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宁远的耳畔传来清脆的鸟鸣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被粉刷的一尘不染的纯白色的天花板,陌生的天花板。从窗户外射进来的阳光打在天花板上,于是纯白色的天花板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光影的分界线格外明晰。
清晨,新的开始……人的状态每天都在变化,人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成熟,有些事情,即使发生在不久之前的过去,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有些许幼稚。带着些许虚幻与不真切,让人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所作所为。
宁远起身,望向床头的闹钟,却意外看见了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静坐在他的床边,背对着窗户正对着他。是春笙吗?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宁远完全没有知觉,甚至在刚醒来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这位少女的存在。
少女背对着阳光,看不清其面容。仅看那泛着金边的轮廓,多半是春笙无疑。宁远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他的确有拉上了窗帘并锁起了门,虽然并无防范的意思,只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但此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少女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看,今天天气很不错吧。”少女转过身,看向窗外,突然这么说道。她的声音不同于春笙,有些活泼,更富有生活的气息。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宁远总算是适应了光线的亮度,这时的他,才算是看清楚了少女的脸。少女脸上挂着盈盈笑容,她和春笙长得很像,不过眼前的这位少女左眼的斜下方有一颗泪痣,明显是不同的人,或许是双胞胎?
像是被看透了心思,少女开口说道:“初次见面,我是秋歌。如你所见,是春笙的妹妹。”
宁远下了床,也来到窗边。阳光下尘埃飞扬,肉眼可见。望向窗外,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肺中所有的浊气清除干净似的,一种更为甜美的香气却顺势传入了他的鼻中,像是茉莉花淡淡的清香,掺杂了一些泥土的气味。当宁远发觉这股香气来自于身边的少女时,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希望对方不要误解他。
“你好,我是宁远。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用钥匙打开锁进来的。”
无比正确的回答,宁远被呛了一下:“那么,有什么事情么?”
“当然,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就想着带你到处逛逛。本来是姐姐想亲自带你转转的,但是我想了解一些你的事情,就毛遂自荐啦。”
宁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事实上,他此时穿的还是睡衣。无论如何,想要在女孩子的面前换衣服,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要拥有与常人不一样的脸皮。可宁远的脸皮相当的薄,于是他说着:“不好意思,我准备换衣服了,能请你先下楼等我吗,我要先做些准备。”然而秋歌却沉默不语了,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宁远。
宁远微微有些汗颜,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她们脑海中想着的事物永远是有些令人捉摸不定的。他又一次想起了李清平。她也是这样,活泼开朗,不拘小节,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散发着耀阳的光亮,指引着宁远前进的方向。不知不觉间,李清平的形象已经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神性,亦或是母性的女性形象。所回想起来的往往都是些奇妙的事情,宁远是否在不自觉间将李清平神话了呢,若非如此,便是对李清平逝去的一种亵渎。
见到秋歌这一幅注视着自己目不转睛的样子,宁远只得推着她的后背将她送出去。真是相当自来熟的人,对于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也能做出这些有些冒犯的事情,宁远发觉自己身边好像尽是这一类的人,他对这些人感到深深的无力。他生性有些内敛,并不太懂得拒绝。但更多时候,他往往能从这些人中得到帮助。或许,他是一个幸运的人也说不准。
换好衣服,洗漱过后。宁远下了楼。还未走到一楼,便飘过面包与咖啡的香气。只见秋歌站在春笙身旁,秋歌将头附在对方的耳边,好像在说着悄悄话。而春笙正从烤箱中取出盛着面包的盘子,春笙回过头,望见了宁远,说道:“早上好。”
“早上好。”宁远也回以招呼。对比起秋歌的活泼,春笙显得稍微有些冷淡,她似乎对宁远保留着一种独特的距离感,让宁远有些许不敢靠近。
此时,一楼只有在厨房的三人。其他人或许都还没有起身。“请坐吧。”春笙边说着,边将面包装上单独的盘子,又准备了一杯咖啡放在桌子上。宁远顺着其指示坐在了位置上。这时候秋歌像是找到了时机,也坐了下来。坐在宁远的身边。
“我的那份呢!”秋歌喊道。
“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在面对秋歌时,春笙的那份冷淡与隔绝感消失了,变得有些温和起来。她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
“我忘记了,那我就看着你吃吧。”后一句话是对着宁远说的。这让宁远如坐针毡起来。他向来不喜欢自己吃东西的样子被人看见,似乎进食暴露在公众眼中,就成为了一件丑陋的事情,与宁远所信奉的一种文明,美学相违背。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们今天都要去哪些地方呢?”
秋歌回答道“其实这里还挺大的,仅用一天肯定逛不完。除了我们现在所在的人间公馆,在更深处还有一栋叫做‘花’的别馆。此外,山林里还藏着各式各样的建筑。说起来,你有什么信仰吗?”
“信仰?”
“对,比如说天主教、伊斯兰教、亦或是佛教?或者你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一个将科学当做信仰的人。”
“我的信仰吗?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吧。倒不如说,我对宗教还挺兴趣的,如果有机会能够了解一番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预料之中呢。最近的年轻人似乎都信仰寡淡。”
“硬要说的话,祖辈都是信佛的,寺庙一类的地方我也经常前去,尽管不信奉,但是在家里人的影响下也拜过佛上过香。”
“那我们先去寺院看看吧,正好在途中会经过花别馆。”
宁远没有再接过话茬,算是默认了。他这时才开始动用自己的食物。方才的谈话,也让刚出炉热乎的面包稍微冷却了些。
没有加调味用的酱料,面包有着其独特的迷人的芬芳。一口咬下,蓬松的面包在口中化开来,嘴中充盈着甘甜的味道。这是来自大自然的恩惠,自人类学会耕种开始,春种秋收就成为了一种规则。从此,人类即使不捕猎,也能收获劳动的果实。
“这是我们自己种的小麦。我们基本已经可以自给自足,偶尔才会从外界拿来补给。”
“我也可以试试耕种么?”宁远问道,与其做一个梦想家,倒不如做一个实践家。他想要将劳作视为伟大使命的其中一环,仅是嘴上说着感谢是没有用的,只有自己亲身参与到劳作中来,才能体会到食物获取是多么的不易。或许理解、知晓他人的喜悦与痛苦,才能达成自身内心的解放。
“当然,在这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