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与剑锋摩擦产生的火花映照在两者眼中的意义不同，在步步紧逼的贝拉看来是家常便饭，而在一味格挡防守的子建眼中凶险异常。
“锵！锵！”
真刀真枪击剑，和游戏里的体验相隔万里。
动作rpg的大前提就是不会有人身危险，有置身事外的前提存在就无法与实战相提并论，人在休闲与紧张两种状态下的表现截然不同。
游戏里招式都是准备好的，按下鼠标键盘的按钮就能轻松施展华丽的技巧，无需经历长久的锻炼，也无需为了操作的失误而付出代价。
而现在，每一击都是凭借自己的腕力臂力在操作，稍有差池就会少胳膊断腿，运气不好脑袋不保，只有在刀光剑影之间才能体验到自己的浅薄。
冰冷的北风和闪耀的枪尖同时游走在子建的腋下，脖子，脸颊，卷起他发自心底的寒意。
贝拉每一挑，每一刺，每一挡，每一个严肃表情的侧面似乎都在告诉他，想杀你也就是手一滑的事。
一寸长一寸强，冷兵器格斗真理。
仔细回味的话，自己每次格挡都像是对方留下足够的空间让自己来得及把持剑的手从上一个幅度过大的格挡动作中拉回来。
这和在JR塔上使用final attack的情况不同，那时候自己充满了莫名底气，确信斩杀对方将是万无一失的结果。
此刻在屠夫一般状态下的身体强化，除了能握紧剑柄和高度放水的贝拉拼上两招以外，根本感受不到明显的增幅，或者实际上已经是很大的增幅了，只能怪自己基本功太差。
毕竟本来就是游戏宅男，哪来的体力和格斗经验。
自信心无时无刻都在受到挫折，让子建的呼吸越来越乱，连本来冷静观察对方出枪动作的态度都已经消失。
贝拉见状不禁叹气，再稍微用力挥动长达2.3米的圣十字长枪横向一扫。
铛～！
子建即使双手持剑格挡，照样被打飞几米开外，屠夫被震至脱手，落到水边。
盯着桥底的混凝土架构，喘气慢慢变得缓和，明明是大冬天却一身汗，子建呈大字型躺在灯光无法找到的河岸暗处。
“我撑不住了......这就是顶尖猎人的实力吗？”
嗖～！
贝拉如同鬼魅出现在子建跟前，远超常理的极速肉眼难辨，银色轻甲枪兵挥动枪尖抵在他的额头前，凌厉的视线俯视着他说道:“要放弃了吗？”
“当然不会。”
就像拳击手被击倒也要撑8秒倒计时才站起来，争取短暂的休息时间罢了，果断伸手推开枪柄，子建翻起身慢慢走过去捡起屠夫，“贝拉先生，请至少告诉我该怎么提升，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就一直在对砍，我觉得再打几天也不会变强。”
贝拉把枪扛在肩上，一副老师傅的架势，“在下次任务来临之前已经没有时间从基本功开始练。我的方案只有一个，就是训练小子建的战斗直觉，所谓的经验，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重复中诞生的东西哦。”
道理我懂，但是哪有那么容易......
此时口袋里传来微信被@的震感，拿出来一看，是来自大学时代的班级开黑群“716教练组”的消息:“子建，赶紧上号五排。”
这群人天天下班就叫开黑，玩得却是一个比一个菜，老年人操作变形还打什么排位？虽然我现在也没资格说他们。
光速输入回复:“没空，北京时间12点上线玩一盘大乱斗，睡觉局。”输入完毕后随手塞进口袋。
一连串的震动继续传来，子建完全不想理他们，昨晚开黑被坑惨了的回忆历历在目，于是深呼吸一下，摆好架势，颓势稍微驱散了一点，说道:“贝拉先生，我们继续吧。”
“很好，好男人就是要有这样的态度和持久力。”贝拉再次挑枪发起进攻。
......
