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你看,所谓喜剧就是把人生无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你看。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潘若蓝从小到大很少哭,不是因为坚强,而是善于避免一切的悲剧,哪怕是在电影院门口,让她在低分喜剧和高分悲剧里面挑一部,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喜剧。
灯光映得苏源的头发发亮,可他却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不知为何,蹲在一旁的潘若蓝看到苏源落寞的样子,心脏有些隐隐作痛,到底是出于同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说不清楚。
一股莫名的力量仿佛在推动着,潘若蓝很自然的张开了双臂,抱住了苏源,哎呀,妈呀,怎么心跳越来越快了,我该不会是得了心脏病吧。
苏源顿时被少女的冒进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下意识想要推开了潘若蓝,刚刚举起的手,却迟迟没有动手,终究是贪恋这突如其来的温暖。
苏源咬咬牙,低声道:“尽做一些无聊事...”
潘若蓝的头靠在苏源的背后,谁也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
潘若蓝只感觉自己的脸滚烫,嘴上依旧不甘示弱:“你管的着,本姑娘爱干嘛就干嘛。”
老人家常说,一个人吃多少用多少是注定的,一切都是命,潘若蓝不信命,可苏源信。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当苏源被自家老爸打趴在家门口的地上的时候,他都会很长一段时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呆呆地、静静地遥望天空,每每如此,总是会思考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例如为什么班上的小孩都有妈妈,只有自己没有;为什么过年时其他孩子有新衣服穿自己没有...
很多的为什么,他一直想不懂。
最大的疑惑大概是,一个人不幸需要理由吗?
直到有一天,村委会的大妈不知道因为什么跟老爸大吵了一架之后,大妈摔门离开时看着苏源说了一句话。
“上辈子造的孽。”
突然间,苏源有些似懂非懂,自己上辈子大概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才会导致这辈子的恶果。
所以,他学会了一件事——认命。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真的想狠狠地爆锤上辈子的自己一顿。
出生于那样的家庭,从小就接触了大人世界的肮脏,苏源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得多,初一的时候,他曾经喜欢过班上的一个女生,那是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生,却从未向她说过一句话,称霸初中三年的他,却唯独对那个女生敬而远之,生怕自己弄脏人家一样。
苏源敢一个打十个,敢打老师逃课,也敢偷钱,就是不敢跟那个女生说一句话。
只有优秀的人才配得上优秀的人,苏源有自知之明。
除此以外,苏源之所以一直都有些执着成越,纯粹是因为他觉得吃百家饭长大的成越与自己很像,大家都是孤身一人,踽踽独行。
如果可以的话,苏源大概是很愿意与成越成为挚友。
可惜的是,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与成越不一样,后者拥有许多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画面还是回到这一刻。
“喂,你叫什么名字?”苏源突然开口问道。
对于潘若蓝这个女生,苏源其实并不认识,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老是陪在成越身旁的几个人之一,貌似还是疯疯癫癫,咋咋呼呼的一个。
这时,潘若蓝松开了手,在苏源的身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回答道:“潘若蓝,潘安的潘,草右若,蓝色的蓝。”
苏源默念了一声,转头看着潘若蓝,挤出一丝勉笑,道:“潘若蓝…嗯…我应该会记住的。”
见到对方脸上若隐若现的笑容,潘若蓝失神了几秒钟,连忙甩甩头,一本正经道:“什么叫做应该…还有,你可不许误会了,刚刚那个抱抱...嗯...我在街边见到受伤的小猫小狗也会忍不住抱起他们,所以...你在我心目中就好像...对了...像小狗一样!”
说完,潘若蓝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她显然对于自己这一番自欺欺人的解释十分满意。
苏源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个女生还真有意思,虽然被叫做小狗有些怪怪的,不过心里竟然没有一点的介怀,自己不正是一条野狗吗?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潘若蓝要回家了,再不回去家里人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听到潘若蓝要走了,苏源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却还是摆出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她走出了公园,却没有陪她走过马路。
苏源就这么站在马路的对面看着潘若蓝,潘若蓝蓦然回头,看着苏源笑道:“这个暑假…每天下午,我都会在这里等车。”
苏源怔了怔,没有说话,就这么双手插着裤袋,看上去好像很酷,其实一点儿都不酷,隔着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马路,像是楚河汉界,眼睁睁地看着潘若蓝上了公交车,然后远去。
此时,一阵凉风袭过,苏源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身体又冰冷起来了,他转过脸望着回家方向的路,阴暗沉寂。
苏源叹息一声,低语道:“玛德,这样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与此同时。
在回去的路上,坐在公交车上的潘若蓝小心脏还一直怦怦直跳,像是有一头小鹿在里面乱撞,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苏源的样子。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莫名地还想要见到他。
然而,那天之后,潘若蓝一整个暑假都再没有见过苏源...
多年以后,当潘若蓝回首往事的时候——那一天大概正是她与苏源之间的故事的开始。
这是一个被宠坏的女孩与一个辍学少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