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选择。
阿诺亚端详着面前的面具，大概揣摩出来了代号的韵味：一位虔诚而高贵的女性，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孩，以及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
“我既不是女性也不算孩子，那么留给我的结果只有一个了嘛。”他叹了口气，看向微笑的神，“这是嘲讽还是作弄？”
“是神启哦。”
神将最后那张滑稽的小丑面具递给了他：“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皮耶罗了。”
“好吧。”
阿诺亚无奈地接过面具，稍微翻看了一下，随后谨慎地戴在了脸上。
轰——
在脸贴上面具的瞬间，一颗如同宇宙大爆炸般的核弹在脑海内炸开了。
哗——
巨大的水流袭向脑海，自身仿佛海啸下的一叶扁舟。
哗——
刹那间，灵魂被升华般，视力迅速提升，思维无限灵活，浑身的乏力与苦痛褪去，一切不好的、恶意的念头褪去，一切悲哀的、痛苦的记忆褪去，心底不再有罪恶，灵魂再次无瑕。
就像牧首说的那样：
“你的罪将被饶恕。”
“你的业将被洗尽。”
“你将成为伟大存在的一部分。”
阿诺亚享受在这飞升般的**中，思维被发散到无限远，感受到了宇宙的尽头与真理，感受到了一切罪与善的因果……
他是全世界知识的化身，他是全世界的因，亦是全世界的果。
他将成为伟大存在的一部分，他就是这个世界全知全能的神！
“停！不能这样！”
“不能继续下去了！”
就在灵魂即将与宇宙合而为一的时候，意识将被真理挤尽的时候，最后一丝躲在心底的谨慎跳了出来，拉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阿诺亚仅存的意识开始反抗，尽力回想起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悔恨，痛苦和悲哀再次回到自己的心里。
记忆重新被灌溉回来的瞬间，阿诺亚几乎有了再次自杀的念头，而当重生的希望再次在心中明亮，灵魂也终于得以塑形，残存的意识与宇宙的力量互相拉扯着，各种相近的、相反的感情在脑海里混杂。
“呃……啊……呕……”
嘴里发出莫名的嘶吼，对生命的留念最后战胜了一切，方才疯狂转动的眼珠稳定下来，眼神也得以明亮——意识终于回来了。
剧烈的头疼在那之后袭来，再一次将阿诺亚逼近崩溃，此前与宇宙真理合一时所获得的无尽的知识与心境如同梦境一般，像朝阳升起后的泡沫那样消散无影，只给他留下了无穷无尽的痛楚。
“啊……啊……”
“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年，也许十年，这种感觉每一刻都侵蚀着他的心灵。
待疼痛过去后，阿诺亚爬倒在白雾里，明明是灵魂体，却感觉浑身都冒着冷汗。
“才几分钟就清醒了，挺快的嘛，小子我很看好你。”
神歪着头，抱胸看着这一出好戏。
“……我……怎么回事……这个面具……”
阿诺亚试图爬起，试图摘下面具，却没有一丝气力，连说出番话便已倾尽了全力。
“这是试炼，通过了试炼你将获得更强的魔术适应能力，走向更远的道路。嘛，成功通过了试炼的人啊，在此我衷心祝愿你，恭喜你，祝贺你——你正式成为了我的使徒，为此感到荣耀吧。”
只有星辰与白雾的空间里，神站在爬倒的阿诺亚身前开心地鼓掌，满嘴恭喜，让阿诺亚有种要大结局的错觉。
“这张面具接受了你，你也接受了这张面具。等回到现实后只要你心里想，就可以从任何地方把它拿出来。嗯，这算是系统派送给你的第一个金手指吧。”
“什么……鬼玩意儿……谁稀罕……”
“戴上面具后你会免疫所有精神攻击，提升思维敏捷度，强化肉体，抵抗占卜，抵抗窥视，甚至还可以随时来找我求援，这么好的东西你确定不要吗？”
啊，这么说的确是好东西……
“但这世上还有比刚才更恐怖的精神攻击吗……所谓免疫精神攻击就是让我经历最大的攻击然后产生抗体？那也太搞笑了。”
