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仿佛失去了意识,镜月的面前一片空白。
等她能够看见东西之时——身上的伤口已被治愈。
拷着枷锁,但那已经足以方便活动。她茫然的张望四周,寻找着拷问官——千鹤的身影。
最终,在那书桌面前,看到了她。
“醒过来了么?既然是这样,那就在这里等着。到处乱跑的话,你会知道后果的。”
合上了书籍,千鹤步伐优雅从容的走出房门。
自大且傲然的断定,这位柔弱而卑微的魔族少女,绝对没有勇气打开这道门。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镜月只是端坐在床上。
看着那被湿润与沾粘铺满的床,她完全想不起来那是怎么样的一场“大战”。
身上没有半点的不适,身后的翅膀仍旧贴着符咒。自然,就连腹部的圣光魔法也一并保留了下来。
“斯卡特哥...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坐立不安的斯卡特、莉娜,已经等了一天。
即便是身在繁荣、安全的城市里,也完全没有游玩的心情。
看向那秩序的街道,让人根本无法否认消灭魔族的“正确”。
“我们去看看她的情况吧。”
“嗯!可是...斯卡特哥知道在哪里吗?”
“有「心呐的加护」存在,我能够确认位置。不过...从昨天千鹤离开以后,镜月便没有呼喊求救。”
“她该不会是!...”
“不...「心呐的加护」没有消失,镜月没有生命危险。”
“我果然还是不放心...必须要去看看才行...”
“走吧。”
“诶!?斯卡特哥?”
以提着行礼般的姿势,斯卡特挽着莉娜便跃向了房顶。
“别发出声音,会被听到的。”
“就算你这样说...”
莉娜捂住了嘴巴,全身依旧能够感受到如风暴般的气流。
看着四周那随便乱动便会刮花脸蛋与身体的墙壁,斯卡特顺畅无阻的通过。
“斯卡特哥...镜月妹妹被关押的地方不是在地牢里吗?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铜墙铁壁般的防御,无数的尖刺与陷阱堆积而成的高墙。
重重士兵把手,随时随地发现可疑情况的骑士哨兵。
只要不是像斯卡特这样采用特殊的移动方式进入,都将知晓麻烦。
“「心呐的加护」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恐怕,在我的请求以后,千鹤就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这样啊...那打破窗户就可以...”
“不,这样做会让镜月的立场变得糟糕起来。尤其是千鹤,我不能够让她因为我的担保而受到惩罚。”
“因为斯卡特哥「勇者」吗?”
“没错。”
“那...斯卡特哥打算怎么做?这玩意可是硬的很,只能从里面打开呀。”
“虽说不可以救镜月,但我们却可以进入到房间里。抓牢我。”
手指发力,斯卡特用食指对准了锁的位置。
咔嚓一声——锁打开了。
“好厉害...斯卡特哥是怎么做到的?”
“在地宫里,无时不刻都拥有许多上锁的地方。如果没有解锁技能,根本上就是寸步难行。”
“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啊...”
“好了,快确认镜月的情况吧。”
推开了窗户,二人得以进入到了房间里。
无比乖巧的坐在床上的少女——镜月,进入到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镜月妹妹!”
“姐姐?...斯卡特大人?...你们...来了...”
激动得忍不住滴落的泪珠,就连狼狈也毫不理会的攀爬。
镜月迫切的拥抱到来的他们。却又因害怕别人发现了二人,拼命的压住了自己的哭声。
“我...一直相信斯卡特大人会来的...谢谢你,姐姐...”
“说些什么话呀,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镜月妹妹还不会遇到这些麻烦事呢。对了!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之前...他们什么也没做。那位名为千鹤的女性,让我在这里等候。”
“这样啊...”
莉娜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情现在得以缓解。
“镜月,再等我一点时间。我已经在想办法怎么救你出去了。一定要相信我。”
“嗯...我会听斯卡特大人的话...”
“看到镜月妹妹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在内心里想着斯卡特哥的名字哦。”
镜月点头应答。
门外发出了响声。
“千鹤回来了。我们要离开了。”
“镜月妹妹!一定要求救哦!一定要!”
关上了窗户,斯卡特与莉娜离开了房间。
“让你久等了。跟我来。”
平静缓慢的步伐,逐渐接近了镜月。
名为千鹤的拷问官——注视着面前被视为“害虫”的少女。
“好...的...”
胆小、卑微得不值一提的魔族少女,被无数的目光所注视。
闲言碎语,仿佛便是他们对于魔族心中最为真实的写照。
“为什么魔族会有这个特权...”
“据说她曾经是吃人长大的恶魔。”
“真的假的...那她岂不是把别人的皮给扯下来自己用?”
