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冰的菓

作者:什么都不想做的某只 更新时间:2021/4/5 13:31:19 字数:3205

昨天最大的失策就是忘了留联系方式!

清早八点半,母亲刚刚出门上班,我就来到了小山坡上。

早餐不应该吃那么咸的,我现在有些后悔。

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一瓶苏打水,我拧开后猛灌了一口。

清早的太阳还没有那么毒辣,我抹了一把脸,那些汗水单纯是因为我走得太急了。

昨天的那个情形,其实也没有什么留下联系方式的机会。

她妈妈就在旁边,她把藏在身上的打火机递给我时都只能悄悄摸摸,我总不能临时写个纸条给她吧?

我小心翼翼地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它看起来和我家旁边的小宾馆前台卖的打火机毫无区别。顺带一提,那家宾馆基本只有旅游旺季才有客人,平时店里几乎没什么人光临。

其实,我曾经动过给她塞小纸条的心思,但不是在昨天。

她是在高二上学期搬来夏桃的,当时我已经彻底自闭,在学校里当了半年多的透明人。

起初对她的印象,还只是偶尔会见到的隔壁班的黑长直系美少女。

只要是男生,就算是像我一样对人生开始失去兴趣的人,应该也会在这方面留意吧。

我并不是在开脱,我是真的觉得男生都会这样。后来,我发现每次坐大巴回夏桃的时候,总是能在路上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熟悉背影。

原来她也住夏桃啊,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在她身上施加的注意又重了一分。

慢慢地,留意成了关注,关注成了一种依恋。注视着她的这件事,超脱于其它类似的行为之外,成了一种神圣的仪式。

在我最接近“狂信徒”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每天在梦里见到她的大概概率是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做梦而已。

当时曾经有过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写一封没有署名的情书,在书的结尾附上社交软件的帐号或电话号码,至少这样,有机会和她多一点点联系。

但是一想到,万一她因此打听我的消息,那我这份感情又要完全暴露出去了。虽然我相信她不会是那样的人,但我仍然不得不彻底扼杀这种可能性。

对当时的我,任何引人注目的行为都让我感觉恶心。我没有朋友,也不愿做一个和老师关系过分密切的人,因为我觉得那会让我私底下受到议论。

正因为这样,以我的关系网,两年时间都没能搞清她的名字。我只从一个学长那知道,她姓刘。

从信徒到狂信者,从狂信者到沉默的朝圣者,我这样形容自己从高二开始,即将结束于这个暑假的暗恋故事。

上午她终究是没有来,或许,她自认为合适的时间,是她往日从城里回来的时间。

那她又是什么时候去的呢?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我没有见到她骑车驶入夏桃镇隧道的身影。

从夏桃到城里,骑单车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左右,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见得有多近。

曾经因为每次周末回家,总是只能对路上她的背影仓促一撇,我也想过买辆新自行车。

最后我妈以骑车不安全为由拒绝了我的提案。

真是遗憾。

从城里回来的路上,两侧苍翠的树木将枝叶延伸到路中,特别是在春天,各色野花和枝叶上的新芽,几乎每周都在发生着变化。 在那样清幽的环境下骑单车,一定别有一番意境吧。

真是遗憾,我又感叹了一遍,准备先回家吃饭。同时,以数手指的方式强行在今天是否睡午觉的两难抉择中选择了否。

昨天的剩菜随意加热了一下,就是一顿午饭。妈妈每天晚上会准备好第二天的菜,包括她自己第二天要带走的午饭那一部分。

我还在上高中时,每周呆在家里的不足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吃着母亲做的菜,呆在一个人的家里,就是我最惬意的休息时刻。

或许每周日的那顿午饭,比每周六和妈妈一起的晚饭更让我舒心。

在内心深处,我不是很想要面对她。

午后的阳光,肆意挥洒着它的热情,只是这热情,让人有些太过难以接受了。因为并不觉得她会那么早去那边,饭后我选择绕着夏桃散步,在晚一些的时间走过去。

从我家出来后,沿着向下的坡道走,这里曾是我童年学自行车的地方。

那时候的我因为迟迟不敢拆下后轮边上两个辅助的小轮子,始终学不会掌握平衡。

我甚至一度产生了将来骑着四个轮子的自行车加入高年级孩子们追逐游戏中的诡异想法。

所幸,一位友人提出,在我拆掉轮子后在后面推着我前进,有他支撑着,我应该就不会摔倒了。

我答应了他的提案,在家门前,他在后面推着我,我的脚甚至不用踩在踏板上,只用轻轻搭在龙头后的横杠上,感受着单车慢慢前进。

第一次看着身下两个轮子的单车动起来的感觉,着实有些稀奇。

“我们转个弯吧。”

