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车夫是一位皮肤黝黑的大叔,身形微胖,戴顶草帽,留着两撇乌须。
他的名字叫钱伯,也是这个家的老熟人了,为他父亲赶了十几年的马车,不太爱说话,驾车技术却十分了得,几匹马儿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更是毛色发亮,神勇异常,全镇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的马车夫了。
马车旁还站着两人,是利尔特的护卫,利尔特上街必然会带着他们。
他们俩是一对兄弟,带剑的是哥哥叫格林,手上带指套的是弟弟叫格莱,兄弟二人都是冒险家,从小练习体术与剑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
兄弟俩前几年沦落到这个镇上来,据说以前做过骑士的侍从,自觉功夫不错,于是向利尔特毛遂自荐,利尔特看他俩人高马大的样子,觉得用来震慑这个小镇上的人绰绰有余,便雇佣了他们兄弟俩。
在钱伯和爱丝芙的帮助下,张震域才好不容易乘上马车,他坐上去后,马车都明显一沉。
马车内部空间宽敞装饰富贵华丽——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只剩下柔软舒适的红绒座椅,那些值钱的装饰早就被变卖了。
爱丝芙紧随其后,坐在他斜对面,马夫和护卫三人则坐在外面的驾驶座上。
“驾。”
伴随着马车夫一声低吼,骏马嘶鸣,马车缓缓上路。
穿越花园,绕过水池,驶出大门,马车在马夫娴熟的驾驶技巧下,稳稳行驶在马路上。
张震域靠在车边,通过窗户望向窗外。
离开宅邸后,窗外是秫秫的树影。
不一会儿,树影渐稀,一栋栋纯白的别墅取代了窗外的绿景,宽敞的街上看不见人影,只有别墅里,偶尔能看到早起操劳的女仆匆匆而过。
驶出别墅群,灰色的平路逐渐被凹凸不平的乡间小路取代,与之相对应的,窗外的景色也由纯白向棕黄兀然渡过。
再也看不到别墅整齐的身影,放眼望去,只有一排排粗糙简陋的褐色石屋,高低胖瘦各不相同,毫无章法的挤在一起。
狭小的街道仅容两人并肩通行,屋顶熏得漆黑,破败的墙面满是修修补补的痕迹,雨水冲刷,露出底下坑坑洼洼的劣质石料来,仿佛随时都摇摇欲坠似的。
路上终于有稀稀拉拉的路人来往,他们衣着破旧,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但当他们看到张震域的马车时,无不惶恐不及,退到道路两侧,生怕在路上多停留一秒,满是惊恐的对马车匍匐跪拜。
越往外面走,人群越密集,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集市模样的地方,人来人往,道路两边满是售卖各种商品的简易小摊,招呼叫卖声连绵不绝,颇为热闹。
当人群看到张震域的马车时,瞬间如惊弓之鸟般,纷纷作鸟兽散,不少人连忙撤了摊位,慌忙躲回屋子里。
“主人,今天要征收税务的地方到了。”爱丝芙推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扶张震域下来。
张震域站在集市前,左右巡视了一圈,集市上虽人来人往,但大部分人都衣着简陋,面黄肌瘦,完全是一副难民的模样。
马夫和马车在集市外等候,张震域带着自己的仆从大摇大摆的在集市上转悠,爱丝芙跟在他身边,兄弟俩跟在他身后。
所谓的征税,其实就是随便找个理由压榨平民罢了,但张震域从来没有欺压过百姓的经验。
虽然他脑中有利尔特剥削百姓的记忆,但他心里头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挑挑拣拣,为了不暴露自己,张震域还是狠下心来,选择了一个卖衣服的可怜小贩。
他“啪”的上去一脚,踹翻了小贩的摊位。
“喂,平民,你交税了吗。”张震域故作嚣张的盯着他。
小贩怎么可能不认识眼前的人呢,立马惊恐地跪了下来,“早早早,早上好!利尔特大人,大人,我前几天不是才刚交过税吗。”
张震域有着利尔特的记忆,怎么可能不记得,但是这么多人里,看他穿的衣服品质比较好,想必也更经得起剥削。
(抱歉,对不住了)
“本少爷自然知道,平民,你敢顶嘴是吗?”
“不不不,利尔特男爵大人,我哪儿敢啊,小人只是一个低溅的平民,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小贩低三下四的恳求道。
张震域——利尔特满意的笑笑,“好,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交税,那就没事了。”
小贩一听,立马苦下脸来。
“大人,利尔特大人,小人前几天刚交过税,现在手里没钱,利尔特大人,求您宽限我几天好吗?”
“宽限?你知道我都给你宽限了几天吗,上次来本还应该收你一个银币的道路损耗税,现在都过去几天了,我没加你税,都已经十分仁慈了,你应该感谢我这个贵族的善解人意,感谢光明女神,派来这般慈悲心肠,爱民如子的贵族领主,愿意让你迟几天交税,还不收你滞纳交税的罚金。”
张震域自己都快把自己说吐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贵族,偏偏自己还不得不扮演他。
在这个世界,一白金币等于一百金币,一金币等于一百银币,一银币等于一百铜币,一个杂粮面包的价格通常为两铜币。
小贩双手合十,虔心祷告,“是是,感谢光明女神,感谢利尔特男爵大人,但是大人,小的现在真的没有钱,我家里还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您已经宽限了我几天,看在光明女神的份上,求您再多宽限我几天吧,只要几天,我保证会按时交税的。”
利尔特面露不悦,“平民,你既然侍奉光明女神,难道不记得光明女神的教诲里,欠人钱财就必须按时奉还吗?”
小贩有些犹豫,因为他还从没听说过女神教义里有这一条。
“尊,尊敬的利尔特大人,恕小人见识短浅,请问是出自光明女神哪一章,哪一段?”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身为贵族,会说谎不是吗?”
利尔特使了个眼色,身后护卫的两兄弟站了出来。
“不不不,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但是利尔特少爷,我现在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要,要不,您先从我这儿拿几件衣服去垫着,这几件都是我这里品质最好的衣服,过几天,过几天我一定交税。”
小贩深知利尔特的脾气,再不拿出点什么东西意思意思,这摊子怕是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