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天户卿

作者:虚无恒弦 更新时间:2021/3/30 16:28:14 字数:5308

……

…………

修罗雷斯的妹妹,修罗柳斯。

她奔跑到天户家,在宅院找到了虚无正宇。

虚无正宇独自坐在鲤鱼池旁边的石堆上,代替天户卿喂食池塘里的鲤鱼。

修罗柳斯说,“正宇大人……大家都到齐了……”

虚无正宇没有说话,只是将视角移向了天户人的房子。

「世界」死了。

对于尽头里的御三家而言,这绝对是无法比拟的痛苦。

每个人心中的意志,都惨遭无情的剥夺,心中的世界无一例外地崩塌了。

整个桥之尽头,空气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四周的氛围也已经和过去相去甚远。

天户卿无法承受这份如此沉重的打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虚无正宇回答,“我要继续待在这里,直到卿愿意出来为止。”

这时,一名男子也来到了庭院。

他是天户礼子的丈夫,严志。

严志说,“正宇,抱歉,卿还是老样子,不肯出来,也不愿意见任何人。”

虚无正宇深深地叹气。

这才是天户卿的风格。

他一定是所有人之中,最不愿意接受这份现实的人吧。

极为忌惮和恐惧‘死亡’之人,又有何等勇气去见「世界」最后一面呢?

“正宇……你必须要坚强振作啊!会发生这样的事,绝对不是我们所期望的。”严志说。

修罗柳斯也轻轻地将手搭在正宇的肩上,希望能够让他好过一点。

“但是……如果不是我们任意妄为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正宇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这份造化弄人,绝对不会是天意所为,而是人类的意志所衍生出来的下场吧……”

严志和修罗柳斯都一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另一名青年也来到了天户家的庭院,瞬间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虚无正宇看着来客,也非常惊讶。“秋信?你怎么过来了?”

秋信眯着眼微笑,向众人弯腰鞠躬。

“正宇大人,凡纲大人托我过来接您。今天的祭祀,必须要有虚无当家在场。而且,我有点担心……您一定会沉浸在悲痛和自责之中,无法自拔吧。”

虚无正宇没有说话,只是愧疚得低下了头。

秋信走到正宇的面前,轻轻地将手放在正宇的头上。

“我也失去过重要的人,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绝对不会那么容易释怀的。正宇……我们都能够永远地伤心和自责,但是,您现在身为虚无人的当家之主,必须扛起御三家的责任,还有接下来必须去做的‘事情’。我们都会和您一起痛苦,一起缅怀,一起永远铭记,让我们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重要之人。”

这份心情,是确切真实的。

秋信的眼角也有一丝的泛红。

他也身处于悲痛的心之海,却不忘鼓励其他人,振作起来。

虚无正宇擦干了眼角的泪水,一直忧愁的脸,终于能够浮现浅浅的微笑。

虽然这份痛苦是永远都无法消失的,但是他们还有可以做的事情。

至少,对于已死之「人」唯一的救赎,就是努力地继续活下去。

如果……天户卿也能够理解的话,就好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必须动身前往修罗家了。凡纲大人,还有玄月……都在等待着您。”说完,秋信向正宇身旁的两人再一次行礼,就退出了天户家。

除了正宇,其他两人都对这名不请自来的家伙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那家伙的身影离去之后,修罗柳斯立刻严谨地告诫正宇,绝对不能够信任这个家伙。

秋信是从外地来到桥之尽头的人。

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得到了虚无和修罗当家的信任,甚至已经得知了村子里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中,就包括了「世界」的存在,还有御三家的使命。

但是,虚无正宇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甚至他已经能够理解,为何父亲和修罗凡纲都会如此信任秋信的缘由。

想必一切都源自于他的那份自信,以及坚定不移的眼神吧。

秋信的行事作风,任何所下的决定,几乎不存在任何的犹豫,即使遇上难关也不曾动摇。

此外,面对御三家,他不会隐藏真实的想法,总是毫无纰漏地有话直说。

这份为人正直,不和谎言扯上丝毫关系,一定是虚无和修罗当家会如此信任他的基石。

看着正宇对秋信的为人赞叹有加,修罗柳斯非常无奈。

“不管如何,他并非生于御三家,怎么可能会和我们背负相同的立场呢?如果一旦面对必须做出牺牲的抉择之时,他真的会毫无犹豫地守护「世界」吗?”

