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周一。
对高二学生而言，没有比这更难顶的时间组合，但对他来说是来之不易的寻常。
小明就读于某三流高中，校服外层套着显瘦的黑外套，踏上返学的道路。
学校在家附近，徒步或者踩单车都花不了多少时间。
小明选择徒步，毕竟要减肥，下次任务开始之前必须调整到65kg合格线以内，现在还差25kg，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
雪后宁静的清晨，风也不大，路上是匆忙赶地铁和公交的上班族和学生。
今天的早餐是牛肉夹馍和小米粥，昨天晚上做好的白馍和牛肉馅，早上起来制作也十分简单。
这一身厨艺是为了久卧病床的小樱而练就，没想到彻底征服了家里另外三口人，连老母亲都自愧不如的本领。
嗖～
突然一辆自行车从身旁飞驰过，刮起一阵寒风，虽然小明完全不怕冷，但踩着车的女生就不一样了。
她身上是由几件色泽暗淡的旧毛衣堆积起来的保暖模式，明明是一件羽绒服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手套暴露出十指，可以明显看出裁剪过的痕迹，本来应该是全部包裹的棉手套。
鞋子也是夜市地摊货色白球鞋。
她风一样冲往校门。
小明看了一眼手机时间，8点上课，现在才7点40，不至于那么着急，难道是田径部晨运迟到了？
没所谓了，我连自己都还顾不好，没有心思考虑别人的事。
上周一，我首次进入“素体”的学校生活，发现他在全班同学的眼里就是个整天对着手机的网瘾少年、电竞大神，连隔壁班都人尽皆知。
除了喜欢打游戏的男生，几乎也没有谁会靠近他。
一开始我尽可能模仿那份自闭感去观察他的人际关系，后来发现完全是白费心机，他根本就没朋友。
那些慕名而来的男生们最多也就讨论几句昨天开黑打游戏的趣事，还有些电竞圈趣事。
游戏以外，真说玩到一起的，几乎没有，因此我确定一直陪伴着他的只有手机。
成绩很差，不然也不会来三流高中上学，而且还是普通班垫底那种，完全看不到常理之下的未来，进厂打工可能是唯一选择。
班主任对他几乎是放养状态，一如那些经常逃课的小混混，普通班，能教出几个在年级里排得上号的，也就足够向级主任交差了。
情况观察清楚之后，就是王小明的人生开始改变的第一步，先把成绩给提上去，对学生而言，这是最高效率挽回形象的方法。
上周四、周五恰好有个高二年级全体考试，拿到试卷的时候我才知道他选了理科，还好是理科，要是选文科我还真不太好立即出成绩。
好歹原本是人大附中的学生，虽然是分校，但应付这种程度的考试还是轻而易举。
那时候交卷的速度吓了全班人包括监考老师一跳，潇洒离场也是赚足了眼球，毕竟当时还要赶着去菜市场买菜。
大概可以让王小明的生活回到正轨上来了吧，他的愿望，我会慢慢帮他实现。
……
7点50分。
小明来到了教学楼3楼高二5班，这间位于楼梯附近的教室，教室的另一面就是操场。
这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学校，教学楼也有些年代感。
小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角落靠墙倒数第二个座位。
从窗口就可以看到田径部绕着操场晨跑，没有看见刚才飞车的女生，看来是猜错了。
不经意间望向教室前门，此时那个女生进来了。
原来是同班的啊。
坐在前门附近，确实不容易发现。
女生的表情很郁闷，和刚才路边看见的她那副充满期待的样子大相径庭。
经历了什么？在短短的十分钟里。
此时班主任抱着一叠试卷进来了，就跟在女生的身后。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卷发女人，进门的时候，一个眼神投向回到座位生闷气的女生，然后走上讲台。
班上有五六十人，小教室略显拥挤，后排是所谓的逃课区，空出几个位置是常见的事。
“上课之前先开个班会，学委上来把试卷发一下。”
班主任并不在意人员是否到齐，把想要学习的学生教好，争取那些半荒废的中间分子，至于整天逃课的只好放弃，做到问心无愧就是普通班的教学模式。
试卷发到小明手里，果不其然，理综290分，错的部分是物理部分最后大题的解答逻辑不通，其余零失误。
“这次月考，王小明有明显的进步，一个月从150分到290分，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你们可以去向他取取经。”
班主任的话把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教室角落，是惊讶和羡慕，除了那个生闷气的女生，她只是瞟了一眼而已。
坐在小明旁边的瘦削眼镜男生一把拽过试卷，引来了前后左右的围观。
“哇～这太假了……你怎么做到的？”
“对啊对啊，作弊的吧。”
“有一说一，让我开卷，我也拿不下这个分数。”
“我靠，还真是全对了。”
炸起一片哗然，身处鱼塘局让小明有点飘，但这并非他所愿，就改善形象而言有点过分了，只好尬笑：“没什么，少打游戏多看书做题，就这样。”
于是触发另一片哗然，主要是男生引起的。
“少打游戏？大神你脱坑了？”
“不会吧，我的龟龟，还想着你会不会去打职业呢，浪费天赋啊。”
“唉～大神都不玩游戏了，爷青结。”
也有些来自女生的补充。
“懂什么？人家这叫浪子回头。”
“对啊，打游戏有什么出息的？好好学习考个重本，以后风光得很。”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学神在，这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啊，一个月就能有这种进步，求求你做个人吧。”
