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哗然，盯着铃木的脸，这才产生了越看越有那味的感觉。
铃木叹气，摘下头巾让头发垂下，压低的声线也提高到本音音域：“女子又怎么了？我听说新政府是支持女子求学的，要不是你们这么守旧，我至于穿着老爹的衣服过来吗？”
顺势解释一波，总算是洗脱了嫌疑。
子建也朝着众人鞠躬道歉：“抱歉，她是我表妹，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事情，给你们添麻烦了。”
教官整个人懵逼，其他学生也是。
桐野站在教室通往走廊的门口不耐烦地说：“叫你们过来，赶紧的。”
……
操练场恢复了晨练，子建和铃木跟着桐野来到他的办公室。
西式办公室，私学校用的是西方的做派，虽然是乡下，但既然要学习外国的技术，管理模式当然也要是西式。
四方办公桌，放满资料的储物柜，和日式传统的主人家端正与上座接待客人的模式完全不同，参照的是桐野在政府工作时的习惯，也保留着书法绘画这些传统色彩。
处于时代的交错点，这是急剧变化的国家的具现。
桐野回到座位，把木刀放在桌面，桌子后面摆放着真刀，由于废刀令，他不得不把过去出生入死的伙伴当做房间的装饰品。
“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敏锐的视线不打算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桐野注视着两人，略显疑惑地说：“大山兼助，我总感觉对你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你最近才过来私学校，其他一概不知，更不用说你这个表妹，从来没听过附近哪家的女儿喜欢打打杀杀。”
被“系统”强行植入的记忆，也许在剩余的猎人周围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但这些毫无疑问已经是被人们记住的事实，没必要心慌。
子建说：“可能还没来得及办入学手续，抱歉。我和表妹都喜欢西洋学问，只有私学校可以学习那些知识，仅此而已。”
铃木连连点头附和，既然被识破是女人，那就没多少说话的资格了，毕竟对方是旧时代中年男人。
桐野心中的违和感很快就消失了，可能是某些力量在起作用，总之他相信了子建的辩解，表情也逐渐放松：“那种射击本领连我们最好的教师都无法做到，我们当然欢迎。铃木优，希望你能做好剑术和学问的同时，也能教教其他人用枪，他们都用不惯西洋玩意。”
铃木鞠躬致谢：“我知道了，桐野老师。”
子建这才放下心头大石，没有战斗风格的现在简直处处受制。
桐野盯着子建，笑道：“大山，注意看好你的表妹，这里很多还没成家的年轻武士。”
呵，这又不是校园青春恋爱物语，担心这些干嘛。
暗自吐槽之余，感受到站在身后的铃木拉扯自己那沾着不少灰尘的衣角，子建想起了必须提问的问题：“对了，桐野先生，记得西乡老师推行的新政改革里有改用西洋的公元纪年历法，请问今天是几年几月几日了？”
桐野从抽屉里翻出一本铺着灰尘的日历，翻了好一会才说：“还真是用不惯这种洋玩意，今天是1877年1月……28日。”
1877年1月28日，距离西南战争导火索被点燃只剩下一天，子建回头和铃木对了一眼，继续问桐野：“恕我失礼，关于新政府的做法，关于废刀令，老师您作为大剑豪是怎么想的？我喜欢拿着剑的感觉，总觉得他们做得太过火了。”
被吹捧了一波，桐野苦笑着，转身把架在后面的太刀拿下来，说：“大剑豪吗？以后再也没有这种人了吧，再快的剑都比不上一颗子弹，时代早就变了。”
“但我觉得有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那就是我们武士最后的尊严。”子建义正言辞，“国家没钱要扣我们的俸禄我也理解，但只有剑，我认为是最后的底线，无关乎生存，这是灵魂层面的问题。”
