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说 第一章
[一]
庄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傻傻地笑出来。
他的笑声缓缓地在水雾弥漫的浴室中扩散开来，一圈圈漾开。
就像是水波，清澈地漾开。
他轻轻地关上花洒。掂踮脚。
伸了伸手。
“啊……”微微发出一声。
洗发露砸在脚上，发出一声闷响。
“嘭！”
[二]
阳光刺的眼睛睁不开。
庄司在篮球场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矿泉水，些许水珠顺着光滑的下颚流下。在亮的发白的阳光中折射出七彩的颜色。
汗珠一滴一滴得滴落。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一声。
就像是时间一样，
“滴答”。
“你为什么坐在一边看我打球也会流汗啊？”郑嘉鸣汗淋淋的走过来，篮球在他的手指上模糊地一圈圈旋转。
庄司淡淡一笑：“你倒是试试看啊……”
顺手把水扔过去。矿泉水瓶在空中划过抛物线，落在嘉鸣手上。
“那算了。对于一拿球就发懵的你而言，看球才是最佳选择吧？”坏坏地一笑，郑嘉鸣把手中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是是，对于没素质的你而言，毒舌才是最佳选择吧？”庄司站起身：“不过话说回来，你在这要人命的大热天里打篮球到底是想怎样啊……”
“呜呜呜……难道你忘记了我刚刚失恋么……你这坏小子……”一脸受伤的样子，郑嘉鸣故意抹了抹干干的眼睛。
做作的动作。但他做起来却依然很好看。
“你果然非得牺牲色相才能博得我的同情啊……”庄司一脸哀悼的拍了拍郑嘉鸣的肩膀，向前走去。
[三]
郑嘉鸣和庄司是一对好友。
甚至说他们是青梅竹马都没几个人会反对吧。从小就是邻居，然后从小学到初中再到现在的高中，他们两个人就没分开过，甚至班级都是同一个。有的时候庄司真的会忍不住怀疑嘉鸣是不是因为托关系的缘故才会这样的，但一看到郑嘉鸣故作无辜的眼神庄司就彻底完败了。
郑嘉鸣很外放，很开朗，很阳光。这么说吧，凡是这个年龄段男生所具有的一切品质都被神奇的聚集到了他的身上。而庄司则更多的继承了这个年龄段女生的一些特质：比如说与生俱来的洁癖变得明显起来，做事清清楚楚甚至比女生更清楚。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两个人才可以做朋友做这么久却鲜有吵架吵到冷战的时候。当然，庄司的性格也注定他不会和别人进行激烈的争吵或许有起到一些作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两个人很合得来吧？
不对，应该是。绝对合得来。
所以，郑嘉鸣像是哥哥，而庄司则是完全的弟弟。
也就不奇怪了吧？
[四]
“鸿雁南飞”。
庄司洋洋洒洒的在稿纸上写上这几个字。然后用力的划掉。
“孤鹜越冬”。
写在那四个字的下方，然后同样划掉。
“我很无聊”。
终于没有再划掉。
数学课上到一半。
已经不知道时间的学生和唾沫横飞的老师都在焦急地等待下课铃声的驾到只是老师或许更加沉得住气一些。
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在这样想吧？那些老师们。
电风扇在头顶“呼啦呼啦”地转，和炎热的太阳做着顽强而不懈的抗争。
呼啦呼啦的发声。单调而催眠。
庄司过一会儿就要抬头看看。
你还在转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停了呢。
心里这样想着的庄司浅浅一笑，随后便明显感到身边的人影倒了下去。
“喂喂！嘉鸣……”小心的提防着老师的视线，庄司压低声音贴在郑嘉鸣的耳边轻声说：“嘉鸣……”推了推已经大梦周公的郑嘉鸣。对方却完全没有反应。
“真是的。”有些抱怨的嘟着嘴继续做笔记。
[五]
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也是不必避免的。
比如说，打架输了，吵架哭了，考试砸了，打赌输了；作弊被发现了，比赛被反超了，女友被抢了，钱包被偷了。等等。
不可避免。也不必避免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
再比如说，当正在YY的嘉鸣隐约听到耳边想起庄司紧张的声音和明显来自背后的推力时，郑嘉鸣慢慢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眼都还没睁开，迷迷糊糊的问。
“我说，老师在叫你呢……”
眼睛突然睁大，打哈欠打到一半的嘴巴微张着凝滞。
数学老师一脸愤恨的站在眼前。
[六]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夜空，郑嘉鸣会用“平滑”。
因为很“黑”，所以很“平”。
因为无“云”，所以很“滑”。
逻辑不通，说理不清的解释。就像是三岁小孩读英语一样不伦不类。但当年的郑嘉鸣的确在中考作文中用“平滑”一词来形容夜空。
犹记得，那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电风扇依旧在头顶单调地发声，旋转，做着无用功。
