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漆黑夜空出现了裂痕,那就像一面处于粉碎边缘的镜子,黑色的碎片开始如雪花般降落,上元节次日的凌晨,长安城开始终末的降雪。
这和地上的时魔入侵的方式只有规模上的区别,密密麻麻的裂痕纵横布满了整个天空,裂痕不是二维的,高空中的实际情况是裂痕如同无限延伸的树枝直达天际。
永阳坊距离城墙不远,甚至可以看到城外的天空是完好里的,只有这“架空带”内,就连天空都是被独立出来的,就像个虚伪的天盖,实际上行驶着一个天空所有的功能。
这一幕对每一个猎人而言都不陌生,在最初,他们都曾遭遇过一模一样的末日,只是对客栈前面站着的两人而言是有些久远的回忆,他们自重生开始就一直守护着这个世界。
炫雅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降落的黑色碎片,抓着镰刀柄的双手突然产生一种松脱感,“真的假的……真的要召唤那条巨蛇吗?这座城一定会被压垮的吧。”
就连一向冷静地马克此刻也开始冒汗,“既然如此,那只能赌一把。”
身后的钢铁色空间漩涡增加了5倍,现在是250个,密密麻麻的炮管从中伸出。
面对突然铺天盖地的枪管,戴维斯只回以轻蔑的嘲讽:“真不愧是战争骑士,这阵势有够夸张。但我希望你们俩能明白,就算杀了我也没用,final启动的瞬间就不能再被停止,这些怀表会自行完成整个流程,你不会以为炮弹可以毁灭这四个神秘的小道具吧。”
“谁说我要杀你了?”马克的手再一挥,250支炮管随着空间漩涡由垂直阵列转变为水平阵列,整齐地对着天空,“只要在它落地之前消灭掉就行。死亡后开始黑烟化的同时会丢失实体,作为质量武器也就失去了意义,时魔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就算是‘最终降临’也不会有区别。”
四个超立方怀表表盖上的正方形条框摆脱二维平面,开始作三维展开,银色的金属框像是获得了无限的拉伸性能,分裂并转化为立方体进行旋转,发出炫目的亮光。
每一个超立方体在充分展开之后,开始向中心坍塌,最后化作一颗透明的光滑圆球,约拳头大小的球体,便是狩猎任务的最高奖励-时魔核心。
变化在持续着,身处光芒当中的戴维斯,脸上充满了期待,对真正的“死”的期待,常人更本无法理解的心情,此刻占据着他的大脑:启示的每一幕都在如期上演,这就是属于我的命运,即便无法反抗幕后黑手,至少也要替这些一同作战良久的人们争取“死”的权利。
“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你的明智决定,战争骑士。如果要替你的方案打个贴切的比喻,那大概就是企图用一把沙子砸死一头大象。”
……
“这是……”
保罗率先赶到客栈门前,现场除了这座冒着雷电的堡垒,其他地方已经一片狼藉。
戴维斯双手之间的超立方拆解已经到达后期,12个微微发光的时魔核心无序地在他身边缠绕飞行,像是多个卫星一般,剩余八个,召唤素材就会准备完毕。
“战争骑士,死亡骑士,难道我来晚了吗?”
炫雅已经放弃了僵持的临战姿势,黑岩镰刀拄在地面,无神的双目瞟了保罗一眼,“我们也是,已经太晚了……真是的,要是我不用每次任务最后的决战都要把kronos的final attack用掉,这种家伙……”
说着眼神突然发狠,声调也硬气起来,“这种破防护罩我一刀就能砍了!”
“这点我们都一样,肩负正面对抗‘最终降临’的使命,一般不可能在战斗后留着final。”马克也有点泄气,对着保罗苦笑,“但也不用太绝望,审判者,有你加入的话胜算可以翻倍,天上过会就会有个大家伙掉下来,落地之前我们合力把它削了吧。”
“大家伙?”保罗伸出手,黑色碎片降落在手心,并不会像雪花般累积,而是化作无形的光点消失,这仿佛是他心里的一个阴影。
“你还记得在冰岛那次吗?最后的家伙。”
保罗同样是猛然醒悟敌人组织名字的含义,人总是后知后觉,他这才察觉到布满夜空的裂痕,那在漆黑的背景下不易察觉,惊讶地说:“世界蛇?哪种体型的怪物在这长安城根本放不下吧。”
“他就是想用大蛇的身体压垮‘架空带’……”炫雅看到后来的两人,“不是让你别过来吗?司徒子健。”
子建听闻了三人的对话,也看到了天空的裂痕,皱眉发问:“意思是这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了?”
“嗯,你只能祈祷我们三个人的火力足够,或者你的新武器能也派上用场就更好了。”
子建看着手里七星龙渊,咬了咬牙:“很遗憾……”
马克注意到跟在最后面的小明,但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客栈阁楼,“话说回来,蓝胖子,小樱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外国青年会在危急关头问这种问题,小明犹豫了一会才说:“我是她哥。你是战争骑士的话,那小樱应该受了你不少帮助,我替她说一句谢谢。”
马克突然笑了出来,说:“我接受,她从没对我说过这两个字……噢,顺带说一句,我是她男朋友,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大舅子,如果有以后的话。”
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并且开始埋怨:“戴面具的怎么还不过来……真想眼睁睁看着世界被这种疯子毁灭吗?”
哈?