“是啊……”桐野被子建的话触动，冷酷的眼神流露出感慨，过了好几秒才把视线从太刀转向子建：“如果外面的家伙们和东京的官员们也像你这样想就好了，胜者为王，我们无可奈何。”
“我不会放弃的，老师，总有一天我要到东京去，挽回武士最后的尊严，哪怕这一切都是徒劳，如果不站出来，任由西洋文化侵蚀，武士的灵魂就会被彻底消灭。”
“大山君……”桐野眼中闪烁着光芒，不禁笑了起来，“那就给我好好学习，西乡老师说得对，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们这些旧时代残党才是被抛弃的那部分吧。”
“没这种事，老师还乘在时代的船上。那我们先告退了。”
两人一起鞠躬，然后退出办公室。
桐野还没能放下手里的太刀，跟随了他人生巅峰时期的伙伴，为他制造无数荣誉的伙伴，怎能说废就废……
……
午休时间。
子建和铃木一起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坐在角落相邻的座位上，上午文化课上没能讨论问题，现在趁着空闲才有机会。
铃木单手托着下巴看向子建，说：“还真能说啊，漂亮话一套一套的，那个人斩半次郎被你彻底唬住了。”
这就要归功于中二病，看动画的时候经常会代入角色，假如是自己的话，台词会怎么说才够中二够炫酷，正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积累才有现在的发挥。
“要我大庭广众说那些话，我会羞愧得原地爆炸。”子建苦笑着，“总之你的策略大概也是这个方向吧，拉拢萨军（萨摩军，西南战争的叛军）的指挥们，在决策会议的时候能被我们的意见影响。”
“差不多。”铃木望向讲台，“我没想到今天已经是1月28日，昨天，政府派来的军舰已经抵达，他们准备把储存在鹿儿岛军火库的库存弹药秘密运向大阪，得知这件事的私学校学生，将在明天晚上集结小队袭击军火库夺取弹药。”
西南战争的导火索，正是政府忌惮西乡和他的私军，想抢先一步夺走储存在鹿儿岛的大量武器。
子建说：“也许可以做点什么改变事件走向，让情况有利于萨军。”
铃木边思考边说：“这个问题我从来的那天就开始想了，还是不要干预过多比较好，毕竟历史的细节我们是不知道的，只有大纲被史书记录下来。之后引发了持续5天的大规模军火库掠夺，私学校学生已经公开反抗政府。”
“只能从大方向去干预是吗？”
“对，直到2月初，私学校学生把政府的密探抓住，通过拷问得出了政府试图刺杀西乡的情报，以此为借口举兵造反。2月6日，西乡召集了所有私学校干部，也就是他以前在政府的手下们，在城山本校开会讨论进攻路线。”
子建想起了搜索引擎百科，说：“就在那时候，我记得萨军是太自大，看不起由农民和商人组成的政府新军，同时过度相信西乡的号召力，误判局势才错失夺取九州岛的机会。”
“总之我们要在那个会议上纠正他们的行动方针，为此我们还需要尽量去拉拢一些参与决策的干部，这方面你有头绪吗？”
对子建的中二演说突然来了信心，铃木再次望向他。
子建回应：“直接去找西乡是最有效的，毕竟现在导火索还没被点燃，昨天我还能见到他，说不定就在附近的村子里。”
“不，我记得事发之前他在大隅半岛，可能现在他已经到那边了，比起瞎找还是过去蹲点比较合理。”
“嗯。”
说走就走，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大隅半岛位于鹿儿岛南边，隔着一片海湾，属于琉球群岛的最北面，属于鹿儿岛县辖区，坐船过去用不了一天。
方式是沿路问当地农民，毕竟是初来乍到，就算是日本人也不可能立即掌握地形路线。
子建从私学校食堂里偷了几个饭团打包，两人匆匆赶往渡口。
……
东京，某处洋馆。
在当时算是十分时髦的建筑物，不少富人都采用了这样的建筑风格，是移风易俗的重要表现。
