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躺在沙发上,突然哭了起来:“为什么我就拿不到内定呢……小优太狡猾了,找工作偷跑,恋爱也偷跑……”
“我也不是一次就能通过的呀。”铃木搂着长泽说,“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找个工作能有多难,放低要求,脚踏实地。”
“……”
睡着了,靠在铃木怀里。
闹过了哭过了,重新开始就好。
铃木把放在一旁的外套给她盖上,自己转移到另一侧沙发。
高桥把音响调成静音,过来铃木旁边坐下,端起汽水杯,注视挚友的睡姿,微笑感叹:“小优,我们明年就要毕业了,之后就是各奔东西。我的话应该会随便在本地找个工作,小春大概也是。你呢?编辑部内定应该是说谎的对吧。”
小个子的她,总是能看穿铃木的部分想法。
“真瞒不过你。”
“哼哼……你以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当朋友的?虽然高三的时候你像变了个人一样,但本质还是那个你。”
本质……可能是吧。
铃木说:“自由职业,大概率是写稿为生,朝九晚五的工作不适合我。”
“听起来就很不错的样子,文学部睡美人,被俗气的社会牢笼套住的话不就没意思了吗?”高桥也有点high过头了,“而且……你刚才没有否定恋爱偷跑哦,和司徒前辈进行到哪一步了?”
铃木伸手把放在自己本来座位前的热咖啡端过来,喝了一口,才说:“理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他……”
“诶~~?”
高桥惊讶的视线越拉越长,“我还以为你肯定要狡辩一下,说什么‘我才没跟他在一起’之类的话。”
“说明你也没那么了解我嘛。”铃木放下杯子,“最近,我们的关系有点怪。有种在一起相处很久了,却又很陌生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这是倦怠期,小优,你认识司徒前辈应该才几周,这么快就失去新鲜感了吗?”
倦怠期?
铃木苦笑道:“倦怠期应该是热恋过后的表现才对吧,我们又没有过热恋……”
和另一个他的事算是热恋吗?单方面的憧憬和追逐能算热恋吗?都不是同一个人了吧。
“我是不太懂你们俩之间的事啦,但是如果真是倦怠期,需要的就是新鲜感,小优可以做一些以前相处当中没出现过的事,男人都这样,需要新鲜感。”
高桥翘起双手装作很懂的样子,明明她自己母胎solo至今。
新鲜感……
“嗯……我试试看吧。”
……
次日中午,北大生科院北原研究所。
泷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便走向实验室门口,对仍坐在作为上处理实验数据的子建说:“前辈,我们先去吃饭了。”
三叶已换好外套在门外等候,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
子建抬头说:“那等等我吧,一起去食堂。”
泷却边脱白大褂边笑着说:“抱歉,前辈,三叶她昨晚做多了点饭菜,我们今天要吃便当了,都是些剩菜,就没打算招呼前辈一起吃。”
“明白,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三叶提着便当盒进来说:“前辈也可以叫铃木同学给你做便当呀,我听说她手艺很不错的。”
“这个我知道,就是她人比较忙。你们先走吧,下午还有不少事情。”
泷换上羽绒服,戴好帽子,临走前回头说:“前辈记得也要去吃饭哦,总感觉没人提醒的话,以前辈的习惯很可能会忘记。”
剩下子建一个人在安静的实验室里,仪器运转的呜呜声显得格外的冷清。
打开手机邮箱,铃木上一次发来的邮件还是星期天晚上关于猎人被驱逐事件的回应。
回顾两者的邮件来往,几乎都是在说正事,邀请约会之类的话不曾出现,见面全靠缘分。
而现在的缘分似乎不浅。
站起来的时候,铃木就站在实验室的另一个门外,手里提着和三叶类似的东西,说:“还没吃饭吧,做了点东西,不介意的话一起吃。”
……
研究生有专用的休息室,设置在两间实验室之间,一片不足以再建其他功能性建筑的小地方。
里面摆着透明的茶几和椅子,两侧墙边设置的柜子上有咖啡机和茶具之类的东西。
一般用于抽烟或者下午茶,中午这个时候没有别人,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安静的环境。
黑色方形便当盒子装得满满的,仿照动画里的菜式做了一轮,章鱼香肠、煎蛋卷……当然最后少不了照烧鳗鱼盖在米饭上。
两人份的配置,铃木在一边泡茶,从柜子上一列的保温杯子里找到了子建那个,把过滤好的热茶倒进去。
子建举着筷子,不知道如何下手,这份便当的完成度过高,如同艺术品一般,夹走任何一块都会破坏它的完整性。
也许,搭配上铃木此刻的背影才是最完美的画面,子建放下筷子,说:“优,谢谢,这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吧。”
铃木转过身把保温杯递过来,坐在子建对面,“随便做的,你不喜欢吗?”