第二天，理工楼5楼分子生物学实验室内。
现在是周四午后，从中央食堂回到实验室的子建坐在在绿色台面的实验桌前昏昏欲睡。
午餐是重碳水饮食，打个比方就是大饼卷馒头，本意是补充过度损失的能量，却引来了意想不到的食物昏迷，加重了原本就难以抵挡的倦意，手里的Mark笔在试管上写着弯弯曲曲的标签，被路过的云峰看在眼里。
“你最近怎么了?晚上通宵打游戏?”
回过神来的子建甩下手里的工作，背靠椅子瘫坐，仰面与云峰对视，眼眶像是被人狠狠捶了几拳，青紫色的凹陷一圈犹如恐怖片化妆，有气无力地说:“峰哥，我离死不远了。”
昨夜噩梦般的对练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双方都没有停止的意思，最后还是子建喝太多水想去厕所了才结束训练。
第二天起床立即出现强烈肌肉酸痛和疲劳感，然而请假是不可能请假的，社畜生活从学校就已经开始了。
贝拉的斯巴达式对练能否再坚持一晚都成问题，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事关生死。自己有多弱，随着训练时长增加已经逐步确认，将勤补拙，别无他法。
云峰环顾实验室四周，上午一直都在的北原春纪似乎还没回来，于是凑过来说:“你先回去吧，北原老师那边我帮你沟通。”
子建掩着双眼，呼吸变得缓慢而低沉，“铃木教授昨天布置的新课题才刚开始，正是忙碌的实验前准备时间，我就这样离开不太好。”
“你要是倒下了才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现在只是准备阶段，赶紧把身体调整好，我不想在后期攻坚阶段还要花时间去医院探望你。”
他的建议总是对的，而且自己真的需要休息，再硬撑只会造成反效果。
子建二话不再说，立即收拾离开实验室。
啪唦、啪唦......
走在积雪的校道，不时有一股晕眩感袭来，往常这时候多是手游开刷，现在连拿出手机的欲望都没有了，紧拽着挎包的吊带，似乎能感到背脊在冒冷汗。
平时不锻炼，关键时候一碰就碎。
医院就在校内，从理工学院走到医学部，用不了多长时间。
今天首次点亮手机屏幕，为了发送邮件:我到楼下了，你要吃点什么吗？
手机传来邮件提示音，他便兴奋地点亮屏幕，却发现来信者是北原春纪，严厉的老师如此说:注意休息，铃木老师的新课题你们俩缺一不可。
子建突然鼻子一酸，眼含泪光，驱动因寒冷而变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敲着键盘:谢谢关心，北原老师，我明天会准时回归。
......
北海道大学综合医院急诊大楼一楼，TullY's coffee，一间类似酒店大堂设计的两层复式咖啡店，温暖的气氛与色调能让人暂时脱离属于急诊患者家属的愁云惨雾。
大厅的一角。
高桥理树端着两杯饮料过来，下午茶时间，正好为闷得发慌的铃木提供消遣，因为某个呆子要晚上才可能出现。
高桥把一杯热牛奶摆到铃木面前，自己则是黑咖啡，坐下来推推眼镜说道:“话说小优，怎么没看到你的家人？女儿都出车祸了也没人来照顾，太冷漠了吧。”
铃木双手贴在玻璃杯上取暖，勉强笑道:“你也知道我和家里关系不好，而且我爸来过了，大家都很忙，是我主动要求他们不用派人来的。”
“石头脑袋。”
高桥搅拌着咖啡，“小优从以前开始就不爱依赖别人，这次出事了也不通知我们，要不是小春忍不住问了系主任，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抱歉，也替我跟小春说一句，她怎么没来？”
高桥抱怨道:“你还好意思说，她生气了，说你就没把我们当朋友之类的话，要道歉就自己说啦。”
铃木低下头正想给长泽春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留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了，轻叹一声，“总之很感谢你们的关心，作为赔罪下次去玩我请客，等我恢复之后。”
“这还差不多。”
高桥说着开始翻背包，里面除了书还是书，轻小说，教科书，像个高中生的书包，拿出其中一本耽美轻小说翻开，里面是一张传单，正是那张UC风格的联谊会传单，摆在铃木面前，“你不是说住院无聊想提前出院吗？这个活动是大学院的前辈们举办的，整个北大的单身帅哥都会去哦，那时候你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有我们陪着，这种轻松的活动应该没问题。”
铃木拿起传单看了一眼，本来这种活动是不可能出席的，无论是否住院，但现在高桥趁自己理亏提出要求，再推辞似乎有点不合适，但抵抗还是要做的，试探性地笑着举手发问:“理树老师，我可以不去吗？”
高桥再推推眼镜，摆出教育指导者的姿势义正言辞，“不准推辞，坐轮椅出席的病弱公主什么的，很能吸引眼球不是吗？刚才我已经发邮件让小春去帮你挑礼服了，认命吧。”
原来是早有准备的坑，这两姬友为自己的下半生幸福是操碎了心。
铃木只好收下传单。
......
