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原来只是小狐狸翻了个身,自己还没有被发现。
小小的蓝光有大大的委屈:作为一个初生的器灵,它原本应该享受被供起来宠着的待遇才对。然而如今它不但被老板娘威逼利诱着不能和老板相认,还要充当老板娘安插在老板身边的间谍。而老板自己喜欢玩失眠就算了,现在还要再提防一只小狐狸,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熬了。
唔,回头一定要让老板娘加钱。沦落为打工光的器灵给自己打气。
只要钱给够,它都可以的,这些都不算事的。加油,打工光!老板那几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什么主观能动性,还有什么阿Q精神来着。
老板懂的可真多呢,还有什么“996是福报”、“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之类的。
说起来,这魂莫不是说的就是本器灵?难道老板其实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吗?只是迫于老板娘的压力,不好意思说而已?对,老板那么厉害,一定是这样的。
小小的器灵有小小的花痴。
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书生洗脑的器灵开始重新愉快地投身工作。
果然还是老板好,虽然老板会失眠,但都从来是一觉睡到天亮。自己可以一整夜守着老板呢。这可是老板娘都没有的待遇!蓝光有些小开心地碰触着书生的面庞。
不像这只臭狐狸,睡个觉都不踏实!看着又在老板怀里扭了扭的小狐狸,器灵越想越气:被老板抱着的待遇,自己都没有呢!而且这家伙,刚刚还在我身体上......实在是......把你厉害的!
生气的器灵揪起小狐狸的毛出气。然而它终归还只是诞生不久的器灵,并不能碰触到实体。
然而就在器灵一边孩子气地和狐狸毛斗智斗勇,一边扮演着间谍的时候......
“哦,对了。”也许是受到小狐狸影响的缘故,书生迷迷糊糊地醒来:“忘记清洗一下了。”
于是蓝光“啪”地一下,又消失了。
书生半梦半醒地外放精神力,开启了衣服上的自洁法阵,才又睡去。
委屈坏了的蓝光嘟着并不存在的嘴,默默收回了还好刚刚并没有说出来的话。
再来几次,小小的它真的会崩溃的。
又过了许久,蓝光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冒出来,继续传递起信息。
只是相比起之前锐气的干劲,这次的蓝光显然萎靡了许多。
也就只有戳戳老板的脸,揪揪狐狸的毛能缓解这工作压力了。
书生名叫云熹,是一名穿越者。穿越的细节他记不清楚了。但大概率应该和交通工具无关,毕竟身为几乎不出宿舍的在校大学生,他很少出门。而且他印象里也没有什么转神女神的存在。因此穿越的原因一只是困扰他的问题。
而这个世界,其实是他自己写的一个半成品沙盒“游戏”的加强版。
与其他有固定剧情的游戏不同,这是个基于“种子参数”,根据某些算法自行演化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游戏里的角色能表达出某种程度的自主性,剧情也有一定的不确定性。但由于算法本身的性质,当“种子参数”确定时,演化的路径便确定了下来。即,给我初始数据和算法,我能推算在世界任意时刻的状态。颇有一种拉普拉斯妖的感觉。某种意义上,运行游戏的计算机就是那只“妖”。
当然,虽然剧情路线已经确定,但在游戏进程中,云熹仍然可以随意地调整一切数据与规则。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随机性把。
与其他游戏不同,云熹并不直接操作游戏里的角色,而是选择直接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者环境。游戏里的一切对云熹来说都是透明可知的,那黑箱似的神经网络虽然难以理解,但也确实是可知的。与其说云熹是这游戏的一个玩家,倒不如说云熹是这世界的“天道之父”。和GM(游戏管理员)的区别在于,GM存在的目的之一是为了维护游戏规则,然而云熹却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更改游戏规则。
云熹曾经随心所欲地反复修改规则,改变环境,在一个时间点衍生出了十几个剧情分支。云熹降下过天灾,也降下过福祉;云熹曾经在寂灭的世界留恋,也曾面对着繁盛的世界发呆。
而要问为什么云熹知道他穿越到了游戏世界,其实这也只是他的猜测。比如这看似外挂的生物信息浏览器,就是他在游戏里的常用功能之一。除此之外,证据还有相同的基础设定,比如玄幻的东大陆,魔幻的西大陆,和分割两片大陆的,难以跨越的无尽之海;比如一些修炼体系的逻辑,一些功能的实现方式,以及似曾相识的bug等等。根据这些蛛丝马迹,云熹可以推断出这个世界与他的游戏世界应该有某种程度的关联。
而神奇之处在于,其实这款游戏只不过是半成品罢了,而且还是文字版的。而这个世界显然填补了云熹未完成的某些部分,云熹在这个世界甚至还能有五感的体验。
到底是游戏升维了,还是云熹降维了?这是个问题。与其他致这些疑问与无物,一心杀人修炼开后宫的穿越者不同,云熹热衷于这些“无用”的问题。
而到底是他穿越到电脑里的游戏世界,还是穿越到一个刚好运作方式与他的游戏相似的真实世界,这也是一个问题。也或许他只是这个游戏世界生成的一个有穿越模板的角色罢了。他猜想过也许这只是个梦境,也曾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缸中之脑,一切所见所闻不过是一串输入到脑海内的电信号罢了。这些问题使得云熹陷入了某种程度的认知困境。
或者有没有可能,自己只是某本小说的某个角色?