“你做得太过完美,舍不得下手。”
“傻瓜。”
铃木似有些失望地拿起筷子:“果然还是普通一点会比较好吗?”
普通……突然对普通一词存疑。
这些明明是普通的家常菜式,却因为肉眼可见的刻意而导致不普通了。
没有任何负面的意味,两人都知道,却总是在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沉默,明明说正事的时候滔滔不绝。
子建再次拿起筷子开吃,章鱼香肠,口感恰到好处的爽脆。
“优,你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以后中午不想吃食堂的话可以提前一天跟我说。”
“谢谢。”
“嗯。”
……
收拾好之后,铃木就离开了生科院,离开之前两人除了简单的道别也没说什么。
提着空空的便当盒,走在积雪的稀疏校道上,想想子建吃饭时津津有味的样子,她不禁笑了出来。
倦怠期?
相反了呀,理树,分明是连热恋期都还没到来。
重新认识对方的过程,他还没想明白,我也是,总有一天会走到那一步。
……
又是一个通宵夜班后的傍晚。
刚回到宿舍,子建盘腿坐在宿舍里的矮电脑桌前,对着一张由相泽在逛街时总结出来的备选圣诞礼物清单发呆。
化妆品、衣物、饰品、甚至是食物,就差把整条商店街搬回家了。
下周二,12月24日,平安夜,情侣到大街上手牵手给单身汉发狗粮的日子。
圣诞节,优应该会配合的吧,比如love hotel之类的展开。
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最多吃顿饭、逛个街,手都没牵就解散。
最多,最多就回来这20平米,她看小说,我打游戏,如同她回来札幌之后的两周里偶尔过来的晚上那样。
电脑桌到床边的距离不足1米,中间隔着的东西远不止空气。
她的脸,她的声音,她的冷漠,她的一切,我都可以!
她来的每个晚上,最后走的时候我都要打开神秘文件夹,我已经一滴都不剩了。
唉……
这莫名其妙的死亡机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别。
就像雪莉和她老公那样,本以为进了圆桌9,核心也不多,总该能稳定个几年,谁能想到突然就走了。
这么保守的吗,我们真的是21世纪青年?
当然以上纯属处男脑补,优怎么想的我不可能知道,说不定只是单纯的备胎观察期。
子建摇了摇头,打开电脑,鼠标选中E盘,熟悉的访问路径,该冲的还是要冲。
除非突然有人敲门。
笃笃……
子建的文件夹套娃访问才进行到“学习资料”,敲门声让他很高兴,至少有人阻止了这毫无意义的快乐获取。
“谁啊……这个时候来。”
然而开门的时候他的微笑来了个180度转变,由晴转阴,因为他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身高仅比自己稍矮一点的“女生”,在子建眼里十分虚假的披肩秀发,棉麻披肩下的古典风格朴素裙装,双手并拢提着一个粉色系小行李箱,在室内灯光下闪耀的瞳色唇彩,灿烂的微笑,以及最后出口的一把男人低沉嗓音:“大佬,估唔到系我咧~惊唔惊喜?意唔意外?”
啪!
