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猫与狐狸
悠悠谈笑声，潺潺杏花溪，那些比少女的面颊还柔美的花骨朵趁着这几日温暖的春光静悄悄开放了。席地而坐的人们似乎和溪水花树融为了一体，赏花人不止是赏花，更主要的是来看赏花的人。
但是我和江离的心情就没这么惬意了，既无心看花，更无心看人。听到北宫信那样说，毫无疑问昭武的太子，那个讨厌英司雨的堂弟，已经在北宫家逛起了园子。
对英司雨的背景毫不知情的小王子，带领着我们穿梭在人群中，除了花香染上衣角，这里的一切都进不了我们的眼里。
不，我又多虑了，我们不能包括麻烦事件的本人，英司雨看上去正兴致盎然着呢。
“江离，我闻到酒的味道了，这里真的有厉害的酒家。”英司雨没心没肺地说。
北宫信说：“雨哥，你想要喝酒吗？这里可是杏花溪啊，我们国家最有名的杏花酒就在这儿。”
你们还是十几岁的人吧，谈论的话题像三十岁的一样。
“杏花酒我听说过的，你知道在哪儿吗，可以带我去吗？”
“我本来就打算带你们去尝尝的，走吧。”
两个酒肉朋友正要撒腿奔去喝酒，江离赶紧叫住道：“等一下，英…秋司雨，我们买个面具吧，你看那个摊子的面具还挺好看的…”
我才想起来当初给江离出的好主意，让英司雨戴上面具再玩，于是附和道：“江离说的对啊，逛赏花会不戴面具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小王子恍然大悟道：“哦！就是啊，我都忘了，雨哥，咱们去看看今年有什么新的样式，这些都是梵羲特产哦。”
真是自夸自卖，面具也不能算是特产吧。
“但是喝酒的时候戴面具就不行了啊。”英司雨郁闷道。
江离无奈的说：“喝酒再摘了啊，你犯什么傻啊。”
“唉…没错，今天怎么老犯傻啊，哈哈。”英司雨干笑着说。
这副摸样，完全不是刚才杀气重重的英司雨啊，他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吧？
我们商量好了之后来到路两边的节日专有的商铺，这家专卖面具的摊子摆出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样式。为了不让北宫信觉得只让英司雨戴面具感到奇怪，我和江离都随便拿起一个，但是英司雨却捡起一只鹿脸面具给我，说：“如果选动物的话，你应该戴这个吧。”
又来了。这种让我心悸的对话，我本来就是鹿，戴什么鹿脸？
我刚要拒绝时，却听见店老板，一个上岁数的老大叔说：“哎哎，这个合适，脸的大小正好。”
“……”我张开的嘴不知道吐出什么话，只能忍着接受下来，难道他真的知道什么？难道他是梵羲转世了？
“说道动物的话，你得戴这个吧。” 江离从墙上摘下一只狐狸脸给英司雨说道，不知为何，觉得非常贴切。
如果有变色龙的话就更好了。
“哎？我还以为在你心里我是只兔子呢。”英司雨说笑着，还是收下了狐狸面具。
江离拿了一只猫脸面具，看上去和狐狸的有些神似。
我们正要付钱时，像女人选衣服一样挑挑拣拣的小王子突然回头朝我们说：“等等，让我来买吧。”
“哇！…嚯…”
他这一回头，连卖面具的老板都被吓了一跳，真亏做面具的能做出这么吓人的东西。
“别买这种鬼脸吧，戴街上吓死人了。”我好心劝道。
北宫信摘下鬼脸面具，看了看说：“有这么恐怖吗？但是那种动物的我都买过了…”
江离说：“换这个吧，这个稍微好一点。”
拿了一个可爱一点的鬼脸给他。
“哎呀，表哥说哪个就哪个吧，老板这四个多少钱？”北宫信又拍起了马屁。
江离肯定后悔给他换面具，又被莫名其妙的叫做表哥，站在江离的角度来看，确实像被流氓缠上了一样。
小王子兴奋地戴上了鬼脸面具，还招摇着问够不够吓人，别说他一个人的面具，四个男的戴着奇怪的面具一起走在杏花大道上，周围都是携家出游的良好居民，看到这一幕简直影响节日氛围。
江离果然忍不住摘下了面具说：“我们别都戴吧，吓着小孩了。”
“我戴着，你们摘了吧。”
好像知道我们为了保护他才让买面具的英司雨，突然令人感动的说道。
北宫信却失落的说：“唉，虽然有点吓人，但是这样才像过节啊，我从来没在外面戴过面具，买的那些一次都没戴过…”
“那你晚上再戴吧，晚上更有氛围。”英司雨体谅做王子的人说道。
晚上不是更吓人吗？！
“对对对，晚上才更有氛围，雨哥果然有情调，走吧，我带你喝酒去。”
两个神经病迈起长腿走了，北宫信回头喊着：“你们快点，别跟丢了啊。”
我和江离心事重重，就像钱袋空空却答应带孩子出来撒欢吃大餐的父母一样。
