕，只会感叹这才是有背景的男人。
江楚风认出儿子，几步走过来，关切又带点责备地问：“这两天都这么晚，做什么去了？”
“哦！江叔，我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叫江离陪我吃烧烤去了…您别骂他了…”
做人之后撒谎的功力越来越高了！
江离话还在嘴边，识相地收了回去，“恩…对不起爸，明天不会这么晚了。”
江楚风估计闻到我们身上的烧烤味，温柔地说：“我没有要骂你，快回家吧。”
后来江离他爸还想送我回去，也太不把我当爷们了。
分别的时候，江离说：“明天来上学吧，很快就要毕业了，你的杂物自己搬回去。”
“好，明天一定去。”
这两天走的路已经够上学放学好几回了。人的腿果然还是比不是鹿的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