洋馆外面是一片小花园，整座馆占地面积不大。
花园里搭建着英伦风下午茶设施，一张白桌子，几张白椅子，一把白色遮阳伞，桌面还放着三层的点心架子，当然还少不了红茶，以及品茶的人们。
贵妇和大小姐们的高雅活动，但这里是土御门晴信的宅邸，品茶的自然就是时魔猎人少女。
卡罗尔说：“总感觉到了南方的庄园，没想到任务期间也能这么悠闲地喝茶。”
对面坐着的是金炫雅，死亡骑士，当然现在只是个同样穿着洋裙的普通少女，她是晴信在东京街头捡回来的。
一开始还穿着和服，毕竟是亚洲面孔，但本人强烈要求换回裙子，晴信只好给她买了一套。
炫雅也被无力感折磨了一个晚上，现在总算可以休闲端起茶杯闻着茶香，说：“什么鬼机制啊……如果没有日本猎人在，我们岂不是都要死在这里？”
卡罗尔无奈地笑着，“本来就是这样的嘛，不同的‘主题’，是属于理解“主题”的猎人们的高光时刻。记得在汉阳（首尔在十四世纪以前的旧称）的时候，所有人都得听小雅的建议。”
炫雅当然理解这些，只是在对无力感抱怨，喝了一口茶，再说：“现在晴信去上班了，王小明和井上宗次郎在到处找人，我们等会也出去吧，不能全部指望他们两个。”
“嗯，东京还有很多地方没逛过呢。”
……
东京街头，人力车、搬运货物的木推车、还有马车，三者占领着街道中央，人行道在两侧，贴着临街店铺，尚不分车道的旧时代路面，在不断的改变当中自发形成了新的功能区划分。
建筑还是木屋瓦顶为主，毕竟西洋建筑还没能完全普及。
但西装革履已经逐渐成为主流，在政府的倡导和带领下。
井上宗次郎依旧穿着直垂和跨裙，武士的装扮是他的乐趣，腰间挂着木刀，活像个旧时代残党。
跟在旁边的小明懒得换衣服，对这个相貌端正的武士一点都不熟悉，只知道他是凭依着装blade使用者，在上次任务的4000米高空作战上有见过面。
“井上先生，我们真的要让政府取消废刀令才能取回战斗风格吗？”
井上翘着双手说：“嗯，就像我中午说的那样，废刀令可能是属于这个‘架空带’的某种结界，我们不会得到任何提示，只有去尝试并行动而已，毕竟是lv92，我从没参与这么高级的任务，总之坐以待毙没有任何机会。”
“但是要怎么实现？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平民，总不能直接闯入政府设施里提出意见。”
一直往前走，转进到一处僻静的小巷，从这里穿过去就会到另一条街道。
井上的表情十分自信，“事情的关键在九洲岛，那边肯定已经有人在行动，现在已经是1月28日，我们远在东京也改变不了什么。成功的前提是西南战争萨军的胜利，在此之上，我们在东京准备好迎接他们就可以。”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小明只有言听计从，他不懂日本史，无法作出主见。
井上笑着侧脸道：“我想还是着重于眼前吧，把剩下的十来个猎人找回来，别在成功解除废刀令之前损失战斗力就好，剩下的我已有部署。”
“十来个？不是还有九十多个人吗？”
井上的表情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过度，似乎又不太在意自己的说辞，眼前的少年是个新人，没必要担心被察觉什么，看着前方说：“我是按照分布来推测人数的，整个日本的范围都是‘架空带’，东京也属于事件中心之一，分个十来人也算合理。”
那个表情我见过，在上海的旅馆，和李姐的表情类似，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小明把怀疑的视线撇开，心思细腻的他当然不像井上想的那么单纯。
建哥在微信上把瘟疫骑士的克隆人计划全部跟我说了，记得上次任务在白泽神兽那里看直播的时候，这个男人和瘟疫骑士还有李姐是在一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