子建把门拍上,“哼”的一声冷笑之后,准备回去继续冲。
笃笃……
门外传来的不再是粤语,而是甜美的少女音日语哀求:“欧尼酱~,开门啦~,人家要冷死了~。”
子建不为所动,继续朝着神秘文件夹前进。
然后敲门声停止了,子建收到了微信,是国语模式:别撸了,再不开门我就跟妈说你寂寞难耐对我图谋不轨。
子建捏着手机,整个人在暖气中凌乱。
……
“哇~”
阿信走进房间内,随手把行李扔到床边东倒西歪,叉开双腿坐在床边,姿势和那条米黄色的毛线裙丝毫不搭的粗鲁:“半年没见,你还是那么loser。”
说话的模式是女声日语,相当混乱的表现风格。
兄弟俩默认的交流模式,其中一方改语言,另一方无条件配合,基本都是子建顺着弟弟的心情。
子建也用日文说:“你不是说明天中午学校见吗?”
声音突然又变回男性,阿信的嘴角扬起略显苦涩的笑容:“东京的学校没意思,尤其是老妈推荐的那些,我想去的那间偏差值(学力平均水平)又太高。”
回到电脑桌前坐下、单手托着脸发愁的子建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统一自己的人设?一会大小姐,一会小男人,再这样你明天别去北大了。”
阿信端正坐姿,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发言也变得温婉礼貌:“抱歉,这样的可以吗?兄长大人。”
就算正经扮演大小姐,子建同样觉得不对劲,随手在打开的搜索引擎里输入:如何消灭女装大佬。
阿信双手往后撑在床单上,扫视房间里侧的厨房和浴室的干净整洁,发现和客厅不是一个画风,敏锐的他发现了什么:“这是女朋友的痕迹,兄啊,我劝你老实交代。”
搜索引擎给出的结果:送泰国让他变成女人。
这什么弱智搜索引擎?卸载了!
子建双手捂脸。
唉~我太难了。
司徒nobu,现在是说日语的大小姐模式,姑且就用日文名字称呼吧。
记得他小时候还是蛮普通的,喜欢踢足球和绘画,本该是文武双全的好少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女装大佬的?
在别的普通家庭,等待他的只有父母无情混合双打,但偏偏生在我家。
老爸是二次元老萌豚,生儿育女这种喜闻乐见的情节,他感动得主动要帮nobu买衣服和化妆品。
老妈意外的神经大条,说什么只要性取向不变就好,玩玩没所谓。
我属于不支持也不反对的类型,毕竟自己也是二次元。
就怕长期的女装会让他潜移默化,万一哪天想不开真去泰国了……
“姑且确认一下,你现在还是喜欢女人的吧。”
nobu突然笑得邪魅:“当然,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遇见值得让我一直扮女人的男性,这里面没有倾向性,随缘而已。”
对,这家伙是双性恋,他只告诉过我一人。
只要一直维持这样的态度,总有一天还是能走上正途的,就怕那个“值得”的男性出现。
“兄啊,你还没回答问题呢,平时的你必不可能收拾这么干净,女朋友,是日本人吗?”
笃笃……
再度传来敲门声,子建不禁心里一惊,一闪而过的眼神被nobu抓住。
nobu立即就明白了什么状况,嘴角上扬的同时,趁子建坐在榻榻米上不如自己起身快,率先冲向玄关。
啪嗒啪嗒……
吱~
开门,nobu看见了肩提挎包,手提食材的铃木,四目相对的一瞬,他马上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作为漫画家后备军的他,捉奸剧本瞬间成型,和六花的操作如出一辙:“您是哪位?”
后面匆忙过来的子建试图阻止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恐怕为时已晚。
但铃木先开口了,边打量着nobu的身体边说:“这不是你本来的声音吧?”
后面停在鞋柜附近的子建听到了,心想:这你都能看出来?
nobu心里一惊,和老哥抱有同样的想法,但声线依旧甜美:“那个……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是不是那里搞错了?”
“小信……”铃木盯着那张丝毫看不出男性特征的脸,试探性地说出两个字。
nobu脸上一慌,突然暴露本音:“为什么你会……”察觉露馅,急忙捂住嘴巴,表情更加混乱,回头看着子建求救,眼神仿佛在说:佢系边个啊?救我,大佬。
子建懒得理他,眼神回敬:自作自受,臭弟弟。
铃木浅叹,说:“进去再说吧,暖气都漏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