“鹿小九，你听到北宫信说昭武太子来了的话吧？”江离像肚子饿了一样的口气说道。
“恩，听到了。其实昨晚我们去找你的时候，英司雨就说他堂弟今天可能会来，没想到这么快。”
“什么？你怎么不告诉我？”江离拨开一片飞到头上的花瓣问我，“既然他担心那人会来，怎么还来逛花会？”
“我也不知道啊，他说等那个太子找到他再说的…唉，就算担心，我们有什么办法吗？”我说，“他眼睛也没治好呢，难道现在就逃跑吗？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啊…”
好像是人的叹息才把花瓣吹落的，本来是亲亲密密的和自己的树干长在一起，但是因为我们无聊的叹息，害得花朵不得不飞到人间，以此来安慰烦恼的人类。
江离说：“我不能再这么磨磨唧唧，那个器官移植的方法虽然危险，但是那本书上有过记录，早在国家诞生之初北宫家族的第一个国王就做过这种手术，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什么医生再做了，但是我觉得肯定有办法能再做一次的，我们先把英司雨的眼睛治好…这几天暂时叫他不要露面了。”
我停下脚步，看着江离问道：“江离，虽然我也不太懂打架这回事，可是多了一只眼睛，能有多大用处呢？真的遇到他堂弟，他一个人还是不够吧。”
“那我还能做什么呢？”江离目光炯炯地问，“我是个医学生，我除了帮他看病，我还能做什么？”
手里拿着与狐狸相似的面具，站在不畏春寒尽情盛开的杏树下，江离像是自责又像是请教地问我。
他的身后，流淌着从神迹山发源的溪水，在山脚下已经汇成了一泊淡湖，如果凡人的烦恼也可以像落花掉入湖水那样流走就好了。
江离啊，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到现在为止，都还在犹豫不决，当我遇到一个和前任老板极其相似的继承人时，却不敢下决心把遗物交给他。
因为我根本就不明白，真正心地善良的人，是不是就是英司雨？
“先把他的眼睛看好吧，夏馆长说的那种方法，应该需要一只眼睛吧？”我说，“要找到合适的眼睛，不被排斥的话，我有办法，你就尽力研究好方法，找眼睛的事交给我，嘿嘿，我可是看过几年的眼病的人啊。”
江离听完我的话，表情没有那么痛苦了，重新抬起脚走起来，“但是这要有人愿意才行，不能勉强别人，如果病人愿意捐出来是最好的情况…”
“这不废话吗？当然要自愿的。”
作为一个没有当那么久人的神仙来说，我真的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江离要为一个陌生的麻烦鬼做到这种地步？
就像我不理解，为什么王大爷要每天给街角的流浪汉送饭，下雨天还要给他拿伞，冬天送衣服，夏天送纸扇。
直接接到家里住不就好了。
就算是医生，看病看到这个份儿上也够了，生命是不能用来赌博的，想想今天上午的事就觉得后怕，你是个人，可不是神仙啊江离。
在这种浪漫又有些惆怅的节日气氛下，我深刻地怀疑着江离的人生。
双脚跟着英司雨的背影，走过一条石桥，石桥对面出现了一个庭院，一株茂盛的杏树从院墙探出了脑袋，关不住的不仅是杏花，还有满满的酒香。
我品不出酒的香味是种什么味道，只是从鼻子接受了它，一点儿也闻不出印象中像玫瑰花饼雨花饼那样所谓的香味。
藏在杏树后面的是对于我们来说过于雅致的酒馆，不像城中心那些充满市井气的小酒楼，换种说法就是，杏花溪的这座酒馆太不接地气了，好像从半空中落下来的，沾着仙气。
但是今天的酒馆也对凡人开放了，而且是热烈的欢迎。
北宫信笑呵呵地说：“雨哥，很棒吧？一会儿可要喝个痛快。”
以为自己是戏曲里的大侠吗？说话带着一股江湖味。
英司雨摘下面具，向院门看了看说：“如果把这堵墙拆了就更好了。”
看到我们进来之后就迎上来的服务生小哥，听到英司雨的话后尴尬的笑了笑，“这位客官，如果院墙妨碍了您赏花的话，可以到二楼的观景台品酒，那里视野更宽阔。”
“这位公子的建议我也曾三思过啊，高墙虽关住了静谧，却也把美景关在了外面，不过，我们的杏花酒过于香浓，肆意飘散的话，怕醉倒了行人啊。”
我们还没表态去哪儿坐的时候，一个比北宫信还王婆卖瓜的人走了出来，说了刚才那些神奇的话。
北宫信一脸吃瘪地对面前的男子说：“杜叔叔，你不去酿酒，跑来当小二干嘛？”
小王子认识的酒馆老板吗？为什么会酿酒的人都姓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