“好!”我兴奋地用脚踩在地上,将自行车的龙头绕过来。

下坡的坡度并不很大,但单车前进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想必他在后面掌着车会很累吧,但我当时并没有空想那么多。

坡道下方的T型路口,正对着大海的方向,日光照在海面上,洒下大片的磷光。像是深蓝色封面上烫金的书名。

我面向大海,海风与水面上的光一起扑向我,在我面前展开一道门扉。

门扉后是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的,我所生活的世界。

回过神来,我的车停在了T型路口的金属围栏边,新自行车的刹车非常好用,但我还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习惯用脚刹车,尽管那偶尔会让我的脚丫从凉鞋里滑出去。

“恭喜你!你学会了。”他笑着说。

其实在下坡的途中,他就已经放开了手,只是在车后面追着,防止我突然掉落。

我就这样学会了骑单车,那辆自行车伴随了我放学后和童年伙伴们的每一次比赛,每一次探险,直到面临中考那一年,全身爬满锈迹的它,才像一位枯瘦的身体上爬满老年斑的末路侠客,正式寿终正寝。

我走完了门前的坡道,却看不到大海,一家关着门的纪念品商店贴着海堤建造,封住了T型路口面向大海的口子。

我沿着这条路,往南边走。

有人说,海鸟的叫声,属于海边的夏日。蝉鸣,属于山间的夏天,那么夏桃,就是一个将两者完美融合的地方。

在这条路上,即使很多莫名奇妙的建筑总是突兀地挡住大海凝视夏桃的视线,海鸟们的叫声,仍旧穿透着水泥墙壁,向着镇中奔去。

我把手轻轻拂过护栏,灰蹭到了指尖。要不去海边看看吧,我想着。

往前的路,向右方弯曲着,在远处一块海崖的底部拐个弯,向夏桃镇隧道的方向延伸过去。那处海崖,其实就是我每天下午虚度时间的小山坡。

前方不远处,护栏停顿了一小段,我曾把它比作一次漫长的闭气后的呼吸。

虽然这样比喻没有任何道理。

这片沙滩小到摆不下几张电视里看到过的遮阳伞和躺椅。沙子越靠近海面越软,脚印从远到近,由浅到深。

我俯下身洗手,虽然已经很注意了,还是有沙钻进了鞋里。

说起来,有多少年没穿过凉鞋了,它们消失在我生活里的时间,大概和我第一辆单车报废的时间是一致的吧。

我看了眼不断抚摸着沙地的海面,转身离开。

心底的悸动仍旧让我在不到两点半的时候就走上了小山坡的石板路,向着海崖的顶端。

这片小山坡上,满是人工移植的草本植物,在海风吹不到的那一面,每年旅游旺季,会装模作样地堆上五彩的花。山坡上零星的灌木,被修剪城规则的矩形,让人摸不清用意。

越是靠近海,越是迎着海的方向,越发萧条,在正对着海水的那一片,更是裸露出岩壁的山崖。

这片山坡的形状,极像一片尾巴拖得很长的浪花。

我走向浪花的末端,在那个有些突兀的自动售货机后,传来不合时宜的吉他声。

我走过去,看到她在调音。

“下午好。”考虑了一会儿,我用了最普通的打招呼方式。

“昨天谢谢你。”

我其实完全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早,毕竟在我脑中为她构想的作息时间表,要去城里上课,她这个点应该在路上才对。

“不用去上课吗?”

“不用去了。”

她收起吉他,站起来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什么。

我想起昨天的事:“这么说,你逃课也是真的么。”

“那不能叫逃课。”

她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我,那是一个冰淇淋。

或者说,ice-cream,冰菓。

我很喜欢冰菓这部动画,更对其中的玫瑰色青春充满向往。

原谅我花了这么多时间记叙我的生活和夏桃镇乱七八糟的环境,我只是想用它们来强调,我的可以被称为青春期的岁月,是多么枯燥乏味的日常,是一种和动画里的色彩相去甚远的苍白。

而后来的几天里,是我生命中最后,也是最绮丽的色彩。

“我没有逃课,因为我不是学生,我才是去那儿教学生的老师。”

裹着包装纸的冰淇淋,尖端指着我,她的姿势让我觉得她正握着一把手枪。

长发一直垂到腰际,在她背后瀑布般洒下,一小部分搭在胸前,像一条山间的溪流。

“拿着,我姓墨,下次记得叫我墨老师,你应该挺想知道这个吧。”

“毕竟你都在这里看了快两周了。”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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