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馆广场的毕业庆典被英司雨看在眼里,尽管无法听到国王的声音,但是广场上人们的眼泪却清晰可见。
昨晚与从梵羲王宫回来的夜岚歌交换了信息,知道了北宫明渊愿意撤离民众之后,向兰国发送了派船的信号。
英司雨身体的疲劳越发严重,肉体凡胎难以承受神力的强劲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接下来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
他下了楼,江家店铺里已经没有了客人,想必国王已经派人向各家各户通知了战事的消息。
时间是中午,新月和秋瑶在整理店铺,江楚风一如既往地在厨房做午饭。
菜香一如往常,除了没有客人之外,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才起床吗,大懒虫?”
秋瑶停下擦桌子的动作,朝英司雨笑着。
“新月,你脸色不太好,没睡好吗?”
英司雨忽视了秋瑶的问候,转而关心起新月。
“喂!你这家伙,你怎么直呼月姨的名字!”
秋瑶想把手里的抹布甩在英司雨脸上,让那副招人厌的笑脸尝尝抹布的味道。
新月叹口气,无奈道:“知道了那种事,怎么可能睡得好。”
谁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女子愁眉苦脸。
“…我去帮江叔拿碗筷。”
英司雨逃避似的往厨房走去。
江楚风今天已经停止了做糕点,厨房中只有浓浓的米饭香。
“饿了吗,很快就好了。”
江楚风的语气波澜不惊。
英司雨端出碗柜里的盘子,走到他身边,说:“梵羲的国王今天就会被杀了,不告诉新月吗?”
“…我昨晚已经讲过了,新月有这个觉悟,她…明白这种事。”
江楚风盛出炒好的菜放进白瓷盘中。
“那你呢?”
“我会留下。”
江楚风放下锅铲,掀开另一个锅盖,里面是香喷喷的米饭。
“时间肯定不够用,英羽赫等不到三天就会来的,我会去拖延一段时间。”
英司雨明白他的意思,又问:“那江离呢?你要是留下,新月也不会走吧?”
江楚风拿碗盛饭,“…护卫队来过了,说医学馆的学生是第一梯队,离儿和其他学生一起走,他已经这么大了,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吧。”
英司雨眉头紧锁,“这就是你的答案?你要单刀匹马去面对昭武大军吗?”
“听上去很像逞英雄的傻瓜是不是?”江楚风放下碗,又端起另一个,“你父亲在我挥剑之前,对我说‘无论如何请帮我遵守诺言’,我现在能做的事只有这个了,而且,虽然不想这样做,但是只要把那个东西放出来的话,昭武派来梵羲的人数是完全可以阻挡住的,这一点,我16岁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了。”
鱼鸢剑吗?
英司雨说:“你的那把剑里,有什么东西?”
江楚风盛好了两碗饭,看着英司雨说:“对李严军队的时候,我听到了鱼鸢剑的声音,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感觉到这世上有一些我不曾见过但是却真实存在的东西,鱼鸢剑里大概‘住’着什么吧,如果逼不得已,我必须借助他的力量的话,我会不择手段地捍卫你父亲的承诺。”
这家伙真的很可怕…
英司雨终于发现江楚风为什么被英羽赫如此执着的握紧,这个男人也许是战神级别的存在…
英司雨不安地问:“如果你真的这样做,叔叔很可能会死在你手里…我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你若带着私情对付叔叔,结果导致当前的局面一边倒的话,麻烦的事情会变得更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楚风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担忧,我一直忍耐着很多事情,无论他怎么威胁我,我都可以继续忍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做出这种任性妄为的事来,只要我的底线没有被突破…我可以继续忍着,放心吧司雨,我再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了。”
这沉重的对话和寻常的米饭配在一起,实在叫人难以下咽。
英司雨已经了解江楚风的想法,在雾气浓浓的厨房里,因疲劳而闭起的眼睛里,好像看到了可怕的未来。
“我们去吃饭吧。”
江楚风端了菜出去,英司雨也伸手去碰碗,若不是发烫的瓷碗让他醒过神来,他恐怕就要不小心把碗打碎了。
这是宿命吗?