“那张脸说不定也是别人的。”
“真是可恶的恶魔。”
一条不到百步的走廊,给镜月的感觉却如此漫长。仿佛必须听完所有刺痛她内心的话语,才能够通过那样。
仇视魔族的敌意究竟为何而生,无人可知。但对此的憎恶,却从未经过漫长的时间而化解。
只要是「魔族」这个身份存在——在这里,镜月的身份便不会被接受。
通过走廊,镜月迈步走下了楼梯。
目的地并不是地下室或地牢,而是一楼的大厅。
光芒四射的地面,被阳光所祝福。四处高大而威严的雕像,每天都经过精心的打理。
何等权贵的人物、何等威严的身份、何等贵重的地位才配得上如此的待遇。
镜月一辈子也想不出来。
漂亮的拷问官,对待魔物却冷血无情。而在她之上的那权贵之人,必然是更加棘手——更为可怕的存在。
“停下。千鹤大人为何而来?”
“我有主教皇的批准,让我通过。顺便,这只“虫子”也是。”
“...”
银铁铠甲护身的士兵,镜月完全看不到他们的样貌与实现。
除了感受到那份透过铠甲也存在的威严与敌意以外,似乎也别无其他。
“让魔族通过?恐怕这必须要教皇大人亲自批准才行。”
“不懂变通的家伙。我说了,已经得到了主教皇的批准,包括这只“虫子”的批准。”
“失礼了...千鹤大人。但是,我们仍旧必须要教皇大人亲自批准这个魔族的许可才行...”
这并不是故意找茬。而是士兵对于魔族的谨慎。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放松警惕,也正是因为这份工作态度,才会让他们把手在如此重要的地方。
“真没办法,还得再找一遍啊。”
细长充满骨感的手松开了牵着镜月的枷锁。
“帮我看好这家伙,我进去一趟。如果回来的时候发现你们伤害她,明天就等着换地方守去吧。”
“明白。”
守卫放行了千鹤。他们接下来的任务,便是看管这个来历不明的魔族。
就算镜月完全没有敌意,也无法摆脱她就是魔族的事实。
尖锐的视线无时不刻都在挑刺的针锋相对。
他们的谨慎到了这种地步,也让谈话根本无法成立。
“斯卡特哥...”
“怎么了?”
“你觉得他们会这么轻易的放了镜月妹妹吗?”
“没有把握...但只能试试看了。”
忧郁的目光看着街道上的卫兵们。往日里与平常人毫无差别的他们,对待魔族却犹如恶魔。
“为什么,他们会恨魔族呢?”
“...”
斯卡特低下了头,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当初,在我第一天成为「勇者」的时候,有人曾经向我这样说过:「魔族是一切的祸患,只会引来无端的纷争与混乱。它们的存在不是一种错误,但...它们的“存在”亦是一种错误。请务必消灭了它们,拯救这个世界。」”
“这是什么话啊...开什么玩笑...”
听完只觉得恼火的话语,却只能是「勇者」才能够完成的使命。
“我曾经每日每夜的待在地宫之中。杀死了一只又一只的魔物、魔族。它们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也没有埋怨过我的到来。就像是——我的到来,似乎也是它们意料之中的事情。负隅顽抗...直到生命停息。”
“拯救世界...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拯救吗?”
“我不清楚。但,如果这真的是只有我才能够做到的事情。那么我要做的只是全力以赴而已。”
“即便它们那里...还有着像镜月妹妹那样的魔族么?”
“没错。但,只要它们愿意放下武器投降,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它们的。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让步。”
“那如果它们会被像是镜月妹妹那样抓起来拷问呢?你又会怎么做?难道要一只一只像这样的方式...”
彼此之间再也没有说下去。
仿佛答案本身,大家彼此都很清楚。
无论是否能够做到——
——对于魔族而言,都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
因为,打从一开始,身为“敌人”的魔族——
便没有任何的公平。
连日的疲惫,让她们不得不找个地方歇息。
而刚坐下,白发的少女便匆匆赶了过来。
“勇者大人!——”
步伐轻盈的白发少女——千鹤,带着她的消息来到斯卡特的面前。
迫切的二人等待着主教皇下达的指示。
“怎么样?主教皇同意了吗?”
“那个...”
千鹤显得有些支支吾吾,面露尴尬。
着急的莉娜慌忙的紧握双拳。
“你快说呀!”
“主教皇大人...驳回了您的请求。他认为魔族是必须铲除的对象。所以...”
“怎么样了?”
“明天正午之前...决定对那只魔族进行极刑处理。”
“什!...怎么会这样...”
“知道了,谢谢你。千鹤。”
“抱歉,没能帮到您的忙。”
“......”
白发的少女愧疚的离去。
“斯卡特哥!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镜月妹妹去送死吗!?”
“她走了吗?...”
“走...走了啊...斯卡特哥,你难道...”
“...”
面露沉重神色的斯卡特,似乎已经下好了某种行动的觉悟。
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囚禁着温柔少女的高塔。
“等着我...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