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应该就是这里吧。”
时隔六年重游故地,杨澈的心情还有些许激动。下了公交以后,他一路步行来到邱万洵家所在的居民区,令他惊讶的是,这流失掉的六年光阴并没有给这里带来什么变化,他寻着记忆很快就来到邱万洵的家门前。
“有人吗?”杨澈敲了敲屋门,过了半晌才等到回应。
“你找谁?”门开了,从屋里冒出来一个男人。
“项叔叔,是我啊,杨澈,万洵的小学同学啊,以前我还常来万洵家玩过。”杨澈笑着答到。
项国荣细着眼,好不容易才在脑子里摸索到有关杨澈的记忆,记起万洵跟他在一起时有说有笑的时光,于是面色有所缓和,“是小杨啊,这么些年没见过,都长成帅小伙了。”
“项叔叔,我这趟来就想看看小洵,他还好么,哎?怎么不见他人呢?”
一说到自家那孩子,项国荣不自禁地想起在门外哭得撕心裂肺的邱晚洵,他没有将杨澈迎进门,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朝着杨澈摆了摆手。
“附近有片公墓,去那里看看吧,你应该知道在哪块,我就不领你去了。”说完,项国荣顺手把门带上。
项国荣比谁都了解那孩子,他,或者说是她,每每有些事儿堵在心口时,总是一个人跑到他母亲的坟前哭诉,却又从不愿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那一面,既然来的是万洵的发小,劝劝她也好。
然而这番话语在某人听来却是另一层意思。
“项叔叔刚才说的是……墓地?万洵他!”杨澈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惶恐与和愧疚从阴暗处偷偷溜了出来,刹那间将他吞噬。
他有些慌了,又拍了拍大门,想要确认,可迟迟不见项国荣开门。
嘴角抽了抽,杨澈没有多想,背起包就往墓地奔去。
万洵,我来晚了么?杨澈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万洵被母亲赶出门、孤零零地站在铁门外时脸上那副无助的表情,是他亲手将自己的挚友推入深渊,却又没有勇气去反抗这一切。
路上,杨澈无意瞥见路边的电线杆上贴着什么,他走进后定睛一看,上面贴着的正是邱万洵的寻人启事。
万洵失踪了?联想到刚才项国荣的表现,杨澈的心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
难道万洵已经……他不敢多想,彷徨着,继续前进。好一会儿总算到了墓地。
杨澈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除了……角落里一位跪坐着的少女,而那女孩正掩面痛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那个女孩,有点奇怪啊。
杨澈缓缓走上前去,见女孩哭得如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等,「爱妻邱玥之墓」,这不是万洵母亲的墓碑吗?那这个女孩是谁?相处了整整四年,他不记得万洵还有个姐妹啊。杨澈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那个,你好啊。”刚开口杨澈就后悔了,在心里默默地赏了自己一巴掌,在人家失意之时如此挑起话题,这是何等失礼的搭讪方式。
发觉身旁有人,女孩赶忙擦了一把眼泪,昂起头来。
从齐肩短发中涌出一张未曾粉饰过的脸庞,宛若初出池水的木芙蓉那般天然。明眸,玉唇,错落有致地镶入这片方圆不过一掌半的嫩肤中。只是一瞬,又从肌肤的内里迸发出两抹绯红,旋即晕染开来。方才淌过面颊的泪水尚未枯涸,于是留下两行浅浅的、曲折的栈道,而那挺起的鼻梁也不甘示弱,在空中奋力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待曲线行至鼻尖时却又悄然落寂,坠向唇边,不见了踪影。
好漂亮的女孩……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杨澈仅仅看了两眼便匆忙别过头去。
而邱晚洵则红着眼眶,牙齿轻轻扣住下唇,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大男孩,思绪飘回了十年前。
[别哭了,来擦擦,是新来的同学吧。]
[嗯,谢谢。]
[不用谢,我叫杨澈,你呢?]
[邱万洵。]
[邱万洵……好名字,万洵同学,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来不来?]
[嗯。]
孩提时的记忆被唤醒,往日那个男孩的脸渐渐同如今的这位青年重叠在一起。
“杨澈!”邱晚洵突然惊呼道。不会错的,这个人一定是杨澈!他回来了。
“我们以前认识?”杨澈颇感诧异,为什么这个女孩知道自己的名字,杨澈很明确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而刚刚还看见她在万洵母亲的墓前痛哭,想必她跟万洵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到这儿,杨澈的心情也抑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他顾不上所谓的礼节,直接开口:“那请问你知道万洵在哪儿吗?我是他儿时的朋友,已经有好些年没联系过了。”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太突然,他赔上一个笑脸,又取出随身携带的丝质手帕,躬下腰递给女孩。“哦,不介意的话,勉强用这个擦一擦吧。”
邱晚洵愣在原地,并没有接过手帕。这位儿时的挚友好像完全没有认出自己来,惊喜之余,难免有些失落。
“我就是……”
他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