而如果他真的是穿越了,那这穿越的原理又是什么呢?这穿越可不可复现呢?能不能被自己掌握呢?毕竟,他还有很多大胆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这边和老家的时间流速是个什么关系呢。但这么多年过去,家人们又如何了呢?虽然平日里的联系几乎只在于“打钱”,但说到底,云熹还是记挂他们的。而宿友们内卷了吗?考上研究生了吗?996了吗?
抑或者醒来发现一切不过是个梦罢了。爸妈还是会问学校打疫苗了吗,宿友还是一样打游戏到凌晨,键盘的声音依然比空调外机还要大。
那样或许也不错?
但这个世界,似乎也有些割舍不下了呢。
而即便抛开这些不谈,云熹对这个世界的观感其实是复杂而矛盾的。穿越之前,云熹是凌驾于这游戏的存在,一切规则都由他制定,一切剧情他都可以随意更改;穿越之后,云熹则成为了一个无法修炼的废柴,随意更改规则的能力没了,而他在游戏里的权限也几乎都被剥离个精光。
穿越前与穿越后的视野交织叠加,他时而觉得自己是凌驾世界的存在,以观察者与拥有者的目光看待世界,有权肆意践行自己的想法;有时又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员,应该反抗那个凌驾一切,玩弄一切的存在。
云熹自嘲地笑笑。
云熹的个性容易陷入自我怀疑以及各种各样的困境之中。
这个世界有按照算法演算的既定轨迹,有他自身发展的方向。一切都是某破门的选择。
而身为穿越者,超脱五行之外,不在轮回之中,他的一举一动既不在世界的演算之类,也会改变这个世界既定的轨迹。当他凌驾这世界时,虽然也会因生成的剧情而感动,但一切终究不过是虚无飘渺的数据,因此他对调整世界并没什么心理负担。但当他穿越后,这个世界的生物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他反而开始变得畏手畏脚。
比如,按照原先的路线发展,云阳郡主会与征西将军联姻,而他的出现则导致这桩婚姻没有开始就已经破灭,这算不算他当了一回牛头人?再比如,他帮助玛格丽特公登上帝位,导致原本应该统一的西大洋持续分裂,这是不是一种罪过?再比如,让精灵公主喜欢上汉服、旗袍和巫女服,并在生性保守的精灵族内推广,是不是一种罪过?再比如,在“原住民”讨论世上是否有神的时候,上去问几个刁钻的问题,这是不是一种罪过?
别笑,这是很严肃的问题。至少云熹这么认为。
以至于从死于樵夫的命运线里捞出小狐狸的决定,似乎都......那么无足轻重。
与其他能很快进入角色的穿越众不同,云熹是一个偏执的人。即便姑且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但云熹认为有果必有因,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穿越,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有某种意义或者原因。因此尽管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尽管现在依旧毫无头绪,但云熹仍以这找到这缘由为目标。
虽然云熹慢慢接受了这无厘头的命运,也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但作为一个受过普通教育的大学生,这些问题还是难以避免,反反复复地盘旋在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