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几乎是无防备的睡下，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可不行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刚才那种情况，要是真的遭遇什么危险，可能自己就死在睡梦中了吧。
把背后毫无防备的交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白芸你可真是太松懈了。
不过......
刚才居然没做噩梦。
白芸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伸了一个懒腰。
大眼睛微眯着，若隐若现的水雾氤氲在眸子里，将那汪清泉半遮半掩。
那慵懒迷糊的模样让人觉得分外可爱，还有些许诱惑的感觉。
旁边的苏汐忍不住上去刮了刮她的鼻子。
鼻尖有些痒痒的，白芸皱了皱眉。
“睡得很香嘛，还打了呼呢。”苏汐调笑道。
白芸本想反驳，但仔细想想自己方才确实太安逸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嗯”
她顿了顿，情绪似乎有点低落：“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来，那些糟糕的景象便频繁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每个夜晚都不得安眠。
如果不是休息室有回复机制，她的身上应该会留下不少注射的针孔吧。
现在的白芸，离开那些精神药物就离疯狂不远了。
但那些药的效果也越来越差了，从最开始一针管一两天，到现在的只管半小时...
谁知道她还能活多久呢——
“好了，有我在呢。”苏汐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这个傻小孩刚刚一副泫然欲泣的感觉，本就水灵灵的眸子里更是雾气朦胧，身体蜷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活像一头受了伤的小鹿，在猎人的陷阱里咿咿呀呀地哀鸣着，惹人怜惜。
不知为何，苏汐并没有提救人的事情，似乎也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只是不断安慰着怀里的白芸。
而白芸也是难得的脆弱了一会儿，以前她可没机会和谁去哭诉。
命运从来没有怜悯过，只是一股脑地把厄运丢在这个年仅十五的孩子身上。
从最开始车祸意外身亡、年轻的生命被终结掉，到坠入这个供神明取乐的地狱舞台、努力挣扎着存活在生存的夹缝中，再到后来曾经保护自己无数次的大叔死在自己面前、其余的战友们也都一个接一个地牺牲......
白芸经历了太多太多，可是却没人能让她放松下来，只能每次任务结束之后缩到自己的房间里，裹在被子里一个人颓丧。
她以为自己变成了僵尸，只是机械地参加任务、回去休息，把那些情绪全都使劲儿塞进糟糕的梦里。
但那些压抑许久的东西，此刻就像是一只大大的球，在被戳开一个洞之后，里面那些肮脏的、让人不快的东西都流了出来。
她想阻止，但是怎么堵也堵不住，那些污秽把她的手染黑，又顺着手臂往她的全身蔓延。
她就那样被那些负面情绪擭住，积蓄已久的情感在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开，把她整个心脏都要撕成碎片了。
如果不是苏汐，白芸就没有喘息的机会，只会在某一天被那些命运丢给她的包袱彻底压垮。
可能是下个月，也可能就在今天。
如果不是苏汐，她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安抚好了。
这个扎着几个绿色大辫子的女孩，仿佛有种魔力，能让白芸感到无比心安。
也正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让白芸很快平静了下来。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温柔的寂静无声地包裹了世界，她们相互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破碎的理智被时光的黏胶一丝丝修复，最终，完成了重组。
原本就紧张的时间，被这么一拖延，显得更紧张了。
瞥了眼右手的可爱腕表，明明时间只剩下一半了，但她却完全不担心。
心中的暴风雨停歇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要是剧本真的演变成最糟糕的样子，那就给那些菜鸟们一个痛快吧。
被一枪打死总比被作成肉串或者糨糊强多了。
至少以前可是有不少队友求着白芸给他们一个痛快呢。
不过心理准备是做足了，能救的人还是要努力去救一下的。
她轻轻推了苏汐，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然后从沙发上缓缓起身。
手一晃之间，已经把她的爱枪握在了左手。
M500那银色的枪身反射出冰冷的光，远超其他手枪的口径昭示着这头凶兽无与伦比的进攻性。
她递给苏汐一杆撬棍，虽然和那些家伙打近身战无异于是自寻死路，但枪支的使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教会的，这也是无奈之举。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小心行走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
她们出来的地方是实验楼最顶层的办公室，没走几步就到了和图书馆连结的通道。
挡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古旧的铁门，已经锈蚀严重的门上印着奇诡的符号。
那符号呈暗褐色，像是血迹风干已久的颜色，明明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应该不甚显眼，却像是能刻在眼睛里，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它。
光是看到那个符号，就让人头脑发晕。
白芸的脑海里霎时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
她来到深海中，在不断的下沉。
她来到破败的都市，来到昔日繁荣如今萧索的死城。
“R'l█e█！”
有什么沉重粗粝的呼声响起，那些东西像是狂热地呼唤着什么。
白芸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伸向那紧挨着符号的正下方，那里有一只硕大的铁锁......