不同的是，少年站起身，嘴巴噘成一团，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七]
“老师，我胃痛。”
[八]
强忍着笑意走出教学楼的庄司在“装病”逃脱的郑嘉鸣身边笑得人仰马翻。
“我说，你怎么那么能装啊……”眼泪都笑出来了，“你这该死的混蛋……害我……”
下课铃响起，庄司的后半句被淹没了。
郑嘉鸣一甩头：“飘柔，就是这么牛X！”
“去死！”
瞟了一眼。
[九]
晚上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碰到了初中的同学。像是在附近读书的样子，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对方主动打的招呼，叫着“小司，还记得我么？”
庄司想了许久，才勉勉强强念出了一个名字。声音虚虚的，怕记错了。
对方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自己无情。
“高中才刚刚开始就忘记老同学了啊……”
然后哈哈哈大笑。
庄司尴尬的笑了笑，沉下脸来。
[十]
很快，到站了。
庄司礼貌性地挥挥手，一低头。
下了车。
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很熟的同学，甚至三年下来并没有说超过五十句话。虽然责任大多数都在庄司，但交情不是很身深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自己这么亲切的打招呼呢？
庄司抿抿嘴。
松了一口气。
[十一]
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啊……”
[十二]
庄司以前听过这么一句话：
离别会神奇的拉近原本疏远的距离，而疏远原本亲近的关系。
[十三]
这么说的话，自己和爸爸就是后者了吧？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翻炒青菜。发出“嗞嗞嗞”的声音。
庄司换了鞋，径直穿过客厅钻进自己的房间。
爸爸在沙发上看电视，换台时发出“……我……”“……和谐……”“……大国……”等只言片语。
爸爸两个月前被抓进了监狱，关了连个月后被发了出来。庄司并没有去过问原因，只是从只言片语中猜想爸爸是被冤枉的。
可是，还是被抓了啊……
不知怎地，心里就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甚至在爸爸出狱的那天也没有说只言片语来表达一下。
嗞嗞嗞……
只言片语。
[十四]
房门在关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
“砰！”
[十五]
庄司瘫倒在床上，连外套也没有力气去拖。
城市的夜光透过窗帘朦朦胧胧的射进来。氤氲的气氛催生了瞌睡虫的不断繁殖。
庄司翻个身，用枕头盖住头。
睡去。
屋外，仍旧有炒菜声，时不时换台的声音。
还有。还有邻居回家时的声音。
“爸爸，我今天得了一个优啊！”幼稚但自豪的童声。
“真棒啊！不愧是爸爸的好儿子。”稍显疲惫但听得出来在强打精神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嗞嗞嗞”
只言片语。
[十六]
傍晚一直睡到八点才起来。直接的原因就是母亲心疼儿子，让儿子多睡一会儿。而这直接导致庄司因为精神十足而久久不能再次入睡。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圈，眼看着时钟的数字从“10：35”变成“1：08”，心里想着再不睡明早就起不来的庄司痛苦的抱着枕头努力的想让自己睡着。
睡啊，睡啊，神经啊，拜托你睡会儿吧……
终于忍受不住后，庄司起身，喝下一大杯水。眼角瞄到了小说。
没看过。只是因为嘉鸣推荐就买的。仅此而已。
[十七]
在明显不过，如果庄司第二天还能准时起来的话那么已经被看去一半，洒落在庄司手边的小说就等于是形同虚设了。于是当时钟的时针指向七的时候，庄司仍旧在甜蜜蜜的做梦。
“桄榔“一声。
什么东西摔在地上时发出一声巨响。
庄司猛地睁开眼，心跳漏了一拍。
[十八]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就像是学生注定要做作业一样。
就像是病人注定要被医生狠宰一刀一样。
就像是影视明星注定要被狗仔队拍个够一样。
所以，在庄司意识到登记迟到的人就站在门口的时候也才会很自然地却带着沉重的惋惜的感叹了一句：“哎呀！”吧。
因为是注定的，所以早就应该聊到的吧？
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哎呀一声，也就够了。
[十九]
所以说，当李振轩的自行车因为失控而撞上正在不停喘着气的庄司时也就有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解释了吧？
因为是注定的，所以就不足为奇了吧？
那么以后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不论大大小小，欢欢喜喜，悲悲伤伤，也都有了合理的说辞了吧？
因为，注定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