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那名少年的目光刚好撞上了不远处成越的视线。
“苏源,好久不见…”
这时,成越才想起来,原来苏源就住在星街,他也没想到两个人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下遇见。
毕竟,苏源打伤莫子石那件事之后,他被退学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甚至连参加中考的机会都没有了。
苏源眼神复杂地望着成越,良久,他才低着头“嗯”了一声。
明明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那声音却仿佛历尽了人生百态,沧桑得让人觉得悲哀。
成越犹豫了几秒钟,没有立马离开,而是推着自行车来到苏源身旁,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苏源最近过得怎么样。
再说,成越其实也担心,像现在这样放任着苏源不理,他是不是会像上辈子那样——走上一条通向死亡的不归路。
“你家在这吗?”成越问道。
“嗯。”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成越和苏源其实不熟,天天喊打喊杀,现在突然和和气气,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
短暂的沉默,苏源突然道:“哦,对了,成越,那个莫子石怎么样了?”
成越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关心起莫子石,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右手断了,推迟一年中考…”
“哦…这样啊…”苏源神色有些复杂,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烟,点燃之后深深吸了一口,刚刚呼吸一个大大的烟圈,原本想给成越递一根,动作到一半,又停住了。
成越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心一暖。
这个人其实真的有被拯救的价值,成越越来越坚定自己信念。
苏源继续说道:“如果你见到莫子石的话,替我向他说声对不起,其实他也没说错什么,毕竟那些都是事实,那个女人…不…我妈就是那啥…”
当苏源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砖房内突然传出了男性的吼叫声,除了粗俗不堪的语言之后,就是一些麻将、扑克的用语了。
“自摸三万!一人一百,给钱给钱!”
“草泥马的,老子今晚输了一千多块了!”
屋内传来了男人污秽的语言,以及激动拍打桌子的声音,成越一下子了然,明白了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
赌钱…
刚到嘴边的话被打断了,苏源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看着成越。
那无助的目光,仿佛是从深渊之中投射出来。
这时,紧闭的屋门被推开,一名光着膀子、脸型消瘦的中年男子把头探了出来,他的嘴里叼着烟。
“小子,你给我去附近商店买几包烟回来,记得快点,少了烟浑身不自在,要是害老子输钱了,准揍死你!”
中年男子眼神十分凶狠,把头缩回去前,他眯着眼打量了成越一眼,说道:“以后别把人往家里带,万一窝被条子盖了,你跟我都得喝风!”
成越没有回避中年男子的目光,他就这么瞪回去,这种人就是社会的毒瘤,要不是因为他是苏源的父亲,成越大概已经悄悄报警了。
“好。”苏源点头道。
听到苏源的回答,中年男子关上了门。
“那是我爸…”苏源介绍道。
“看得出来。”
“你快回家吧,这一带夜晚乱得很,别以为自己真的很能打,在那些社会混混面前,你还只是个小屁孩。”苏源又催促道。
“额。”
闻言,成越顺着星街的大道,一路望去,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人心腐烂的气息,就算是活了两辈子的成越这时候也忽然有种淡淡的恐惧感。
想了想,成越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先走了。”
听到成越的话,苏源脸上的表情稍微淡定了一些,又突然想起了要给父亲买烟,没有再理会成越,穿着拖鞋的他开始小跑,往星街深处跑去。
没走多远,他仿佛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折回来,来到了成越面前,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了半分钟才说道:“之前买烟的钱都是赊账的,前几天商店老板说了,不能再赊了…我…那个钱不够了,你可以借点给我吗…?”
话到最后,苏源的声音越来越少,甚至都快要听不见了。
自尊心作祟。
没有片刻的犹豫,成越马上就从裤袋里拿出了全部的现金,大概两三百块,全部塞给了苏源。
“不用这么多的。”
“要还的。”成越微笑道。
不知为何,苏源忽地抬起头,方才那无助的眼眸之中突然多了一丝光泽,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谢了。”
苏源一直以为,被父母抛弃的成越与身世不堪的自己是一路人,最起码他们都是那么悲哀。
可是。
这一刻,苏源才真正明白成越那时的话,我们不一样,站在月光下的成越是那么的耀眼,他没有父母,却有着一大堆的朋友,白洛、潘若蓝、秦冬儿,以及云里街的那些人…
而他苏源终究是阴暗角落叹息的人。
道谢完,苏源就一路跑向了那充斥着腐烂气味的星街深处,最后消失不见。
命运从来都是不平等的,有的人从出生开始一辈子都走在平坦宽敞的道路上;有的人要走的路注定崎岖不平;而有的人却是在泥泞中匍伏,一旦陷入泥沼之中,就会慢慢沉沦。
等到苏源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成越也没有继续逗留,推着自行车离开了星街。
拯救苏源的方法,成越并非没有想过,却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成越甚至有种冲动,那就是拨打报警电话,举报这里聚众赌.博,让警察把苏源的父亲抓进去,只有让苏源远离了他的父亲才能把他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可那毕竟是苏源的父亲,血肉至亲。
原生家庭的束缚,往往都是不可解,穿越者也没有办法。
成越恍惚了很久,还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