这道提问,虚无正宇也没有明确的答案。

不过,他愿意去相信秋信。

秋信一定也是深知这份使命,才会加入御三家。

修罗柳斯非常不服气,不管怎样劝都无法让正宇清醒过来。

这时,严志打断了两人的争辩。

“你们还是赶紧去修罗家吧。卿这边就交给我,如果他愿意出来,我一定会把他带去修罗家的。”

没错,现在并不是争论的时候。

必须去见「她」最后一面。

在往后的人生里,已经没有机会能够和她一起缔造回忆了。

至少在终焉之时,如果能够好好道别,或许能够稍微治疗心中的伤痛吧。

……

…………

桥之尽头的北方森林,其面积比桥之尽头还大了数十倍。

这片丛林成了桥之尽头的天然屏障,守护村子不会受到敌人的侵扰。

几乎没有人能够踏入这座尽头森,还能够活着出来。

此外,这里同时还是「世界」的住所。

御三家将小仓库的入口,和尽头森的中心连接了起来。

修罗柳斯陪着虚无正宇,走进了小仓库,穿越来到了‘护月亭’。

此时,修罗家,还有天户礼子,已经聚集在湖泊旁。

站在修罗当家身后的秋信,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正宇,向他挥手。

在护月亭上,有一个纯白色的台阶。

上面躺着一个少女,如今,她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声音,笑容,连同生命,已经完全凋零。

天户礼子和修罗柳斯,替玄月换上了白色的长裙,再将她的周围摆放了许多色彩艳丽的花朵。

虚无正宇深呼吸,慢慢地走向「世界」的身边。

“玄月……”

「世界」,这个称呼是御三家对于神的尊称。

此外,她是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

叫做‘玄月’。

每向前迈出一步,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会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越接近眼前的少女,越能够看清现实。

过去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可能再睁开眼睛了。

越认清这份现实,虚无正宇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居住在这座森林的动物们也渐渐聚集了起来,似乎理解了这座庭院的主人的逝去,纷纷发出了哀鸣。

一直站在父亲身边的修罗雷斯,同样也是努力着不让自己的泪水越堤。

看着正宇的出现,心中的怒火一瞬间爆发出来。

“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和卿的馊主意的话,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雷斯,给我住嘴!今天是「世界」的葬礼,我可不允许你在这里放肆!”旁边的修罗凡纲严厉地呵斥道。

修罗当家一说完,雷斯就被父亲身后的另一名大汉给强行拉着了。

虚无正宇走到修罗凡纲的身边,向他低头敬礼。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替你解围。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在最后一刻还不分礼数。这也是我仅剩能够替她所做的补偿而已。”修罗凡纲说完,便走向了「世界」的身边。

虚无正宇无言以对,默默地将眼泪给擦干。

直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天户卿仍然没有来到护月亭。

或许这样也好,如果让玄月看到卿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定会非常心痛吧。

其余的御三家没有继续等待卿,修罗凡纲亲自抱起了玄月,慢慢走向了湖泊的中心。

其余的人一同跟了上去,跪在湖水边,双手合十祈祷。

“玄月……您就安心地离开吧。”

“不必再经受任何的伤痛,也不必替我们操心。未来的一切,放心交给我们吧。”

修罗凡纲走到了湖泊的中心,将玄月放落水中。

众人看着玄月慢慢地沉入湖底,都流下了泪水。

就连看似铁石心肠的修罗当家,他的眼眶也划下了一滴泪水。

“抱歉……终究还是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一直守护「你」的……”

在一片哭声中,秋信突然开口了。

“除了悲痛她的离去,铭记她曾经存在过……我们还有能够做的事情!”

众人都对这家伙的大言不惭给愣住了。

“虚无天守大人曾经说过,我们人类,这一生,或许并不存在转世投胎。”秋信继续肆无忌惮地说道,“我们所拥有的人生仅有一次。死亡,意味着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失去活着时所能够做到的任何事情。”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天户礼子不满地骂道。

修罗柳斯也一同指责,“是啊!你只不过是一个外人,又怎么会理解我们的心情!”

“我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这份痛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秋信继续说道,“不管我多么惦记着她,这份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她失去了生命的同时,就再也无法意识到我,甚至无法继续守护我了。”

人们只能够去选择背负那如同莫须有的义务,想要去完成她心中所留下的遗憾。

或许,这只不过是留在世上的人能够得到些许的救赎罢了。

只有这样做,才能够永远地守护已逝之人,还有自己那支离破碎的心。

“我们还有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重演。”

“别再说了!!”

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修罗雷斯,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喊,将矛手指头对准了正宇。

“都是你们!是你们害死玄月的!如果不是你们在后面从中作梗,玄月就不会死了!”

打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修罗雷斯寸步不离护月亭,一直守在玄月的身边。

无法入眠,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绷紧的内心久久无法释怀。

“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

修罗雷斯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最后被身后的大汉直接拉出了护月亭。

面对雷斯的指控,虚无正宇只能惭愧地低下了头。

然而,秋信仍然继续口无遮拦。

“这并没有真正的答案,活着的我们,依然有义务和权利去弥补心中的遗憾。替玄月完成她过去的遗愿,证明她确实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算……这份坚持是她永远都无法看到的。”

“继续前进,在这份痛苦之中,找到能够拯救自己心灵的办法。”

“哼……秋信……你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谁听呢?”修罗凡纲低着头,看着逐渐沉入湖水深处的玄月。

“你说得没错,说不定……是我还没觉悟吧……”

……

…………

天户家。

在一个已经完全封闭的密室里,不断传出哀嚎。

严志打算破门而入,但是门口已经被许多东西挡住。

“卿!求求你了!快出来吧!你这个样子……要我怎样向你的父亲交代啊……”

“多此一举……死亡可是意味着失去‘活着’所能做到的一切……等到你死了之后,难道还有办法‘遇见’他吗?”

