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恍惚,宁远很快回过神来,他回握住对方的手,算是打过招呼了。春笙,他在心里暗自思忖着,网络上认识的那个朋友并不是叫春笙,也不是叫许韵雨,他究竟是谁呢,他为什么还没有露面?是许韵雨先前提到的先生吗,这些疑问如春笋在宁远心中冒出了头。
“你在寻找答案,是吗?我们都在寻找答案,正是因为我们有许多疑惑,所以我们才会相聚在一起。”许韵雨在一旁说道:“答案是个好东西,它比世间上的一切都更为抽象,在不同人的眼里也会变得不同,我们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寻找这个答案上。”他轻眯起眼睛,似乎在注视着不存在于此处的远方。
“我觉得你在说谜语。”宁远说道。
“你应该更聪明一点的,而不是像现在装傻。”许韵雨说着这种话,语气里却不带有一丝情绪,他只是客观的陈述着事实。宁远这种疏离人的装傻,也许大多时候是明智的,但是也会在不经意刺伤其他人,他封闭着自己的内心。对于许韵雨来说,他其实并不太在意宁远的这种做法,但是他觉得宁远应该改掉这种习性,有些时候,对于他人多点信任也是好的。
宁远不语。他确实很想要寻求到一个答案,但是操之过急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他在很早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春笙仍保持着微笑,她似乎也看穿了宁远:“先生现在出去了,我先带你熟悉一下这里吧。”
“我们身处哪里?”宁远问。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想,在寻求答案之前,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暂且就由我代为解答吧,这也许是个简单的问题,也有可能同样是个未解之谜。”春笙举起手,指向玄关:“我们现在身处在名为人间的公馆中,这是我们共同的住所。一楼有客厅与厨房,二楼是工作室兼书房,三楼及以上都是卧室。因为原先的建筑面积比较小,所以内部结构不是很复杂,应该很快就能习惯。”
“如果现在想出去走走的话,最好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因为你对这里还不太熟悉,马上也要天黑了,很容易迷路。最好还是先去卧室,明天会为你准备一份地图,白天可以到处逛逛,最好还是有向导……”春笙话说了一半,停顿了一下:“明天我大约是没什么事的,如果你不嫌弃。”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宁远回答道,不过现在还是想要去卧室歇息了,在爬山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旦放松下来,疲惫感便如潮水一般涌来,将人淹没,无法呼吸。许韵雨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踪影,宁远随着春笙上了楼。楼梯是木制的,有些地方似乎有些腐朽,轻踩上去也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来到四楼,这似乎是这栋洋房的顶楼,楼梯到这里就不再向上延伸。“因为三层的房间都有人住了,只能委屈你一个人住在四层了。真没想到,四层还能有住人的一天,其实这座公馆建好以后,三层就从来没有住满过人,不过最近人真是越来越多了,这是一件好事,你说对吗?也许以后也还会有人住进来,到时候还请你多照顾对方喔。”
“如果可能的话。”
因为四层没有住人,房间都是空着的,宁远就选了一个走廊最深处的房间,他喜欢这种角落,这是否是因为他缺少安全感呢?不过,应该没有人会喜欢住在楼梯口处吧。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到了走廊底端,墙纸是米白色,散射着天花板上日光灯的光线。天花板算不上太高,但也不是矮。走廊底端的墙面上开了一扇窗户,彩色玻璃,规则的正方形或是菱形图案交织在一起。窗户前有个小柜子,柜子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的花瓶,可以透过瓶身看见里面水浸没了花的根茎。花是白色的百合花,花瓣上还有露水,看样子刚被照顾过。走廊的两侧都有房间,宁远选择了右手边的房间。
“门牌明天会和地图一并给你,还有其它的一些生活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东西缺少了也可以来三楼找我。我的房间就在楼梯口处,上面有写着春笙的名牌的,很好找的。”嘱咐完这些,春笙就挥了挥手,跳跃着似的下了楼。
推开门,宁远感到视线被扭曲了。他好像开始在黑夜里穿行,四周只剩下无际的暗沉。宁远很清楚自己现在身处在什么地方——荒芜的原野。他再度回到了这个地方,这里本应一无所,奇怪的是,他此时却仍保留着意识。一副壮阔的画卷缓缓在宁远眼前展开,这是死亡之地应该拥有的样子吗?荒芜的原野换了模样,虽仍是原野,却不再荒芜。青草疯长着,肆无忌惮的夺取着土地的生命力。羊群在悠闲的啃食着青草,嘴巴上下蠕动着,这无味的青草对于它们而言是最美味的食物。蓝!湛蓝!天空呈现出这样的颜色。橙!橙黄!太阳呈现出这样的颜色。绿!翠绿!大地呈现出这样的颜色。这确实是一副画卷,被画家用大面积的色块随意涂抹着,没有规律的随意涂抹,如果仔细去看,世界就失了颜色。唯有用客观的眼光去看,世界才奏鸣着和谐的声音。这个世界理应是想象中的美好世界的样貌,宁远感受着微风拂过脸庞,它是我所希冀的世界吗?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悠扬的笛声,宁远转过头看去,是一个小小的牧童。他好像没看到宁远,只是注视着自己的牧群。让人平静的旋律,从中只能听到世间的一切美好的事物,宁远也不再感到悲伤,心也随之摇晃起来。“我的牧群,我的子民。舍弃彷徨吧,舍弃迷茫吧。”
我是迷羊,我有罪,我要赎罪。宁远惊觉自己的身躯已不再是自己的身躯,而是化作了一头小羊羔的模样。我想我早已忘却了自己的姓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何处才是我的故乡?悠扬的笛声,悠扬而又缥缈的笛声,我的眼前只剩下寂静的大地。
宽恕吧!宽恕吧!用尽一生去祈求卑微的谅解吧。与他人和解,与自己和解。
我们身处哪里?
一个球体,一个巨大的球体。这个球体上生活着一群猴子,他们可笑的拼命的生活着,他们是未开化的,原始的居民。莫名其妙的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莫名其妙的活着,莫名其妙的死去,到头来,意义也只不过是自己赋予自己的,意义本并不存在吧,即便是如此,他们依然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着就是最为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好脆弱的生命啊,那不是棉花糖,碰到水就会化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