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时已过,明阳楼里宾客却不见少,饮茶谈笑之人络绎不绝。楼下后门处,两个相视而对的秋氏后人却叫一条长巷多了几份杀气。
要论编故事的能力,英司雨绝对属于一流,他心道此刻不能与眼前的幕后者撕破脸,否则将即刻陷入被动局面,不如编个故事蒙混过去,等到自己的帮手到齐了再端了这家伙的老窝。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晚辈直说了,先生想必是这些黑猫的主人,我没猜错吧?”英司雨先发制人,首先开口叫停了对方欲走的念头。
白纱遮面的温婉男子道:“你是何人?”
“晚辈也是兰国秋氏后人。”这个“也”字实在巧妙。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们素未谋面,想必大少爷您是认错人了。”便要转身离去。
英司雨哪里能放他走,道:“晚辈方才已经说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先生请不必再绕弯子,我也是听闻梵羲千人花有御寒奇效,特意前来求药,谁知这花已经被一黑猫主人包下,这黑猫的主人…就是先生您吧?今日实在是巧,竟让我撞上了。”
表面功夫做得足够,明里客气相谈,实则就是告诉对方,你那些勾当少爷我全查明白了。
白纱男子气的要吐血,亲眼看见这小子杀死黑猫,用的还是明阳楼主赠送给小王子的千人花,竟也敢称是偶然碰见?
“既然如此,那大少爷您有何意图?”
英司雨趁机道:“晚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受这虚弱身体所累,您肯定明白其中的痛楚,所以希望能得一些千人花,倘若您能卖我一些,价钱一定会给的公道的。”
英司雨算定对方不可能卖给自己,别说给高价,哪怕是以暴力相逼,以这男人如此大的阵仗包揽梵羲的千人花来看,想要分得一株都是痴人说梦。
白纱男子并不清楚眼下少年的背景,单纯的认为真是对方所说只是寻着千人花而来的话,未免太过天真了,一见面就以珠花杀害黑猫,此等实力绝非凡人。
即便真的是同为秋氏后人,他自知还没有听说过有这样能力的族人。
短暂的沉默后,白纱男子只得缓兵道:“此事需要考虑后才能给公子答复,三日之后北门外清悬岭再会,可好?”
三天?恐怕只能争取这么多了。
英司雨道:“晚辈一定准时赴约。”
三日后一定叫这小子有来无回。
随意就可以从梵羲的王子那里拿到千人花,竟然也敢编出这种乞求的故事祸害我的耳朵?
在英司雨的注视下,白纱男子踩着步子负气走了。
“大老板,你要去清悬岭吗?”男子走后,茶饼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英司雨捡起千人花,问:“清悬岭怎么了?”
“那里很阴森恐怖的,最容易出现妖魔鬼怪,还有很多野兽。”
“那不正好,我现在刚好只会用眼睛控制野兽。”
青椒花了刚才的时间,才从黑猫妹妹的死亡中恢复元气,“大老板,咱会陪你一起去的。”
英司雨说:“青椒不怪我杀了那只黑猫真叫我欣慰。”
“咱不会怪大老板的!”
“谢谢你青椒。”
英司雨仔细端详着千人花,这就是从坟墓中长出来的花,为了这种生于死亡的花,又害得这么多人死去。
“我要去一趟苏家,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对了青椒,烧烤婆婆近日身体还好吗?”
青椒答道:“很好,只是总说起大老板你。”
“等这件事完了该去看看她了。”
英司雨带着千人花来到苏家院子,老远就看见小王子郁闷地在院子里转圈走着。
“小王子。”
英司雨叫了他一声,因为自己并非从锁紧的院门进入,突然的声音叫众人没有准备。
“雨哥?你怎么又跳进来了。”
北宫信急忙迎上去,院子主人才没有把他当作闯入的怪人。
英司雨亮出千人花说:“这个东西,苏广说了他的父母在找吧?我在路上捡到了。”
一天连续的刺激让妇女几欲晕倒,“这…这是怎么回事?”
