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岛在太兰城的北部,翅膀横向张开,从天空俯视,就像把太兰城包裹在翅膀下。
江离睡到中午,下午他们就出发去海鸥岛。
“伤口疼吗?”
租来的客船上,英司雨已经第十次问江离手臂的情况。
江离恼火的说:“不疼…”
“说谎,你的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唉…那你要我怎么回答才满意?”
英司雨说:“算了,你说疼我会更难受。”
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容易表露自己的心意了?
江离带着疑惑的眼神扫视英司雨。
夜岚歌坐在船头,两条长腿挂在水面上,撑船的船夫在他的监视下浑身不舒服,只是卖力的划着桨。
海鸥岛和太兰城相隔不远,不到半日的时间,三人抵达了海岸。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海鸥岛仿佛成了无人岛一般,岛上灯火星星点点,看上去十分凄凉。
“这里的族人差不多都被国王关在太兰城的地牢里了,岛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只剩下些残病的。”
船夫在英司雨他们上岸之后,不禁望着岛屿感慨起来。
“你似乎对秋家人被抓没有什么好感嘛。”夜岚歌回头对船夫说。
船夫撑着竹浆,无奈道:“其实也不至于要做到这种地步,内战结束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很大的暴乱了,这样生活也没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地方,我多少觉得…国王这样做还是太不讲人情了…”
“呵…”夜岚歌笑道,“原来秋末人只是单相思地要为你们解决问题啊。”
船夫惶恐道:“啊…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我这就返程了,你们小心一点,晚上可能会遇到野兽之类的…”
说罢,竹浆往水里深深地扎下去,小船便倒退着随着水流划起来。
夜岚歌说:“辛苦你了,一路顺风。”
三人向船夫道了别,向岛屿的深处出发。
“太黑了,做个火把吧。”
夜岚歌准备去截一些树枝,英司雨却抬手阻止,将视线投射到远处的树林里,不过一会儿时间,忽然飞来了大片的萤火虫。
“啊…居然、有这么多…”
江离对这副现象非常吃惊,萤火虫围绕在他们身边,就像从天上掉下的星星,他们周围的漆黑被点亮了。
夜岚歌说:“你这只眼睛还真好使。”
“走吧。”英司雨握住江离的手腕,示意夜岚歌带路去他母亲的住处。
江离不安地挣扎:“不用这样…我自己能走…”
“这座岛上会出现妖怪,挨着我他们不敢靠近,听话。”
“怎么可能…会有妖怪…”
英司雨不管江离说什么,自顾自拽着跟上夜岚歌的脚步。
海鸥岛两翼之间的位置,就是秋家宗族的宅院。
“小雨,这里就是了,果然如船夫所说,连个守卫都没有。”
原本应该驻扎着很多士兵,一旦有人登陆就会被发现的过去的防卫配备,现在荡然无存。
江离从被握住的手腕上感受到英司雨的脉搏,这是一种不安的跳动。
知道原因的英司雨和夜岚歌,不想再对这件事做更多的评价。
“我们进去吧。”
英司雨从握住江离手腕的动作忽然变成将手掌打开,沿着对方的手腕向下,改变成握住他的手心,接着紧紧地扣住了。
江离的心脏“砰”地一跳。
夜岚歌仍然以尊重宗族的礼仪叩响大门,出人意料的是,竟然真的有人来应门了。
“唔,是什么人啊?”
打开大门之后,走出来一个上年纪的老太太,然而打扮却不像普通的老人,她戴着面纱,站在门外的人看不见她的脸。
“哦这不是夜岚歌大人嘛…咦,那边两位是谁啊?”
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了夜岚歌,用好奇的语气询问。
夜岚歌说:“请您向大小姐转达,就说她的儿子带医生来看她。”
“哦原来是小少爷,真是稀客啊,你们快进来,我立刻就去告诉小姐。”
“慢着,”英司雨松开江离的手,走到老太太面前,皱着眉宇仔细瞧了瞧,“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夜岚歌和江离对英司雨突然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老太太笑着说:“小少爷,像我这样的老太婆满街都是,你一定是认错了,我从没有见过小少爷。”
“是吗…”难道是我疑心太重了?英司雨收回了那种迫人的视线。
夜岚歌心想道:这小子自从江离遭遇刺客之后见谁都觉得有问题。
“小少爷,夜大人,请跟我来,你们还没吃晚饭吧,快来歇一歇…”
三人跟着老太太进了院子,这宅院很大,乍看下有两个将军府的面积,从这里便能一窥当初秋家的势力,然而现在却是人少灯稀,这场景很似昭武换帝那段动荡时间的王宫,英司雨睹物思人,想起父王,而他摇一摇头,从父王死亡的房间里出来的女人的身影又跳进他的脑海。
他马上就要见到十年不见的母亲了。
如果这时江离的手被英司雨握在手里,他一定能触摸出英司雨的脉搏跳动的那副狼狈的样子。
老太太去找大小姐时,三个人在厅房里等着,不久就有下人端上来晚饭,菜系是很家常的那种,这里已经找不出一点高人一等的踪迹。
英司雨在丫鬟放着菜的时候问她:“府上现在还有多少佣人?”
丫鬟说:“算上我还有十个。”
“别的亲戚呢?还来走动吗?”
“少爷,这座岛上现在只剩下大小姐了,其他家族都已经被抓走了。”丫鬟的声音透着绝望,大概不久就会一家不剩吧。
“少爷…”丫鬟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在多嘴似的,只是说:“请趁热吃吧,有什么需要叫我就好了。”
收起托盘,往厨房送去。
英司雨也不想多问,呆坐着也不动筷。
夜岚歌叫江离,“先吃饭吧,你身上有伤,要好好吃东西才好得快。”
江离从登岛到现在都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对这些事情插不上话,但是明显地表露出低落的情绪的话,一定又会被两个人数落。
江离去拿筷子,发现右臂的伤并没有完全好,是啊,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他忍着疼去够筷子,却被夜岚歌叫住,“笨蛋,张嘴。”
眼前的筷子上夹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江离已经学会了跟昭武的将军要如何相处,于是认命地张了嘴。
这时老太太回到了厅房,但是却是独自一人。
“少爷…大小姐说,她不想见你…”
英司雨听完,奇怪的感情突然爆发,猛地从凳子上站起,用严厉的语气问道:“她在哪里?”
突然的动作害得筷子上的红绕肉掉了下去。
“喂…”夜岚歌发出危险的警告。
老太太为难地说:“大小姐说她没脸见你,请你明早就回去吧。”
“我在问你话呢,她在哪个房间?”
老太太犹豫片刻,对英司雨说:“请…跟我来。”
“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英司雨说完这话就跟着老太太离开了厅房。
“英司雨、”江离想问他,要不要现在去看一下她母亲的病?
夜岚歌似乎知道江离的心思似的,再次夹起肉来,说:“你先把自己的伤弄好再说吧,他们母子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乖,张嘴。”
江离尴尬地说:“我的伤没有那么严重…其实你也不用给我喂的,我自己能…”
“你这话还是去对没有受过刀伤的人说吧。”夜岚歌对用筷子这件事感到很不耐烦。
昭武的人都是这种脾气吗?江离疑惑,难道父亲他也是这种脾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吗?
戴着面纱的老太太,虽然身体伛偻,可是脚步却很轻快,好像一个少女一般,她的步伐似乎在唱着某首乐观的歌谣,面纱下的那副脸究竟是什么表情呢?
英司雨走在老太太的身边,嘴角紧绷着,心中对即将见到的母亲充满了说不出的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