小明的表情突然扭曲,内心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
只是现在并非纠结琐碎事的时候,他注意到戴维斯手中的超立方拆解已经到了最后一轮,从怀表内提取核心的操作对小明而言是新鲜事物。
“相亲相爱的同伴团聚在一起迎接末日,这是何等美妙的画面。”戴维斯感叹道,“马上就结束了,最后一轮的核心提取完毕,真正的‘死’就能降临。”
小明对奇妙的超立方拆解的三维展开过程十分惊异,“我只在‘系统’赋予的知识里面知道时魔核心的外形,四维空间的超立方体在眼前展开果然很神奇。”
保罗也被那炫目的闪光吸引住,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超立方拆解是只有在猎人死了之后才有可能出现的画面,说实话我不想再看见。”
“但是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难以置信。”炫雅盯着变形展开,时而拉长时而缩短的立方体,充满神秘几何美感的线条,就算是文科女生也能从感性上理解,“我们的世界不存在这种东西。‘系统’到底是哪个浪漫的家伙在操控?能给我们每人一个这样的美妙的东西。”
马克说:“确实只有美感是不可否认的,只可惜是作为宣告末日的钟声,再美也难以静心欣赏。”
……
子建的内心。
老实说,我不是很明白他们四个从阁楼的美国男人身上看到了什么。
超立方拆解?
这听起来是属于猎人的专有名词?可惜我不在那个归类里。
超立方体是立方体在高纬度空间的呈现,也就是一个三维空间立方体的全部时刻的集合,鉴于三维生物无法想象四维物体的细节,所以那是个什么形状的玩意我根本无法得知。
时魔核心又是什么形状的?死亡没有告诉我详细的信息,因此我也一无所知。
在我眼里,那个西装男只是摊开空空的双手,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在宣告某些狂言。
天空的裂缝我看到了,周围街道和建筑物的破坏我也能看到,唯独那个叫戴维斯的,我和他们看到的东西并不一致,因为我是半途出家的时魔猎人吗?
阁楼上的家伙似乎完成了什么,他的双手在往上抬,有什么东西升上去了吗?
……
马克看到20个光滑的圆球已经开始往上浮,立即严阵以待,250支枪管蓄势待发,“准备好了,看准时机同一瞬间出手,死亡,审判者,你们尝试撕开它的皮肤,我会在它落地之前用尽所有弹药将它的心脏破坏掉。”
“说得简单,你知道那层皮有多厚吗?”炫雅握紧镰刀,弯膝下蹲,这是准备起跳的姿势,仰面注视裂缝的变化,从脸上倒是看不出来她害怕的迹象,“10公里哦,一条大街的长度,要用镰刀切开一个口子,自己说出来我都以为是在做梦。”
保罗打开自己的怀表,幸运的是他的final还在,如果炫雅能找准心脏的位置,两者合力应该可以勉强击穿10公里厚的皮肤,“真是个疯狂的主意,我算是亲身体验到你们的做法了。”
“这不算什么。”马克苦中作乐式地发笑,“我们试过更加离谱的作战方式,例如在空中花园坠落全体失重的那次梦幻的空中配合。我想很快你也会习惯的。”
“确实,回想起来全是些不可思议的行动。”保罗的酒红色外套开始冒出火花,他准备再次化身烈焰,诡秘魔术的体力不支持他像炫雅那样原地起跳,“但是这次我完全看不到希望,世界蛇的身体可以托起整个冰岛,一座城市恐怕连它的尾尖都装不下。”
黑色空间碎片降落的密度随着时魔核心的上升而愈发密集,天空的裂缝越来越大,期间甚至可以看见蠕动的带有鳞片纹路的东西,似在云间,实际是无法触及的异空间内,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小明也想做点什么,但释放量几乎没有回复,现在他只是个累赘而已,在子建面前说得大义凛然,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
戴维斯像个凯旋者奏响祝贺:“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又一个46亿年的漫长历史迎来终结,降临吧!”
咔啦~~~!
……
子建的内心。
话说架空带要是被压垮了会怎样?这脚踏的地底真的是“架”在空间内吗?应该像是从太空船掉出去迷失太空的感觉。
那是什么怪物?已经不能用任何一个关于“大”的形容词去描述盘踞在天空裂缝背后的家伙,像是无数的鳞片在裂缝之间移动,甚至看不清楚一截身体的边界在哪里。
死亡提到过它的皮厚10公里,这长安城也不过如此长度,光是半截身体侧面砸下来我们就会全灭,我无法想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面对这种神话生物,我们被赋予的居然只有刀剑,枪械,和小型魔法,他们至今都是怎么挺过来的?
感谢他们所做的一切,而现在,我应该还有能做的事,尽管这大概率只是单纯的无知导致的视觉差异,连作为放松的笑话都做不到的程度。
……
子建往前走了几步,面对严阵以待的四人,“我看不见你们口中超立方拆解的绚丽过程,还有时魔核心的外形。”
“现在没空搭理这些事,帮不上忙的话就安静待在一边。”马克冷淡回应,视线一直仰望那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的天空,说:“下一秒有可能就是世界末日,别来碍事!”
比起雪花,黑色空间碎片更像是雨滴,落在子建头上,肩膀上,落在这个消瘦的青年身上如溅起水花般消失,他的眼睛中闪烁着那黑色的水花。
就算是笑话又如何?比起什么都不做,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我无法察觉你们都能看见的东西。在我的视觉中,天上的时魔的召唤过程是‘缺失’的,只有原因和结果而没有过程。请回答我,四位货真价实的猎人,我没有关于这一切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