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芸从那些可憎的幻象中清醒的时候,她本能地抱持着野兽般的警觉,环视了一下四周。
自己正趴伏在一个水坑里。
水坑大约有手掌宽的深度,如果不是身体表面还留着那奇怪的粘液,可能她早就在昏迷中被呛死在这里了。
明明她甚至可以在武装着这层神秘盔甲的时候吃巧克力,这地上的水却会被它隔开在外面,真是神奇。
她感慨了一句,从水坑里爬了出来。
然而却在站起的一瞬间,陷入了另一个幻象之中。
一阵眩晕中,她窥见巨大的参天石柱,林立在四周,上面绿油油地爬满了青苔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它们整体乍一眼看起来有些像是险恶的树,那种会一把擭住你,把你吃掉的怪树。
从周围模糊地传来赞歌。
这次她听清了。
那里面的部分祷词。
她听见神圣的名字。
她听见混沌的名字。
她听见大海的名字。
她看到了,看到了——
那古怪伟岸丑陋美丽单调绚烂的身姿——
那是世界上最险恶最美妙最可怖最可爱的造物。
白芸两只手死死抓着头,挤压着,像是要把一颗球弄爆那样——
她的身子反向弓起来,像是要折断了。
她大张着嘴巴,发出无声的号叫,眼眶大睁着,黑珍珠布丁般的眼球快要蹦出来,嘴角流下涎液,整个人分不清是在惊恐的挣扎还是在茫然的顺从本能。
这样的疯狂或许持续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短短一瞬。
当她已经流不出冷汗的时候,才彻底瘫软在地。
先是两腿跪倒,然后是上身下坠,肩膀重重落在地上,又歪歪斜斜地滑出去一段距离。
她的全身都还是僵硬的状态,仿佛刚才的离奇幻象剥夺了她的所有行动能力。
然而当她再去回想刚才自己所睹的景象,她又只能记起那些鬼斧神工的巨石,以及巨石上那绿油油的勃勃生机。
其余的一概都像是被罩上了一层最浓郁的神秘雾气,就连剪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至于听见的,她只能记起来无比清晰的一串音节——Cthulhu。
那是人类断然无法发出的音节。
不知为何,她一个对语言学一窍不通的门外汉,竟然能如此肯定的得出结论。
姑且可以将之称为“克苏鲁”。
也正是那个家伙...当初残忍的虐杀了大叔......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会是祂的对手的。
光是得知真名,就已经让她疯了个七七八八,差点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样的存在,报仇什么的。。。
她叹了口气。
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那是绝无法战胜的存在,碾死人类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时间又走过几分钟,距离仪式完成已经只剩下半个钟头。
白芸终于缓过来不少了,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有些蹒跚地往空中走廊那边挪动着。
她晕倒的这里已经是图书馆顶层,走个几十步就可以到那个堆满残肢碎肉的屠宰场了。
“都这么久了...不知道苏汐怎么样了......”
她自语着,推开了大门。
门后的景象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
毕竟她们也没什么时间和精力来清理现场。
腥臭的味道就算是外面灌进来的海风也吹散不了...
等等!
海风?
对啊,为什么——
这里明明是海边的空中走廊,为什么感觉不到那种清爽的凉风?
明明是露天的长廊,为什么在发生了这么惨绝人寰的屠杀之后,竟然一滴血都没溅到外面去?
先前因为急着到图书馆找线索,反而忽略了最简单的环境问题。
然而现在,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的脑海里迅速成型——
这个堆满肉块的走廊、还有那已经被彻底异化成巨兽腹腔的图书馆,全都是和现实世界完全隔绝开的另一个领域!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办到的,但这里就好像被叠放在一起的两张纸,一张充满混乱和丑恶,是怪诞离奇的秽物聚集之地;而另一边,则是再正常不过的干净整洁的校园建筑!
按照这个思路来想的话,不难想到:
其实仪式的场地,也很有可能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一个需要通过某种“媒介”,才能进入的混沌空间!
难怪她几乎找不到太多线索,甚至还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象把计划搅得一团糟。
原来这些家伙已经会使用这种程度的“法术”了吗?
白芸甩了甩头,把凌乱的思绪整理好。
她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找到苏汐才行。
那个绿头发的女孩一定知道更多信息。
她快步推开了空中走廊另一端的大门,周围的景象迅速的扭曲折叠——最后化成一条线一个点,又再度爆开,形成了最平凡不过的校园风光。
“芸芸,你总算回来——”眼前,绿头发的少女正一脸欣喜的扑上来。
“别动!”
然而,温馨的重逢场景,被突然冒出来的低喝打破了。
一杆步枪抵在了白芸裸露出来的腰上。
另一边,一支乌黑的手枪也指向了苏汐。
“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率先发问的是白芸身后的独眼男人,听他的声音似乎有点神经兮兮的紧张感。
白芸嗤笑:“把枪都抵在别人身上了,你还在怕什么?”
“少踏马给老子废话!”老王用力猝了一口:“信不信崩了你个小崽子!”
他似乎对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挑衅这件事儿很是不爽。
然而他话音刚落,白芸就一个翻身,头下脚上,蜷缩了下去!
紧着她手迅速地一撑地面,同时身体猛地发力,右脚往身后用力地一踹!!
独眼男人手里的枪口霎时间被踢向斜上方,而白芸也在电光火石之间把手里的M500对准了他的脑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而独眼手里的步枪这时才吐出一小股火舌,打在穹顶上再没了踪影。
旁边拿枪对着苏汐的大叔也有些吃惊地看着这边,随后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里的枪放下了。
白芸扭过头时,刚好看到这一幕,眉毛挑了挑,冷声说了句:“我们只是刚巧路过。”
剩下的几个队员,见到自己的老大都先后放下了武器,也纷纷放松了戒备。
只有一个人例外——
陆仁甲指着白芸骂道:“你还敢这么跳,是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个小——”
“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他的话被年长的大叔打断。
“你的队员死的差不多了啊。”白芸瞟了那个叫嚣的邋遢青年一眼,目光又很快移向大叔。
对方的面色一沉,显然是想起了糟糕的经历。
“早跟你说了,你这帮菜鸟的资质太差。”白芸把指着独眼男人的枪放下,转而走向那个青年:“他武器被没收,是因为开枪打死了战友吧?”
“换我的话...一命抵一命......”她把枪抵在青年脑袋上,对方的表情顿时扭曲成了惊恐的模样。
“这怎么行啊?”白芸的脸上满是嘲弄:“杀人的话,不就得做好被杀的觉悟吗?”
说完,她手里的枪一扬,嘴巴鼓出来一声“乓!”
青年被吓得慌乱地后退,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宽松的裤子很快湿了一大片。
白芸笑出了声,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苏汐那边走。
她小心地牵起对方的衣角,不让自己身上的神秘粘液蹭到她身上。
走了两步,她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眼众人。
“里面就不用去了,想停下仪式的话就赶紧跟我走。”
那对黑珍珠般晶亮的眸子,正映着空中走廊那边投射进来的光,恍惚间竟然让人有种遇见了救世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