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有蚊虫在耳边嗡嗡的作响,刺耳而焦躁,不断消耗着安娜的冷静值,不安、慌乱、恐惧种种负面情绪不断吞噬着她的理智。
安娜很想放声尖叫,但她此刻浮生拉着,这该死的混蛋此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可靠感,他牵着安娜的手维系着她最后的理智。
两人在黑暗的密道里拼命的奔跑着,但就好像没有尽头一般,始终看不到道路的终点,身后那诡异的血肉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在那黑暗里。那不断回荡着的低语还在警告着两人,它还在后面。
‘‘别害怕,那玩意追不上我们的!’’
似乎是为了安慰女孩一样,浮生突然对着安娜说道。
‘‘一群人体胡乱拼凑看着恶心会动的结合物,虽然那玩意超出了正常认知,但一定程度上还是遵循着物理法则的,比如太胖了跑不快,太大了挤不进来一样。’’
说着浮生一把抱起了安娜,安娜此刻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一样,被他随意的摆动着。
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台,要高出正常人明显一大截的道路,在这无比黑暗的地方极为隐秘,但在危机之下,感官也随之变得极为敏锐,浮生想都没想把安娜扔了上去,紧接着自已也翻身跳了上去。
这里是地宫密道,以伊瓦尔那警惕性,这里必定四通八达,说不定这个隐秘的道路正通向隐蔽的出口。如果没有那身后那诡异的怪物在追着,浮生有的是时间挨个试一试,可惜现在他也只能把一切交给命运了和直觉上了。
希望自己的直觉一如既往地管用。
死亡和恐惧紧随着二人,安娜很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情况下,浮生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静,难道他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吗。
安娜很想问他,可她感受到浮生紧拉着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尽管很微弱,安娜还是感受到了。
难道他也在害怕?这见鬼的家伙竟然在害怕?尽管很清楚他跟自己不同,但安娜还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个,浮生一定会带自己出去的。
浮生从不害怕死亡,浮生从不在在意这种东西,他是那种死神在敲门,他依旧还敢抽出断刃和左轮冲上杀给死神来个惊喜的疯子。
但浮生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他可以叼着香烟或者抽着烟斗在广场上喂鸽子,也可以坐在蒸汽列车上一整天,环绕这个蒸汽都市一圈。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没人可以抢走它,哪怕那些回忆里那些冒出来的怪物也是如此。
‘‘别担心,遇到这种事情,害怕很正常,那种玩意会对你精神产生压迫,迫使你产生各种负面情绪,一旦你输了就会陷入恐惧为你特意准备的大餐里。’’
浮生依旧淡淡的开导着安娜,说道就好像是经常面对过那些玩意,还十分了解的样子。
浮生用力的享受着烟草的滋味,致幻剂的影响已经逐渐消退了,虽然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后那紧追不舍得见鬼玩意。
黑暗里头的安娜只能看到那不断燃烧的烟头上的小火点,以及那缭绕鼻尖好闻的烟味。
安娜看不清浮生的脸,但还是能感受到那另外一种奇怪的情绪在涌现。
‘‘我们要赶紧离开,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没我们要告诉苏维和警厅的人不要来,普通人碰到这见鬼的玩意纯粹是找死。’’
浮生很懊恼,这是他的错,他忽略了劳斯那变异的尸体,他本该意识到这一点点,可他忽略这一点,其实劳斯在那个时候就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只不过自己杀死他很及时,或者说刚刚好,他还没有完全被感染变异成怪物。
自己本应该警醒才对,维克多利亚的新生活让自己失去了警惕,打从来这儿起,那诡异的变化逐渐明显,还有那个伊瓦尔,明明如此明显的异常变化,自己居然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去想。
明明那些诡异都已经被驱逐干净了才对。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安娜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她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握紧武器指着黑暗中的身影问道。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称呼他们的,我叫他们诡异。’’
‘‘诡异?’’
‘‘天降之物,于中州,地裂数千里,巨门现,有巨物出,遮天蔽日,四足两翼,龙首蛇尾之像,万物所视者,皆化为诡异霍乱世间。诡异不可视之,非降魔者,不可斗也。’’
安娜有些恍惚,这段话听着云里雾里的,似乎是一段历史,但这异国的言语似乎不是她能理解的。
‘‘那是一本《楚州诡异事记》的开篇话,说道是诡异是怎么来的,至于诡异是什么按照你们的理解,就是出现在圣光教会里那些描述的怪物吧,魔物这个词吧,不过后来他们似乎也称呼为诡异了。’’
听到这个词汇她理解了这个意思,这个词汇来源于圣光教会的《圣光经》,邪恶的魔鬼不想看到神创造美好的世界,它嫉妒着一切,于是他带来了疾病,灾厄和死亡的魔物。
‘‘这......这不可能的吧,’’
安娜一向对神话嗤之以鼻,她一直觉得那都是当局者为了稳定统治保持民众的愚昧而扯出来的,可是神话故事里的造物居然存在,还出现在自己眼前。正如浮生说的那样,一切都不是幻觉,那是真真切切的东西。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虽然不知道这,魔物是怎么出现的,但在这地宫至少有数百毫无抵抗力的人,这里将会让他越来越强大,因为这里遍地都是粮食。’’
浮生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里传来,
‘‘你怎么这么清楚这些浮生!’’