铛～铛～铛～
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喊道：“好了好了，要请教就下课再说，先评讲这次的试卷，总体来说……”
教室安静下来了，小明拿回那张因为遭到争抢而揉皱了不少的卷子。
进步哪有这么简单，恐怕你们不会相信这背后有着怎样的代价。
而且要重建形象，光是考试成绩还远远不够，在同学之间的口碑也是重要一环，正好现在有个目标。
旁边的眼镜男生，“素体”似乎叫他阿树，也是个游戏宅男，所以被安排和“素体”坐在一起，不熟。
“阿树，那边那个女生叫啥名字？”小明指着教室前门的方向悄悄问道，“以前只顾着打游戏都没太认识班上同学。”
“哪个？”
“就是比吴老师早一步进来的那个，坐门边的。”
阿树恍然大悟，转过来惊讶盯着小明：“你变了，电子竞技不需要女人，她只会影响你的手速。”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就问个名字，你是怎么解读出来这么多的？”
“男人除了游戏不就是女人了吗？唉～大神也彻底堕落了。”阿树摇头叹气之后，才稍微正经一点：“她叫莫子涵，没想到你会喜欢那种类型。”
“哪种类型？”
“文青啊，总是在看艺术类的书，听说她画画很牛逼的。”
文青，直接打标签也不太好，还是先观察一下吧。
……
下午下课。
小明叫醒了伏案大睡的阿树：“喂，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阿树急忙用手擦干净嘴边，“我靠，这数学老祖讲题也太催眠了。”
“是你自己的问题吧，又不见我睡觉？”小明已经收拾好桌面，“让开点，我出去。”
“对了，晚上约了人唱k，你要不要过去露两手？”
像这种团体活动的邀请，“素体”应该是不曾有过，这里应该答应他融入圈子，但很遗憾，小樱还等着我做的晚餐。
小明从阿树背后挤过去，“不好意思，我要去买菜，下次吧。”
“买菜？”阿树又惊呆了，“难不成你上周天天下课立即回家都是为了买菜？”
“不然呢？”
望着小明匆匆离开教室的背影，阿树像在看神仙：“他是不是受刺激了？前后是同一个人吗？”
后桌的男生说：“上上周他不是请假了吗？不会是被父母送去戒网瘾了吧。”
“我看着像，除了电疗，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
阿树突发奇想：“电一次能从成绩垫底变成年级第二，我倒是想去试试……”
“傻了吧你，快走啦。”
……
下楼梯的时候，不经意之间看到了莫子涵与班主任在办公室门前的争执，班主任摇头，莫子涵失望地离开。
据说她本来想当艺术特长生，美术类的，但是家里经济条件很差，所以才选理科。
和班主任争执的原因难道是前途的问题吗？想来想去还是想当特长生之类的固执。
追求梦想是没错，但一个人的成功不仅要靠自身努力，还要考虑历史……咳咳……再说就不好了，赶紧去买菜。
……
家住5楼。
刚把菜提到厨房，客厅便传来声音：“小明，你过来。”
“妈，怎么了？”小明简单洗洗手，来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父母都严阵以待的样子，“两位大人，是不是小的做错了什么？”
坐在沙发上被左右夹攻，小明端正坐姿准备挨骂，百思不得其解。
我做得还不够吗？还是说有什么是“素体”本来一直在做的我却不知道而怠慢了？
母亲先开口：“我听说你考试得了全年级第二名？”
不是吧，第二名都要骂？
那以前岂不是天天夫妻混合双打？我的错，下次拿第一。
“嗯……物理大题有些失误，作文也写得不够好，我下次会注意的。”
看着小明略带愧疚的样子，母亲一把将他抱住：“祖宗保佑……孩子终于出息了……”
耳边隐约之间还能听到点哭腔。
“你都不知道你妈接到班主任电话时那副表情，够做个颜艺表情包了。”父亲在一旁缓解气氛。
“你还不是一个样，还说什么摆两桌酒席庆祝，在孩子面前就只会装……”
父亲不说话了，别过脸，不然一会老泪纵横就太失态了。
这还比较合理。
小明微笑着推开母亲，安慰道：“放心吧，我会长进的，至少得考到北京的大学去。好了，我该去做饭了，咱们今晚吃点清淡的粤菜。”
“不行，给我回房学习。”母亲擦干眼泪，“煮饭本来就是我的任务，你偶尔体验一下就好了，快去吧。”
啊？但是阁下并没有我做得好吃啊，我是为了小樱……
父亲在一旁自我点赞：“去旅游真是做对了，果然还是要多出去见识见识才可能改变一个人。”
吱～
门被推开，此时小樱也回来了，背着个单肩包，看到客厅里的阵势，边脱鞋边说：“你们在干嘛？又不开电视。”
“小樱，你哥考了年级第二名，要多向他请教一下学习经验。”
小樱并不感到意外，作为同行这是常见的事，没人知道外壳里面的人本来的能力，但为了附和气氛还是凑过来一副惊喜的样子：“真的？哥，我早说了，只要你不玩游戏认真起来一定可以做到。”
迎面而来的演技让小明有点看不懂现在的妹妹，但也必须配合演出：“是啊，哈哈……”
“对了，哥，我今天上课有些习题不是很懂，你过来教教我呗。”
这是有事要说的暗示，唉，猎人之间的相处大概都是互相演戏的吧。
母亲拍拍小明的肩膀：“好嘞，你们快去学习，我煮好饭再叫你们。”
“哦……”
……
二楼。
小樱的房门被关上。
房间内比起上周四晚上，多了一套制作中的创意服饰，那是混合了汉服与藏族服饰的设计，虽然只有雏形。
小樱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台面上摆着裁剪工具盒布料，还有各种装饰用小道具。
“哥，关于猎人组织的说明，你想让我来说还是由那孩子来说呢？”
“……”
可以自由切换的双重人格，岂不是等于我有两个妹妹？
妹控暗自狂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