无论自己如何策划,如何精心布置,英司雨感到一股绝望的情绪冒了出来,好像被十头牛拽着走,无论自己用多大力气,仍然逃不过宿命的轨迹。
英司雨端着碗出来时,江离和鹿小九也从店门进来了,他们完成了毕业庆典之后,回来准备收拾行李。
没有客人的店里,他们围坐在一起开始吃午饭。
“夜岚歌不回来吃吗?”
秋瑶给大家发了筷子,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江楚风笑道:“他很忙的,我们先吃吧。”
鹿小九大口刨着饭,无论怎样江楚风做的饭依旧很好吃。
他包着嘴里的米饭,指着自己胸前的太阳花,兴奋地介绍道:“月姨月姨,今天我们参加毕业庆典了!看我的徽章,是太阳花耶!”
“这不就是菊花吗…”秋瑶仔细瞅了瞅说。
“什么菊花啊!这是象征幸福快乐的太阳…噗…花…额…”
因为含着饭说话而被呛到嗓子,鹿小九忍不住咳嗽一声,喷了对面英司雨一脸饭。
“……”
放下碗筷,英司雨的眼神杀气腾腾,他慢吞吞地起身往厨房去找水洗脸。
“…哈哈。”江离突然被逗笑,憋不住笑出了声。
英司雨听到江离的笑声,火气才稍微降下来一点。
新月苦笑道:“小鹿,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讲话啦。”
鹿小九赶紧把饭吞完,说:“你们想知道江离的花是什么吗?”
“…是什么?”秋瑶捧场道。
“是百合啊!百合这种…啧啧啧…”
江离拍他脑袋说:“你这什么怪表情?”
江楚风笑道:“你们的老师很用心啊。”
英司雨洗脸回来之后,走到鹿小九身边,拉起他的领子把人拽了起来。
“喂喂喂…干嘛呀我饭还没吃完呢。”
“谁叫你话多,我吃饱了,该走了。”
鹿小九不想再惹他,放下碗筷,被拽着挪动步子。
“我…我先走了哈,你们慢慢吃,拜拜江叔月姨…”
几个人都愣愣看着,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去。
“…莫名其妙的去做什么?”新月问道。
英司雨解释:“去拿我的衣服,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完赶紧把鹿小九拽出铺子。
江离看见英司雨碗里的饭才动了两口,不知道该怎么调节情绪,只能默默地继续吃饭。
鹿小九跟着快速的步伐,抱怨道:“不管怎样至少让我把饭吃完啊,没有力气的话我也干不了活。”
“笛子也吹不动吗?”英司雨停下来,突然揽上他的腰,施用了瞬身术到达了花店。
鹿小九惊魂未定,朝拉开门进去的背影喊:“你就这么着急吗?滥用这种术你很快就会散架的!”
英司雨不顾鹿小九的埋怨,翻找出妖怪笛子和乐谱,甩给他说:“找几个妖怪,把他们叫过来,快点啊,发什么呆?”
“…叫哪儿来啊?花店吗?”
英司雨暴怒道:“动动脑子啊!自己不能决定吗?”
“你跟我吼个屁啊!不就是喷你一脸饭吗你不爽你也喷回来啊!”
“……找抽呢是不是?”