安娜紧跟着的脚步停了下来,耳边低语的呢喃声不断加剧,仿佛有一个诡异的牧师在自己耳边祷告着,致幻剂和来自诡异的精神冲击,女孩的状况现在十分糟糕,她很难再相信任何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空洞。
枪口指着黑暗里的身影,那是安娜自己的配枪,里面装满了弹药。
‘‘别就此屈服安娜,你已经受到了它的影响了。’’
浮生的声音依旧平静,完全不在意安娜正拿着枪指着他。
冷汗不断从女孩脸颊滑落,她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各种情绪不断在脑海里翻滚着,猜忌,恐惧,怀疑,眼前浮生的疑点在随着父母情绪不断放发。
为什么眼前这个侦探知道的这么多?为什么他会选择和自己?真的是为了那个什么见鬼的委托和自己的未来吗?一个精通各种隐秘知识和战斗的侦探,充满无数疑点的家伙,为什么要靠近自己?
‘‘别害怕,安娜,我能理解你,我第一次面对诡异的时候差点就干死了我的朋友,它们就是这样,会直接摧毁人们的心智,与其对抗的人不仅要对抗诡异这怪物本事,还要防止自己突破理智直,陷入疯狂杀害队友,当然也要防止被发疯的队友干翻。’’
黑暗的浮生安慰着安娜,但手里的断刃已经紧绷着了,这里是黑暗的隧道,能见度很低,浮生和安娜的距离很近,浮生很有把握在这个女孩开枪前杀死这个女孩,当然这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他也不愿意杀死这个女孩,常人遇到这种诡异不疯掉直接变异,安娜的表现已经很好的了
所以浮生完全没有太多所谓的心理纠葛,必要时也可以献祭队友。
从很久以前浮生第一次向诡异挥刀时,他就很清楚,和这些怪物作战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比如代价是差点献祭掉队友,当时情况是两人都疯了,后面浮生及时恢复了理智,队友则倒在地上被自己锤的奄奄一息。
对抗这种代价可以有很多种,可以是一个人的善意,对于自身的束缚,亦或是将温热的血冷下来。
‘‘安娜,冷静下来,可别让你先祖蒙羞,你可是莱恩克斯家的人!想要让荣光就此暗淡吗!你的警探人生将就此终结!’’
浮生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浮生此刻就像严厉的老师训诫这不成器的学生一样。可说归说,黑暗中的断刃此刻已经举过头顶,以浮生的臂力他能一瞬间将安娜劈成两半。
这是在给安娜最后的判断了,如果她回不来的话,她将会被黑暗吞没。
混乱的情绪纠缠着安娜,紧握枪的手不停的颤抖着,黑暗中两人对峙了将近一分钟,在漫长的沉默里安娜最终放下了手上的枪。
‘‘我......我这......这是怎么了......’’
安娜无力的跪在地面上,眼里充满了血丝,姣好的面容变得十分惨白,年轻和活力不再,就仿佛患有重病一般。
‘‘诡异这玩意算不上正常生物,凡事与它有接触过的东西都会被传染,染上那诡异的性质,普通人如果无意间看到一眼到就会做噩梦,同样的一旦常人注视它,听闻到它,靠近它等等可以观察到它的行为都会受到它的影响,那影响强弱视接触的强弱产生不同效果的异常变化,十分严重的话会失去理智直接被同化。’’
浮生放下了断刃,扶起安娜的同时收走了她的枪,以防这个女孩再做什么傻事把她自己给干掉了。
‘‘哪怕去阅读关于描写他们的文字也不行,这就是不可注视,不可触及,不可了解的诡异了。’’
安娜艰难的扭过头,诡异的氛围里浮生依旧保持着冷静的样子,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你为什么没有......害怕?’’
浮生扶着安娜继续前进,一边走一边回答她。
“因素有很多,就比如那些街头玩蛇的艺人,你觉得蛇很可怕,可在那些天天玩蛇的艺人眼里就没那么可怕了,它们在我眼里就跟玩蛇的艺人一样都是蛇宝宝,或许你也可以试试。”
‘‘所以那见鬼的东西在你眼里是蛇宝宝?’’
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束光亮,女孩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不少,听到浮生的话她居然有心情想笑。
前方有光,似乎出口就在眼前了。
‘‘恐惧就是一种情绪,当它成为了一种常态,它会很普通,我很清楚这些诡异的玩意,为了对抗它们我们总需要有些东西去与之对抗,枪械,大炮,利剑或者说信念。’’
浮生重新提起了此刻伤痕累累的莱恩鲍尔,香烟已经燃尽,被随意丢在了地上。
‘‘我曾经以为这些见鬼的玩意已经随着那头长着翅膀的大蜥蜴一起被埋葬进无底的深渊了呢,这简直实在是......’’
浮生一把摘掉了脸上的面具,戴着这个面具可真不舒服。
安娜借着洞口的余光才看清楚浮生此刻的样子。
自己一直以为浮生也在恐惧,一直以来都是他那恐怖的心理素质在支撑着他,强迫他冷静下来。
实际的情况是他的脸上写满了狂怒和兴奋,这哪里是一个恐惧的人该有的样子。
握着枪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这可不是害怕,仅仅是因为浮生太兴奋了。
他很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就像那封存起刀剑失去意义的江湖客,世上没有什么能你拔刀了也不需要你去拔刀了,因为时代变了,你没有挥刀的理由了,那些见鬼的玩意不见了,可突然有一天浑浑噩噩的江湖客发现,你挥刀的理由其实还在,那些该死刀下的诡异还在黑暗之中,并跳起来蹦跶。
于是江湖客将拾起那封存的刀剑,还有什么比这更惊喜的呢,它们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