“雨哥,你在哪里捡到的啊?你不知道,刚才这个药花刚刚被该死的猫叼走了。”
“我是在明阳楼附近捡到的,正是一只猫掉的,它好像在和一只蜜蜂玩闹的时候掉在路上了。”
“啊?还有这种事…”
妇女急道:“公子啊,你捡回来这只花对于我们也没有什么用的,本来就是要被猫送去明阳楼的东西。”
“英公子有所不知,”陈安槿解释道:“今天你听大娃说的采药旅人寻找千人花之事实则是受人所迫,这药花采来之后,就会被这里的黑猫送到明阳楼,你捡回之后,那猫还是会回来送过去的。”
英司雨把千人花交给妇女,说道:“安槿先生这样解释我就明白了,你们也不是自愿要找这种花的,既然如此就不必担心了,那猫回不来了。不过,暂时还是要出去找,不要在这几天招人怀疑。”
“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字面的意思,小王子,你也回王宫去吧,呆在这里会叫人觉得很奇怪。”
北宫信问:“雨哥,难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我也了解的不多,还请安槿先生详细讲给我。”
英司雨走近陈安槿,叫他来到一处角落,既然这里都被严密监视,他们的对话自然要小心又小心。
“安槿先生,请说明一下你们在这里了解的情况。”
陈安槿道:“原本我建议小王子离开百家胡同后把详情告诉给国王,也告之给公子你,不过你问了的话,我还有更多的情况要告诉你。”
“请讲。”
“百家胡同的采药旅人实际上受到黑猫主人的胁迫,若不交出千人花便会以野怪袭击,时间已经持续4年之久,”陈安槿停顿片刻,大胆道出,“我考虑了妇人所说操纵野兽和这起事件发生的时间,心中已经有个嫌疑对象。”
英司雨倒是没想到陈安槿会说出这种怀疑,问:“可否告之?”
“四年前,王子在外救助了一位兰国来的杂艺人,名叫秋弥彦,英公子应该知道兰国秋氏有与动物沟通的能力,考虑公子强调的千人花御寒功效,才引起我的怀疑,我了解过秋氏家族的人都天生畏寒到了极致,听闻遇上寒冬甚至不能过年便离世的。”
英司雨虽也吃惊,倒不是为这个秋弥彦惊讶,他原本知道小王子曾说过宫里有个艺人哥哥是来自兰国秋家,甚至邀请自己也入宫,这个怀疑对象并非完全不靠谱,他吃惊的是陈安槿竟能推测出这么多。
英司雨赞道:“安槿先生学问实在渊博。”
“称不上学问,不过一些民间流言罢了,英公子方才那样说话,难道已经有对策了吗?”
“安槿先生这般信任我,我也如实相告,此事不宜让北宫王族介入,说实话,我认为北宫王室解决不了这类的事件,牵扯到兰国,而且是秋氏,情况便会很尴尬,我现在的身份是个局外人,也没有带有昭武王族的色彩,所以这件事请由我来解决。至于对策,请安槿先生放心,我有办法。”
陈安槿拱手道:“英公子这样说我自然放心,原本我就寄托于英公子的力量,只是不确定你是否愿意掺和到这种麻烦事中。”
“看来每个人都很关心我做事的理由,”英司雨严肃道:“这个黑猫主人做了一件蠢事,刚好被我看见了,这还不算的话,就当我太闲了吧。”
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三天之后也不知道白枭他们能不能赶到。
雄伟大气的宅院,在昭武国内,除了王族宫府之外,第一位便是坐落在王都繁华地段的新月将军府,这处深宫一般建筑庞杂的府邸,曾是英羽赫赏赐给江楚风的住处,现在的主人,则是曾经跟随江楚风的少年,如今任职相同职位的夜岚歌。
然而这座过于宏大的宅院常年宛如后山般寂静,不像留守都城的文臣,四处奔波的职务根本无暇享用如此规模的将军府。
白枭接到英司雨托蜂灵小糊涂带的信之后,迅速来到新月将军府找夜岚歌。
比酒楼更好进入的将军府,直接被白枭推门而入,没有仆人的将军府,只交给夜岚歌的弟弟一人打理。
草丛繁茂,仿佛进入山中。
“雅雪!夜雅雪!你哥在吗?”
白枭必须用力喊才能让房间里的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突然从远处的树林钻出来,戴着手套围着围裙,脸上沾满污泥的少年手里还拿着杂草。
笑得灿烂的少年答道:“白大哥,我哥去兰国了,他走之前告诉我你会来找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白枭走到少年面前,见他用满是污泥的手套指了指围裙的兜,“白大哥,你自己拿一下吧。”
白枭本就知道夜岚歌一向不会留在家里,本就没报多大希望,听说有东西留给自己,倒也很好奇。
“这是…情人蛊?他给我这个干嘛?”白枭端详着手里的小挂笼,上面写着一个“情”字。
“我哥说你带着这个他才能找到你。”少年解释。
“找我?”
少年歪着脑袋道:“就说了这么多,白大哥,那我继续干活了。”
说完又钻进草丛里,不时飞出一些带泥的杂草。
“这家伙,又给我一个雌的。”白枭将情人蛊揣在兜里,准备离开将军府赶到梵羲去。
草丛里又传出解释的声音,“只有我哥那里的是公的,剩下的全部是雌的,白大哥,注意安全。”
所以才叫“情人蛊”吗?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白枭离开将军府之后,直接快马加鞭赶往梵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