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老赵在这条迷宫一般的小巷中绕来绕去,便越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
这条本来对他来说比自家后门还要熟悉的小巷,此时却好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地方。七绕八绕,不但没有追上那个可疑的女孩,就连一起翘班喝酒的老刘也不见了踪影。
“真他娘的晦气…”老赵估摸了一下时间,红着醉醺醺的脸骂了一声。“现在差不多是换班时间了…但愿老刘这个老小子能帮我在杜百户那里搪塞一下吧。”
他的身份是粤州治安司的巡警,平时的职业主要是在粤州的大市场一带巡逻,规范一下市场秩序,处理一下打架斗殴之类的。而再大的事情,他也处理不了,就要报给上头了。
据说治安司这个遍布各地的警察机构,是由五城兵马司这个威风凛凛的部门发展而来的。不过从他翘班去喝酒的行为来看,他显然是不喜欢自己的这个职位。
不过那也是当然的。他记得他出生的时候,大明还是有“军户”这么一说的。出身军户的他,自小听着大明军队抗击鞑军,保护中原百姓的英勇事迹,当然立志成为一名军人。
不过有些倒霉的他,没有赶上明军与鞑军决一死战的第一次南北战争,倒是参加了第二次南北战争,钻进了大明与沙俄对峙前线,那冻土的战壕里。
与第一次南北战争不同,在第二次南北战争中,装备的差距几乎没有,战争格外惨烈。侥幸成为炊事兵的他,能够看到的只是前线的炮火连天,早上冲上去许多兄弟,下午抬回来许多尸体。
战争结束之后,他在自己的家乡获得了巡警这么个半保障性质的职业。正因如此,虽然翘班喝酒应该会被杜百户劈头盖脸一顿骂,但是这个差事应该保得住。
他也不是一个那么爱喝酒的人。只不过他这个大头兵实在是不清楚,这场埋葬了无数兄弟的战争的意义到底在哪里。第二次南北战争,大明胜利了,未来的一切充满了希望。不过挖开那阳光照射下的土地,却都是战争留下的疤痕。
而就在老赵胡思乱想时,不知是自己终于到了出口,还是这个小巷迷宫愿意放自己出去,久违的光线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的拐角处。
但是就当他转过头去时,看到的却不是小巷的出口,却是一幅令他一生无法忘记的恐怖景象。
在昏黄的蒸汽灯光下,正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胡子拉碴,黝黑的脸堂上扭曲这两三条恐怖的伤疤。他头戴没有任何装饰的钢盔,身穿破破烂烂的灰色军装,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经历过第二次南北战争的列兵。
不过见到了昔日的战友,老赵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激动,反而是充满了一种直达心底的恐惧。
那个家伙衣服破烂的很,头盔上也是坑坑洼洼,甚至还嵌着几颗弹片。这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凯旋归来的军人,倒更像是从战壕旁边的尸体堆里爬出来的。
而在他的脚下,正遍布着破碎的尸块,伴随着积水般的猩红血液。那些尸块的断面极其平整,看起来根本不是用一般的刀具切割出来的。而在这些尸块当中,有一男一女两颗人头,脸上充满了恐惧与狰狞。
即使在战场上见过无数尸体,此时的老赵还是感觉到一种本能的恶心与恐惧,醉意顿时荡然无存。
而对方见到身着警服的老赵,似乎并没有任何恐惧,只是默默的用没有任何生命力的眼神看着他,开口说道:
“看你的样子……你也是参加了那场战争……对吧。”
看到老赵没有回答,他接着说道:
“真好啊……在战争结束后还能找到工作…比我好多了。”
“喂,我问你……如果你拼着活下来的最后一口气回到了家乡,却看到那个曾经给你写信寄到战场上的妻子在你的房子里,正跟别的男人在……哈哈……你该怎么办呢。”
“所、所以,你杀了他们……”老赵颤抖着说道,并把手握向了腰带一侧。
“澄清一下,是他们要杀了我。”他看着血泊之中的一把左轮手枪,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清脆的肘节响动声,老赵已经将自己的配枪对准了那个男人。
“不不不不不不许动!!!”
老赵握着枪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那个男人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丝毫没有紧张,甚至还继续开口到:
“你作为巡警,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杀掉他们的吗……算了,那应该是锦衣卫要管的事,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而此时的老赵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竟落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铜钱大小的蜘蛛类生物,整个身体由机械装置组成,八条银色的机械小腿,而身体上一个个转动的小齿轮,其精密程度可以与泰西人的机械表媲美。这只精密的机械小蜘蛛喷着小小的水汽,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也许你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名叫【幻兽】的存在吧……不过就算听说过,也没有人会想到,幻兽其实是这副模样……和建筑外墙上的那些机械零件一样。”
“每一个幻兽都拥有着不同的能力,而需要让其发动能力,只要叫出它的名字就行……”
“【络新妇】。”
老赵看到,在蒸汽灯光的照射下,有什么东西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根闪着寒光的丝线。一头连接着机械蜘蛛的尾部,令一头连接着那个男人的手指。而在空中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丝线,已经将他缠了起来。
“什…什么!”
丝线在一瞬间拉紧,鲜血喷出,着是老赵人生中看见的最后景象。
死尸散架,那个男人若无其事捡起了老赵的配枪——卢氏零八自动手枪。
“真是一把好枪啊……如果当初我所在的那个排也能装备上它的话……”
“……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而那只由齿轮构成的蜘蛛,身上的齿轮转动着,喷出不详的蒸汽,缓缓的滑翔到了他的手上。
“你说……你想要吃掉你的同类来增加力量…”
“你感觉到了其他幻兽的存在……它在哪里?”
“在大市场里吗……”
男人将他的幻兽收入了自己的体内,向着大市场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