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街道逐渐恢复平静，弥漫在空气中的光线在一步步退让。临街的办公大楼随着职员的不断离开也在减少着自身的亮度。
“前辈，一起走吧，赶上末班车现在还来得及。”站立的黑影向还在工作的同事提着建议。
“不用等我了，你先走吧，我还有一点点就做完了。”被隔板遮挡住的地方传来回应。
于是大楼又少了一盏灯光，黑暗又一步吞噬了世界，只有一个逼仄的角落还在呐喊坚持着最后的光明。
埋头在电脑前的男人头发杂乱无章，明显可见的黑眼圈挂在一双密布血丝的眼睛下面，弹跳的手指宛如沸腾开水般敲击着键盘。
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李诚坚持着要在今天之前把所有实验数据录入硬盘，是真的还有一点点，所以一定要赶在最后一班车离开前结束一切。
投影到光洁墙壁的背影被台灯和显示屏混在一起的光亮拥抱着，像个甜甜圈一样，光明包裹着人影，黑暗挤压着光明。
总算结束了，顾不得伸个懒腰，李诚迅速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电子数字显示离末班车发动还有十分钟，虽然时间没有那么充裕但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来得及的。李诚的内心庆幸着，亮白色的屏幕光照在那张沧桑的脸上，稍微喜悦的情绪软化了有些纹路的眼角，要知道在这种时候打车可是要不少钱的，打工人的节俭属性才能规划好生活的正常开支。
小跑着来到电梯旁，上行的标志显示着大楼里也有在深夜同行的奋斗家。不过好在李诚所在公司是在大楼四层，稍微估算下就能得出还是走楼梯更快的结论。
上楼和下楼明显是截然相反的运动状态，刚刚过完三十生日的李诚依旧算是个年轻人，但偶尔不能等电梯下落时总会觉得爬楼是件会让人生不如死的选择，反之下楼是件偶尔很快乐的体验。
大腿快速地抬起落下走下第一层，身体感觉像是汽车发动机的曲轴连杆，有节奏地启动着。
下第二层时步子迈大了些，一步两个楼梯走，风声开始在李诚耳边穿梭。
李诚感觉自己像是回到十几岁的自己，每天都很轻盈，一步四个台阶地跳跃在学校阶梯上，脚不是踩在平面上，而是把楼梯看成斜面，脚底只需要棱角给予的支撑。
风声叫嚣起来，楼梯口需要转弯，李诚左手用力拽着栏杆做圆周运动，肾上腺素的分泌沸腾着感受到与青春阔别已久的心脏，迸射的血液支撑着深夜冲动的灵魂。
终究不是那个十几岁会飞的年纪，李诚想要拉住自己被惯性驱动脱轨的躯体，明明是大人的手指外表粗壮有力，内核却宛如腐朽的树枝般脆弱地和扶手脱离。
在阶梯上翻滚的身体最终和墙角亲密接触，骨与肉拧作一团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传出厚重的闷响声。
想要大声呼喊救命，喉咙却像堵住的水管翻涌着什么但没有声音。在临近明日的深夜是无法快速被保安注意到摄像头里发生的事故的时间段。
啊~声控灯不留情面地熄灭了，那获救的希望更渺茫了。
“躺在地板上果然容易着凉”，思维在不由自主地散落着，李诚感觉到躯干在慢慢冰凉。
怎么办呢？......毫无办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自己充分理解了死亡时刻的无助。
“唉~好困，昨天也没睡够，实在是困极了，就这样吧。上帝啊，请你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安排我成为一个打工人。”痛楚与麻木交替的他在生命的终结前想着十分无聊的事情。
“向虚无缥缈的来世许愿，哼，人类果然爱做梦。蝼蚁的命运可由不得蝼蚁做主。”神秘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