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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孤狼,一个故事。
干员拉普兰德档案资料?(未归档)
(致郁、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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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拉古——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地方,啊,各种意义上的难忘,我是说,各种意义。
喂!你在听吗,博士?啊,打了个盹?哈,在叙拉古,被鲁帕盯着还打盹可就是永眠了——让那只变色龙把球收回去,我只是在开玩笑。
嗯,继续,你确定要听下去?我已经问过了?你还没说理由……啧,算了,继续。
……
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失去童年,在那里失去称得上‘家人’的几条地里打滚的可怜虫,在那里失去我的‘名字’,他们说家族是称谓的灵魂,呵,他们,你看,他们留给我的:
我把左脸移过去,撇开头发,再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把脸绷直,好让‘他’,或者‘她’看见看清看仔细那道划过眉眼,干枯河流般蜿蜒丑陋的伤疤。
‘他’没有任何表情,‘他’的一切永远低在衣服和面罩下面,像是乌云密布的叙拉古。我不喜欢这样。
那个驴耳朵的童工递过来两杯茶。
看来要说一会儿,一个打盹的时间。
……
呼。我在那里失去了可以失去的一切,家人、朋友、同伴、一切有资格称作‘失去’的东西;而我唯一得到的,如你所见,是这一身好看到炸的矿石病。嗯,这是值得骄傲的东西,你想,所有人都躲着我,远远的,然后露出那种仿佛遇到荒原上搁几个月腐烂肉块的眼神——完美,完美,你明白那种感觉吧,去欣赏那些扭曲的、憎恶的、盘在一起的表情,那值得你去欣赏,罗德岛的博士。
所以,除了时不时的头晕眼花四肢乏力拿不动刀还有呼吸困难心脏骤停全身器官衰竭最后甜品店的果冻一样死掉,都挺好的。
好得不能再好。
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小兔子,你不是说过你们会尽力给我治疗吗?那样就够了。死掉是我个人的事,我不在乎,你耷着耳朵干什么?不需要耳朵就割给我做千层酥,德克萨斯生日快到了。
……
抱歉。
抱歉,我不是有意这么说,只是,我,我不像德克萨斯,要叙述过去的事对我来说有些太沉重了。
怎么,这种话由我来说就那么奇怪吗。还有,茶没肉味,不好喝。
……
我很小的时候就得到了矿石病,脑袋一阵一阵疼,手上也时不时有些粉末,灰黑色的,这可能和我住的地方有关。没办法。不是所有鲁帕都能在四面都是篱笆的羊圈里睡觉。
他们说,这是上天给我的‘礼物’,让我‘足够拥有一个强大的人生,并且能在最完美的时候死掉’。我的确变得很强大——博士,我希望你能在战场上看到我的表现而不是单在纸上记录下来。笔永远是冷的,而刀不一样。
那些源石碎屑,身体内的,身体外的,流经心脏,从腹腔咳到喉腔,环绕周身,从手臂蔓延到刀身——啊,那种感觉,只有你在最放肆、最热烈地接受源石病时才体会得到。
我八岁那年,杀了第一个人。我记得很清楚,他也是个鲁帕,灰色毛发和杂七杂八的瘪尾巴。他们把我和他丢到同一个笼子里,然后离开。
他们过了很久才回来,久到那种杀人的天生的负罪感被饥饿消磨殆尽——然后我成了他们的一员,因为我活着,他死了——你猜得到其间发生什么吧?
他一部分烂在我肚子里,另一部分……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去叙拉古看,还留在笼子里,只剩骨头了,养在笼子里的骨头狼,好笑吧。
……
阿米娅小姐,不要想着说什么‘无可奈何’之类的来安慰我,我不需要安慰。这些就是我们感染者的命运——不是?啊,对了,对不起,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然后一直走到了今天。
他们用最野蛮的方式教我使用源石技艺:把我往死里用,只要我没死,教育就有效果。哈,看起来是这样,现在他们都死了,我还活得好好的,得谢谢他们。
他们让我激怒一切对手,让我熟悉一切环境,让我洞察一切细节,让我了解一切规则,然后让我杀死一切;所以我喜欢用这种方式,这种……唔,如果你在战场上看到,你就明白了。
一种发自内心的攻击方式。
一种无法抑制欣喜的攻击方式。
我和很多人战斗过,用这两把刀砍断他们的武器,砍掉他们的手脚和尾巴,把他们踩在脚底下用这双眼睛去看他们浸着血的眼睛。
和我战斗过的人大多死了,叙拉古,对,是在叙拉古和我战斗过的人,在叙拉古,只有死人和活人。
像他们说的,我开始慢慢变得‘强大’,慢慢超过我身边的所有人,慢慢成为他们的领袖——‘领袖’,我不喜欢这个词。
不是说你,罗德岛的领袖。
我不喜欢这个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一个人,像他们说的,‘高高在上地撕碎猎物’。
观察敌人是我以前的一种‘无可奈何’,而现在,观察别人成了我的一种‘喜好’。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看到你面罩下的表情,以猎人和猎物的身份。
朋友?哈,朋友身份也行,前提是你有足够的勇气成为狼的朋友。
‘落单的狼’,这是他们对我的称谓。即使在以杀戮为生的同类之间,我也不受欢迎,我看得出来。
所以我逃了出来。
从叙拉古逃出来。
逃出来——他们是这么以为,事实上,我是追——
谢谢你的新茶,阿米娅。
……
我在他们之中执行的最后一个规格内任务,是抹消一个已经落没的家族的存在。
完全抹消。
如果把故事讲完再告诉你们那个家族的族名,大概会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吧。不过,我就现在告诉你们,那就是德克萨斯的家族。
德克萨斯的、以德克萨斯命名的、德克萨斯的一切。……
谈话时间已经到了吧,久留一头狼可不是什么明白事。如果还想继续听,下次,记得用德克萨斯的档案来换——至于我讲的是事实,还是一个你们不爱听的黑色笑话,就交给你自己判断了,罗德岛的博士。
晚安,祝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