“有哦，阿诺亚·埃文斯卡特不就被这种攻击伤害到过吗？”神坏笑着。
“诶？”
“你这具身体的原主啊，被恐怖的精神攻击摧毁了心智，然后被你的灵魂趁虚而入，夺占了肉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做着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却无能为力，这不比刚才要来的恐怖吗？唉，你真是个残忍的人啊。”
神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居高临下的目光好像真在鄙视面前那个充满了贪婪和嫉妒的强盗。
“放屁！做这些事情的明明是……”
“是我啊，但我不是在你的要求下做的吗？最终受益者是你啊。”
诶？是我要求祂做的吗？
奇怪，关于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了，难道真是这样，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的可悲牺牲者？
想不清楚，算了，反正也下好决定了。
“而且你明明有给他好结局的机会却没有做，这难道不是最残忍的吗？”
“诶？”
说着，神露出像是“计划通”一般的狞笑：“你当时若告诉吉斯，你是穿越过来的，吉斯会帮你杀死精神体里遗留的原主。”
这样啊……怪不得原主说分割灵魂的办法在真言教里，却千万叮嘱我不要相信吉斯，他是害怕自己被杀死吧。
不过，虽然很对不起原主，但为了保持现在的生活，他……必须死。
“你和阿诺亚·埃文斯卡特谈过了吧，呵呵，现在的他经历过精神冲击之后灵魂已经残缺了，只剩下恶的一面的强烈怨念，杀死他反而是最好的解脱。”
是吗……怪不得会想着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阿诺亚抬起头，第一次对神展露了善意：“谢谢你，这样我心里好多了。”
不管祂说的是真是假，但至少祂的话让准备动手杀死原主的阿诺亚感到了轻松和解脱，心里的罪恶感和压力实实在在地被减轻了。
“你这家伙真的很虚伪啊。”神开怀一笑，“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阿诺亚摇摇晃晃地起身，本是苦涩面容的小丑面具却意外地带着滑稽的笑意。
跌倒，爬起，再跌倒——当年的威尼斯，那个逗得所有人捧腹捶胸的著名小丑皮耶罗，亦是此番模样。
“以后的会议都是每个月的今天，15号，做好准备，明白了吗？”
“明白了。”阿诺亚点头。
“有事来不了的话就戴上面具提前跟我说，我可不想在你被追杀的时候拉你过来送死。”
“你没有一直看着我吗？”阿诺亚露出疑惑。
“我又不是偷窥狂。”神讥笑道，“我再关心信徒，作为神也很忙的，你哪儿来的自我存在感分我几毫克？”
“……明白。”
神拍拍手，一个古典的，奢华的青铜王座从白雾中升起，王座的靠背上刻着诡异的花纹，纹路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倾斜的眼睛。
神随意地坐了上去，又大大咧咧翘起了二郎腿，丝毫不在意作为神灵的形象。
“既然准备好了，那么会议开始——”
祂再次拍手，在祂的面前，阿诺亚的左右，一团又一团白雾升起，扭曲，变形，最后缓缓化成人形。
人形稳定后，白雾散去，戴着各式各样华丽面具的人纷纷从中走出。他们中有男有女，有高有矮，穿着不同样式的服装，一共有十五人，动作和站姿中却都透露着与面具不相同的一致的肃静。
就在阿诺亚因诧异而稍微发呆的时候，那些人以一个戴着面目狰狞，露出下巴的黄金面具的男子为首，所有人一致单膝跪地行礼：
“参见我主。”
仿佛永恒般存在的白雾与星辰，在此刻终于有了人的气息。
阿诺亚连忙学着周围人的动作，单膝跪下，将头深深低下。
随意地坐在王座上，神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么，本月的神前会议，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