回到病房的时候，子建已经趴在床头柜上睡着了，推门的声音没能吵醒他，高桥满脸震惊地说:“小优，他是？”
贝拉对他做了什么啊？累成这个样子。
铃木压低声音说:“大学院的前辈，社团活动时认识的，出车祸的时候他正好路过，多亏他送我来医院。”
“原来如此......”高桥推着轮椅来到床边，正准备扶铃木上床时，偷瞄了一眼子建的侧脸，冷不丁问了一句:“男朋友?”
铃木差点没踩稳跌倒，“怎么可能！”先是反驳，然后是望着那近乎完全凹陷的眼眶，内心突然软了下来，慢慢爬上床，靠着枕头坐好，再说:“我很感谢他，没有他的努力，你就见不到我了。”
高桥很想再八卦一下，但现在似乎没那个气氛，“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周六下午我再过来，拜拜。”
“路上小心。”
……
夜幕降临，子建猛然惊醒之后望向侧面，发现铃木正在翻看轻小说，急忙擦擦正在哗哗流下的唾液，靠在椅背上狠狠**了几下麻木的脸部肌肉，盯着房顶上白灿灿的灯光发出深呼吸，那阵发瘫痪般的疲劳感已经退散了不少，紧随而来的是空腹的悲鸣。
“辛苦了。”铃木冷冷地说了一句，继续翻动书页阅读。
子建用手臂搭在眼睛上，没忍住苦笑着说:“优，昨晚我们一直对练到凌晨，自始至终我没破解过他的任何一招，一直在被戏弄于鼓掌之间，像我这样的在实战里能活多久？”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算是从头开始。而贝拉拥有63个核心，以凭依着装的近战类风格而言已经是极佳的成绩，他的实力比我强得多，说是这个世界的百人当中前三的近战水平毫不为过。这么说你能振作起来了吗？”
道理总是很简单的，然而连续几个小时的自信心折磨实在难以当作无事发生，今晚那个时间还要继续延长。
对于贝拉的热心指导他是无言感激，但自己在剑术上就像扶不起的阿斗。
子建继续深呼吸提起精神，站起来说:“我先去买饭吃，你要什么？”
“楼下餐厅的定食就可以，那里的食物在营养搭配上合理一些。你要抓紧时间休息，我需要你尽可能集中精神训练，多记住一个套路，在任务中就多一分生机，这次的入侵等级是78，对新手而言难度很高。”
“等级？时魔还分等级的吗？”
“猎人能有各种手段成长，时魔当然也不会维持一个难度，它们按照此世时魔核心最多的猎人的核心数+1作为入侵等级，总会比最强的猎人更强一些。”
“78……意思是第一名现在有77个核心了……”子建自言自语走向房门。
就像版本末期才入坑的网游，难度我深有体会。
……
同一时刻，札幌市郊外。
高档和式旅馆的餐厅，一人一席，矮桌上摆满木质碗筷，客人在草黄色的榻榻米上席地而坐，柔和的灯光将整个空间布满温暖色调，这是旅行团的晚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