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如

作者:略地同心 更新时间:2021/3/29 10:27:57 字数:2640

微山湖畔,东龙坡村。

纯如的大姐春明,二姐夏清,三姐秋湖。纯如生在东子前面一丢丢,排行老四。东子自然就是老五,出生时声震东龙坡,大名震动,昵称东子。

数九寒天,东龙坡村东头荷塘枯败,荷擎枝干匍匐在厚厚的冰盖下。

冰面上,有小孩在溜冰,一个坐在倒反过来四腿朝天的杌子上,两个在后面推,有的在岸上蹲着用石头砸出一个冰窟窿,拿起破碎的冰块子,用放大镜照,照出一个洞一个洞的。

荷塘东面南面北面三面是打麦场,一座座麦秸垛兀自蹲守着,像静默抽烟的老者。

太阳好的时候,一伙老人手里拎个小马扎,蹲伏在避风向阳的麦秸垛前晒太阳,吧嗒嗒一锅接一锅不停地吸食老旱烟袋,黄铜烟杆下面吊着黑丝绒绣花荷包,荷包里装着金黄金黄的烟丝。

他们大半晌午拉着家长里短,中午十二点听评书《杨家将》或者是《三侠五义》抑或是《薛刚反唐》。

中午放学的孩童呼啸打闹经过这里的时候,总能听见收音机里传来的说书声。

村里的小学校,龙坡联小,是两个村子联办的。北面那个村是武圣庄。

龙坡联小有五个班,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三个民办老师,一个公派教师,那个公派教师就是东爸。

东爸在上语文课。

黑板中间写着:

《枫桥夜泊》

作者【唐】张继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左边写着三句旁注:

十年旧约江南梦,独听寒山半夜钟。

——【清代】 王士祯《夜雨题寒山寺》

几度经过忆张继,乌啼月落又钟声。

——【明代】高启《泊枫桥》

七年不到寒山寺,客枕依然半夜钟。

——【宋代】 陆游《宿枫桥》

留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

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陈小奇《涛声依旧》

伴着上课铃声,东爸悠然走上两台,嘴巴里哼唱着涛声依旧的两句

“同学们!上课!”

“起立!老师好”孩子们齐声问候

“同学们好!坐下!”东爸抬起双臂手心向下,手腕带动双手有力地向下有节奏地扇动两下扇子样的大手。

“孩子们!谁听到了老师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背着双手坐在桌子后面的孩子们,叽叽喳喳滴互相扭头对笑。

“不知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没听过,没听过,我也没听过。”一个比一个喊得带劲。

“老师,你唱得乖好听来,你再唱一个”调皮捣蛋的狗胆挠着头皮,顺势揪了耳垂说。

“好!听好了啊!留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来!跟我一起唱:留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好!我唱:留连的钟声,你们唱:还在敲打我的无眠。接下来,我唱:尘封的日子,你们唱: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我们玩个唱歌接龙行不行?!”

“那我问大家,是什么在敲打我的无眠?”

“我为什么无眠呢?什么是无眠,你们说来回答?”

“老师!是钟声在敲打你的无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睡不着觉,无眠就是睡不着觉”

“我知道,我知道!高兴了就睡不着觉,老师是高兴地睡不着觉,因为我听说春明姐说,他有弟弟了,还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呢,一下有两个了”

“你说的很好,狗蛋。你猜对了,老师是高兴地睡不着觉!那你知道除了高兴会睡不着,还有什么情绪会让人失眠睡不着吗?”

东爸引导着这帮精灵的孩子们,狗胆手指戳外下巴上,疑惑地盯着老师的脸。

“我们每个人都有高兴的时候,也会有忧愁不高兴的时候,还会有痛苦的时候,也有生气的时候,还有悲伤的时候……喜怒哀乐,都可用歌唱出来,用诗写出来。”

“你们说是不是呢?”

“今天,我们来约一首唐代诗人张继的诗,让我们看看一千多年前的古人,是怎么表达睡不着觉的!来,谁来站起来念一遍?”

“小墩子,你来念!”

小墩子蹑蹑地站起来“《枫桥夜泊》唐代张继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好!念的很流畅,不错,坐下!我来问大家,张继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他无眠呢?”

“张继看到了,月亮落下,听到了鸟叫,还看到了江边的枫树和渔火,听到了夜半的钟声,看到了客船”

“那张继究竟是为什么月亮都要落下去了还睡不着呢?是不是因为他很快了么?是高兴的吗?还是因为他到了陌生的地方看了枫树和渔火,才睡不着的呢?”

东爸骑一辆半新永久牌自行车,每天往返在东龙坡的家和岩坡乡中心学校之间。

一个月前,东爸清晨推车出门,三个女儿都会并排在门口,齐声给东爸说:爸爸路上慢慢走,放学下班早回来呀,妈妈在家等着你。妈妈挺着大肚子,搂着三个女儿,笑着目送东爸推车出巷口。

傍晚放学回来,三个女儿听到自行车清脆的铃声,照旧都会推开门,搬起活动木门槛,站在门口齐声给东爸问候:爸爸回来了呀,妈妈在做完饭,我们在写作业。

现在,三个女儿则会问候说:爸爸回来了,弟弟妹妹在睡觉,奶奶姥姥在做饭,我们在写作业。

东爸在三十岁这一年深冬,第四胎一下子得了梦寐以求的儿子和一个小女儿,龙凤胎。

从二十岁到三十岁,十年间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出生在1969年春上三月,取名春明;二女儿在1972年夏七月生,取名夏清;三女儿降生在1975年秋九月,取名秋湖。

春明、夏清、秋湖,三个女儿生在三个季节,各相差三岁,似乎排队约好了一般,手拉手欢蹦乱跳来到东龙坡。

1979年冬,东子和小姐姐又手拉手来到东龙坡这个教师之家,一个乡村知识分子家庭。

东爸和东妈,是淮海地区唯一一所师范学校的同学,1968年开春结婚。

东子的爷爷和奶奶,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同学。

东子的姥姥和姥爷,一对革命伉俪,是铁道游击队生死相扶的战友。

东子是在四位祖辈,和大家庭里四个伯父三个姑姑的期盼中降临的,还有五个舅舅两个姨娘。

东子的小姐姐冬梅比东子早三分钟降生。

乘着五彩云霞的东子,在三个姐姐的呵护和一个小姐姐的陪伴下长大的。

东子生来体弱,像根豆芽菜。八岁读小学,十五岁才上初一,十八岁初中才毕业。

东子十二岁那年,东爸把他送入宋江武校。武校半文半武教学,东子武强文弱,文化课基本荒废。

1980年计划生育在乡村推行,干部教师带头起表率,东爸成了反面典型,全乡通报。

东爸在全村第一个被实施了男科绝育手术,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下,东爸不堪重负,辞去了教职,举家搬到煤城,住进了一间煤矿废弃的库房里。

东爸托人在师范学校校办工厂,找了一份临时工,夏天在各个学校医院门口卖冰棒,春秋冬摆摊卖水果。

东爸而立之年,收获了上天的恩赐,他有儿子了!

老师当不成了,就从头再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上天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堂堂一个中师毕业的高材生,站在天地间,总不至于让老婆孩子吃不上饭吧?!

纯如在四朵金花里排行老幺,老五东子是这个乡村教师之家里唯一的儿子。

这一对双胞胎,性格迥异,姐姐纯如像个小子,弟弟东子在四个姐姐和妈妈的呵护里,活脱脱是个妮儿。

初中毕业后,姐姐纯如在鲁东技工学校学电气焊姐专业,毕业后在大众汽车修理厂成为一名汽车修理钣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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