英司雨不自觉地抬起了胳膊。
鹿小九傻了眼望着他,这家伙满脸写着不安和害怕…
“你怎么了…?至于这么生气吗…我以后不一边吃饭一边说话还不…”
“行了行了行了,赶紧干活。”
英司雨黑着脸,连叹气都不想叹了。
“金桔,去通知其他蜂灵过来,今天要把防御线部好。”
感受到气氛的紧张,金桔赶紧飞走了。
英司雨拉开椅子坐下,浑身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鹿小九憋着委屈吹着笛子,难听地要命。
北方的蜚,南方的姑获鸟,西方的腓腓。
鹿小九翻找了妖怪乐谱,除了蜚是老相识之外,另外两只是性情稍微温和的。
鹿小九收起笛子和乐谱说:“我吹完了…”
“嗯,听到了,”英司雨抬起脑袋,叫他,“过来给我指一下叫了哪些妖怪。”
鹿小九不满地走到桌子前,翻开妖怪画册,懒散地说:“北门还是蜚,你见过了,南门的是这个,偷人孩子的姑获鸟…西门的话,可能会来比较多人,所以叫了稍微厉害一点的腓腓,长得很顺眼的…好看吗?”
画册上的腓腓是狐狸形体,白色长尾,身上有红色的火焰状花纹。
“还是你看着比较顺眼。”英司雨合上了画册。
鹿小九炸毛道:“老子是神仙!你拿我和妖怪比?”
话音落下,蜂灵们已经回来了。
“好啊、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
鹿小九指着蜂灵大叫。
陆陆续续落在床上的蜂灵,排好了队伍。
英司雨伸手道:“名单给我。”
鹿小九不爽地拉开抽屉,将写好的名单递到英司雨手里。
“我点一下名字,站出来就好了。”英司雨看着寥寥草草的文字,心里的火又渐渐冒了起来。
茶饼,青椒,金桔,小糊涂,绣球,磨磨,花花,爱美这几只都见过了,英司雨略过它们开始叫后面的名字。
“樱桃,是哪个?”
穿着樱桃衣服的小蜂灵笑着迈了一步。
英司雨认清楚之后问:“住哪个方向?”
“咱住在北边!”
“恩,那你就和绣球站一起,下一个,花卷…好,知道了,鲤鱼…是谁?”
英司雨对这个满是食谱的名单感到异常恼火。
“花生…”认到第二十个左右的时候,英司雨终于爆发了,“操…受不了了,鹿小九,你给我写成序号,贴在它们身上。”
英司雨骂着脏话把名单扔在一边,烦躁地靠着桌沿。
“为什么啊?我不喜欢认数字啊,这些名字多好记啊!”
英司雨说:“我不用肚子记名字,你记你的,我记我的,把序号标上。”
蜂灵们也皱起了眉头,“大老板,咱也不喜欢数字…”
“乖,过完这一阵就好了,忍一忍吧。”
英司雨对蜂灵的态度就温和得多。
“好吧!”
蜂灵们很吃这一套,听从命令地开始准备纸张剪序号。
正忙着的时候,妖怪到场了。
从拉门里进来的,是变幻为人形的妖怪。
妖怪笛子的号召力很大,这是上任梵羲花了近一百年培养出的感情。
“哇好大一股妖味!”
鹿小九和蜂灵们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躲在了英司雨身后。
从外面进到里屋,三只气势逼人的妖怪一下子就让空间显得缩小了很多。
“真烦…又见面了,这次又是做什么?”
蜚进了屋就毫不在意地坐在了鹿小九的床上,引起主人的一声尖叫:“喂!你起来啊,你叫我还怎么睡啊??”
“哈?大爷坐你的床是你的荣幸好吗?小破神仙。”
一见到英司雨,神态妖娆的姑获鸟就兴奋地踱到他身边,伸出细长的手搭在他肩上。
“换了个小帅哥耶,我捡到了一个小婴儿,要不要和我一起养啊小梵羲?”
细手不老实地又攀上了英司雨的脖颈。
“唔,好矮…”最后一个到达的是腓腓,人形的状态身材很高,银色长发齐腰,表情冷淡。
“怎么连你都叫来了…?”
蜚咋呼着往床里靠拢。
“都叫你起来了啊白痴!”
鹿小九尽管生气但是也不敢从英司雨身边站出去。
英司雨按住了摸着自己脖子的手,神态严肃地说:“有件事请你们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