“无论如何歇斯底里……还是诚心地祈求……到头来只有一个结果……他们永远听不见。”

“吵死了啊啊啊啊!”一张椅子直接飞向墙壁,被砸个七零八落。

房间里一片狼藉,四处都是被肢解的家具。书架上的书也不堪入目,全部被撕得粉碎。

天户卿蹲坐在角落,紧抓着手臂,都溢出了血来。然而,却远远不及他心中的痛。

“瞧你这幅模样……这样做有意义吗?”

天户卿咬紧牙关,双眼怒视着前方的存在。

那是一个如同影子一般,没有任何的形体,面目全非的黑暗之物。

黑影从凭空之中,变出了一把小刀,扔到了卿的面前。

“自甘堕落有何意义?你明明……还有很多能做的事情吧?比方说……一死了之,就不必那么痛苦了!”

“出去!给我出去!”天户卿捡起身旁最后的一本书,扔向了那个黑影。

黑影没有躲开,直接让书本穿过了它的身体。

“你始终畏惧着死亡,不敢踏入如此恐惧的境界。所以,唯一能做的,只有伤害自己,来抵消心中的痛苦。那我可要告诉你,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完全无法解决你心中的问题。”

“少啰嗦!”天户卿站了起来,想要利用地上的小刀,让眼前的异端住嘴。

但是,在他起身的一瞬间,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体力完全透支了。

不过,明明一滴水都没有沾过,他的眼泪却始终没有停过。

“玄月……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黑影遗憾地叹气,“我也非常惊讶,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我有一个办法,能够拯救玄月,把她从死亡那里带回来。”

天户卿非常惊讶,原本已经精疲力尽的他,却又动了起来。

“如果你能够取回属于天户人的力量,就能够做到这件事。”

“天户人的力量……?”

“你不知道并不奇怪,毕竟这件事几乎被虚无和修罗给掩盖了。天户礼子,甚至是你的父亲,都对这份力量全然不知。”黑影继续说道,“而且,你的父亲在即将知晓一切关于天户家的真相的时候,就被抹杀了。”

天户卿再一次震惊,据他所知,父亲的起因是突发性的心肌梗塞。

父亲一直以来都有心脏的毛病,所以才没有起疑。

但是,比起去怀疑父亲真正的死因,更让他在意的,是刚刚那句话的真伪。

真的有能够拯救玄月的方法吗?

“我和修罗凡纲,是活在同个时代的人,也是最了解一切真相之人。”黑影继续说道,“在这之前,先让我告诉你,关于天户家的身世吧。”

天户,是「世界」和人类结合所诞下的孩子。

其生命,灵魂,是最为接近「世界」的存在,体内也蕴含了等同于神的力量。

但是,知晓一切的修罗凡纲,由始至终,都认定着,天户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存在。

除了将天户的身世完全隐瞒,甚至要出手除掉所有的天户人。

「世界」和虚无都反对这个做法,才让修罗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那个打破这一切规律的那个人类,从此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之中,才不至于被赶尽杀绝。

“玄月之死,注定会让凡纲的内心产生变化吧……不能够继续停滞不前,必须将所有的希望都孤注到‘虚无人计划’之中。”黑影继续说道,“一旦虚无人计划开始的话,他就会想尽办法除掉所有的天户人。”

“一派胡言!我不准污蔑他们!”天户卿继续说道,“而且,正宇一定会反对,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黑影回答,“多么可悲的天户人啊……一直不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难道你不曾感到疑惑吗?为何你会比任何人都恐惧死亡?”

这又让卿更加惊讶了。

这份埋藏在心中的恐惧,最清楚的人只有正宇和妹妹。

“你到底是谁!”

“吾名为虚无雄助。卿,你真的认为……当虚无正宇碰到了他必须做出抉择之时,会一直支持你吗?”

“会的!一定会的!”

天户卿的回答,只是惹来雄助的一阵讥笑。

“去了解一切的真相吧!天户人的宿命,和虚无人的宿命!等到那个时候,我相信……你一定会明白的!”

黑影连同声音一同消失,最后只留下一把黑色的短仗,证明它的出现并不是一场妄想。

面对这个几乎绝望的世界,那个黑影的话语似乎将覆盖天空的黑雾完全扫开了。

就算只是那个家伙的胡言乱语,天户卿也没有置于不顾的选择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能够拯救玄月的力量的话……

“就算……要牺牲全世界,甚至是破坏这个世界的法则,我都要……将玄月给带回到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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