痛楚让她回过神来，白芸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经死死抓着那只铁锁，上面被腐蚀出的尖锐处早已划破她的皮肤，鲜血伴随着疼痛正缓缓渗出。
那铁锁上缠绕着几条像是大号章鱼爪般的东西，像是铁制品，又栩栩如生，仿佛马上就能活动起来一般，那东西分明狰狞可怖，却让白芸心头泛起诡异的安心感。
她没能放开抓着铁锁的右手，或者说，是不想放开。
有什么东西，沿着手臂被抽走了。
好像有海水漫上她的腰肢，然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往下拽，奇异的是她可以在那水里呼吸，可以释然地躺在水里。
这让她沉醉在其中，感到舒适而不能自拔。
像是在被谁抱着，爱抚着，甜蜜地亲吻着...
她快要溺死在这该死的温柔里了。
“芸芸！”熟悉的呼唤声再次将她惊醒，意识又一次被拉了回来。
面前依旧是偌大的铁门，只是再没有什么锈蚀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厚重的大锁头，更没有狰狞的大章鱼爪。
“你怎么样。。？”苏汐正探寻地看着她，目光充斥着担忧。
“还好...”白芸挤出一个笑容，努力装作自己没事，心里却直打鼓。
她知道越来越频繁的见到幻象意味着什么。
那些曾经见过的、疯了的队员们恐怕就是她的明天。
但她还是选择了隐瞒。
大概是不想让苏汐担心吧。
没想到她有一天也成了这样的笨蛋。
为了不让自己认可的人担心，而故意逞强什么的......
“我们快走吧。”她说：“再拖拖拉拉的可就不妙了。”
她拿着枪的左手握紧，用右肩顶开了铁门。
门那边的景象让她暗自吃了一惊——
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糟糕很多。
地上到处都是残肢，破破烂烂的尸体像是垃圾一样乱丢在地上，鲜血被涂抹得到处都是，整个空中走廊都变成了一幅残忍的印象派作品。
“神明什么的，真是恶趣味啊。”白芸感慨了一句。
饶是她早已身经百战，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免不了唏嘘。
这些家伙八成是那些疯子信徒，这次他们不加掩饰，还算比较完整的几具尸体上都覆盖着红绸布模样的衣物，应该是教徒服没错。
辛辛苦苦的祈求神明的恩赐，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大概在‘神明’的眼里，他们不过是劣质的玩具吧。”苏汐接了一句。
白芸不禁侧目。
那金色的眸子扑闪扑闪的，有些无辜地回望过来，似乎是不解白芸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她。
白芸狠狠甩了甩头，把刚才脑袋里荒唐的想法抛掉。
怎么可能，八成只是随口接的话吧。
怀疑这么一个普通女学生，白芸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啊......
如果她真的是那些疯子中的一员，那自己早就死了。光是昏睡的那一阵子，苏汐就能杀她一百次好吗！
与其想那些东西，还不如在地上找找别的线索。
但是很遗憾的，一番搜查过后，她什么都没能发现。
没办法，东西太零碎了，这群信徒光尸体都没个完整的，指望能翻出来什么线索，那确实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苏汐这会儿倒是后知后觉地退到后面干呕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反射弧长还是神经大条。
不过这种情形，确实是让人不太舒服。
她强压下胸口的不适，转而向图书馆那边走。
趁着苏汐不在，先一个人去探探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