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日暮黄昏。深秋的冻雨落在行人寥落的水泥路上,扬起一地轻尘。
黄叶落,残月升。萧瑟的寒风穿过大街小巷,响起如泣如诉的呜呜声。
城市近郊,一座地处偏僻的廉租公寓里,
裹着厚厚毯子的男人在沙发上沉睡。
厨房里的滴水,烟灰缸里燃尽的烟头,地板上上空空的啤酒罐,布满雪花的电视……
一沓厚厚的信纸捆扎整齐,未接电源的碎纸机静静矗立一旁,没有做声。
房间中的一切都已一种女性特有的耐心与细致安置的井井有条,除却茶几上那隐藏在阴影中的双人合照以外,拓大的房间再无一丝曾有过其他人暂居过的痕迹。
“叮铃铃!”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回荡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男人从毯子里缓缓地起身,满是胡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沧桑。
“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吉田先生吗?”
“啊……是的。”
“这里是瓦格纳物流运输公司,这里有一份您预订的搬运服务,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务必于明日正午以前做好搬家准备啊!”
“好的……谢谢您。”
“早点放下过去的担子,才能轻装上阵——吉田先生,瓦格纳公司祝贺您乔迁之喜了!”
啪地一声挂上电话,胡子拉碴的男人双眼无神地仰望着天花板。
“是时候把那些不快的记忆放在脑后,开始新生活了……呵呵,只不过在被人照顾惯了之后还是有些不习惯呢……”
明天就是离开东京前往新城市的时候了,是时候向不堪回首的过去告别了
男人将桌上的烟灰缸与空啤酒罐一扫而空,残留着淡淡香气的信纸也塞入了碎纸机里。
沙发尽头的茶几上,那张暗示着这里曾有过另一个人驻足的合照从相框中抽出。
阴影中,当男人的视线与相片有过一瞬间的接触时,无神的眼眸似乎在一瞬间亮起了别样的神采,那张胡子拉碴饱经沧桑的脸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照片上,一对年轻男女在夏日午后的阳光下,向着镜头的方向露出无忧无虑的灿烂笑容。白色的衬衫,清凉的夏日草帽。
摩挲着照片上那个笑容阳光的女孩和年轻的自己,男人脸上一瞬间的神采消逝了:
尽管有一瞬间的挣扎,然而一声太息,那张合照还是被毫不怜惜地抛向了碎纸口:
“别了,我的孩子,我的爱。
如今的你身在何方,如今的你将前往何处?今夜星光依旧,我们仰望的会是天空中同一颗星星吗?”
仿佛是为了斩断不堪回首的过去,男人按下了碎纸机的启动按钮。
他闭上眼,然而却并没有听到齿轮转动,搅碎一切往昔美好的声音。
当胡子拉碴的男人将那些书信塞入碎纸机时,零姐一直在窗外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同样身为文字工作者,她当然知道创作心血被付之一炬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就这样任性地毁掉一切岂不可惜?”
“很抱歉没能以符合礼仪的方式从正门进入呢……主人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当一身白衣,兜帽蒙脸的零姐轻巧地翻身入窗时,神色颓唐的男子双眼一亮。
然而当他察觉来客并非期许之人时,男人并没有对不速之客产生堤防和戒备,也没有失态地大喊大叫:
“你也是喜欢走窗户的逃家女孩吗?”
“不过很抱歉,小女孩,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如果是因为和父母吵架跑出来的话,我可以帮你给警察打电话。”
哦?有意思?你以前也收留过离家出走的女孩子吗?零姐眉毛一扬。
随手从碎纸机中捡起那张照片,零姐暗暗点头。
从照片里的人物相貌来判断,这姑娘拍下这张照片时的年龄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大概还在读高中。
显而易见,从年龄上判断满脸胡茬的男人和这个女孩子肯定不会是父女关系了。
“房子挺小,但是打扫的倒是整齐。”
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零姐椅子上翘起腿叉品头论足:
“据我所知每一个没有女主人的房间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很难想象一个单身汉会有如此良好的房间卫生习惯啊。”
没等对方做出反应,零姐随意在茶几背面的玻璃随手一摸,补充道:
“像这种很少有人会看到的犄角旮旯居然擦的很干净嘛,从个人仪表来看,吉田先生你的胡子留得很长了,
像您这样粗心大意的男人,在大扫除时可不像是会顾及到这些角落的人样子啊。”
“基于以上表象分析:既然吉田先生您并不是个细心的人,那么请容许我猜测为你打扫房间的另有其人;可房间里又没有除你以外的第二人生活过的迹象。无论被褥,寝具,洗漱用品都只有一份。”
零姐将碎纸机中的照片抛回男人面前,随意道:
“综合以上线索做演绎法推理:吉田先生您应该和一位擅长家务的女性有过相当一段时间的同居经历,以至于您在收拾房间时养成的习惯细节也与一位精于家政的年轻女性有着高度的相似性——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照片上这个女孩子吧?”
零姐抱着膝盖从容道:
“吉田先生,在不具合法监护权的情况下留宿未成年少女,在日本的法律中可是重罪。”
“根据法院档案显示您曾经因一件少女失踪案件遭到公检法以绑架,性侵,谋杀罪名而遭起诉。”
“虽然由于证据不足您最终被当庭无罪释放,但档案中的记录与法院中的案件卷宗依然是您人生履历中的污点——所以请原谅,当再一次发生类似案件时,我们不得不第一时间把您列入嫌疑名单之内。”
“以日本警视厅旗下【公安九课】调查小组之名,我想要向您问几个问题——请问在千夜爱丽丝小姐失踪的这几天里,您在做什么呢?”
为了调查千夜爱丽丝与契约灵事件的线索,零姐偷偷潜入了目标的家中。
零姐不是傻子,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以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身份上门打听千夜爱丽丝小姐的相关事宜,对方没有任何理由配合自己的调查。
虽然身为不速之客翻窗而入已经属于非法闯入行为,但零姐熟练的话术技巧与圆滑官腔,哪怕是一位真正的东京警视厅官员在场也会怀疑编制里究竟有没有像零姐这样的警员在编。
要是用涉嫌“绑架,诈骗,谋杀”之类的重罪假冒警察身份诈出对方的真话就更容易得手,
这可是电信诈骗中屡试不爽的经典套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