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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奶油芝麻 更新时间:2015/9/4 19:40:50 字数:19487

2035年4月18日,格林尼治时间21点03分,代号XB-11的小行星撞击火星,火星偏离原轨道。

2035年4月21日格林尼治时间3点16分,火星残骸的0.7%进入地球引力圈。

2035年4月22日,格林尼治时间12点43分,地球遭到了第一波陨石打击。持续25小时,轰击范围南纬35°至北纬75°。直接死亡人口2.3亿。

2035年4月23日格林尼治时间8点,展开了代号“救赎”的国际行动,几乎全部的量子物理学家,宇宙学家,空间动力学家被军方所保护控制。

2035年10月25日,科学家联合发表声明——火星在被小行星撞击时飞溅出来的残骸已全数飞离了地球引力圈。火星事件平息,地球展开了重建。

2036年12月25日,圣诞节当晚,比UN的联系更为紧密的国际组织SPC成立。

2037年6月14日,历经火星事件的SPC各国领导正式重启了自阿波罗十三号后就再无进展的载人星际航行计划。

2038年10月1日,第一艘验证飞船载着一名宇航员,十三枚冷冻人类胚胎,以及两台人格计算机射入了太空。

次日,SPC宣布,人类在宇宙灾难下灭绝的概率减少了85%。

2052年7月5日,飞船飞离了太阳系,最后的联络中断。宇航员的生命维持系统还能工作56年,飞船的胚胎冷冻系统还能工作70年,两台人格计算机还能工作75年。

我是一个量子物理学家,确切的说,曾是。我会呆在这个无聊的群岛上,是因为父亲的原因。父亲在2035年来到这个群岛上后,就再没出去过。然后,父亲与当年的一大批科学家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主导空间移民飞船的设计建造,一部分是量子兵器系统的研发制造。

科学家与科学家的孩子们都将一直呆在这个气候温和的群岛上。一代又一代的研发飞船或者兵器,直到一方率先成功前,所有人不得离开群岛。

至于为什么领导们会如此着急,是因为那次直接死亡2.3亿人的陨石雨,彻底把人类吓怕了。人类会还没能离开摇篮就死在摇篮中,彻底困死在地球上吗。

为了简单粗暴的永久性的消除这个担忧,领导们的意见很一致——竭尽全力制造出星际移民飞船或者对陨石用量子兵器系统。

于是,一大批科学家与他们的孩子的未来在全人类的大义下被规划了。

其中,空间移民飞船项目简称SC。

量子兵器系统项目简称WP。

目前来看,SC项目进展已经无限趋于完成。基于弱力引导出的纵横高频交互磁场成功的改变了空间曲率。也就是说,SC项目的最大挑战点——飞船引擎,已研制成功,换而言之,现在只剩下飞船的外壳组装。因为飞船的主体结构与基础设施早已建造完成,数量为三万艘。当然,正式的空间移民项目还要有遗传学家,物种改良学家,物质循环学家的努力,但是,这些都是小问题了。就算有哪个飞船动力学家搞到了一个芹菜基因的改良项目,又因为她讨厌芹菜,就把芹菜的基因搞绝种了,也都不会受到什么责难,因为人类,已经高枕无忧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以上——都不关我的事。既然SC项目已经成功,WP项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我,正是WP项目负责人,的儿子。

所以,现在,我大概,可以休息下了吧。

原先SC项目与WP项目都是处于0的起点,双方的科学家们都投入了100%的热情想要率先把“人类的救世主”这个头衔揽入怀中。当投入了天文数字般的资金与全部的青春年华后,失败这个词,已经成为了一种禁忌。

父亲耗费了一生在WP项目上,甚至已经建造完成了反物质能量汇焦系统,但是,他依旧说不上成功,因为关键的反物质还没能制备出来,目前已获得的反物质只有0.8克,距离目标的20克,还需要花上两个世纪。而这20克的量,也还仅仅是一门反物质炮发射一次所需的燃料。

也就是说,我已经失败了。在SC项目即将完成的情况下,WP项目本就没有了意义。

兵器这种东西,保不准会被拿来对准地球自己。这个想法,是我最后的安慰了。

所以,现在的日子很闲。看着曲率引擎通过一层又一层的论证,然后第一艘原型机驶入太空,飞抵破碎的火星后,又在一星期后安全返回,人类的希望,已经切实的灌注在了曲率引擎上。大概,总比,是一门反物质炮要好。

我自嘲的踢开了脚边的石子,试图将十几年来充斥着大脑的全部烦琐物理法则抛开。但是,做不到,看到一片落叶就去计算流体力学,看到光斑就去思考恒星衰变,看到海鸥就去模拟地球磁场,就算反物质炮现在就躺在机库中又怎么样,这东西现在只是一堆废铁。父亲失败了,我也失败了,WP项目已经不行了。我想看开点,但就像人生被否决了一样,我十几年来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飞船,只能保护人类,而我,想要保护地球。

那么,要去继续完成反物质炮?

当得知曲率引擎成功的那一刻,WP项目就失去了全部的资金与人员。现在就连启动强子对撞机的电都没有了。

想开点,想开点,领导说什么,就做什么,我总不能一个人去开发反物质吧。除了我,大家都在兴奋的去完成SC项目,毕竟顶多再几个月,SC项目结束,所有人就都自由了。所有人,都将获得人类史上里程碑式的荣誉。

我不会自私的强求别人继续来关注这个再过几年也不一定有进展的WP项目,我也明白依靠我一个人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所以,我明智的放弃了。谁叫SC项目的进展竟然如此之快,主导人一定是天才中的天才吧。输给天才,没什么好耻辱的。

淡定,淡定,技不如人,就要甘拜下风。无论如何努力,拿不出成果的话,只配叫做一个用功学习,勤勤恳恳的好人。

那种阴暗的去阻碍SC项目的想法是绝对不能有的,因为全人类第一次如此团结了起来,在全人类的大义前,我的未来,我的理想,我曾经的愿景,还是尽早忘掉吧。

我最后看了一眼静静的躺在巨大穹顶下的钢铁怪物——设计容量为20克反物质的歼星炮,足以一发解决1/16个地球引力圈范围内的全部星辰。理论上配备32门即可令人类无惧于小行星的撞击。

而SC项目的移民飞船以目前的人口计算,需要3万艘,飞船的壳体已全数完成,剩下的只有曲率引擎的量产安装。不过,只要先完成几艘然后起飞待命,人类文明就很安全了。

在遥遥无期的32门反物质炮与近在眼前的几台曲率引擎面前,领导们选择了后者。很明智。

静静躺在眼前的深黑色钢铁怪物已经不可能有咆哮的一天了,等待它的命运只有躺在这里被时间锈蚀。直到某个战争狂人再次把它发掘出来,在一阵狂喜之后再次将这个废物沉入太平洋。

我已经不敢去近距离观察这个怪物了,因为摸到上面的一个螺母,我都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于是,干脆的,我转身离开了机库。

反正看了也伤心,不如不要看。随着我的离开,机库的感应门徐徐关上。那么,现在该干嘛,真的不知道。失去了人生唯一的目标之后,大概像其他很多人一样,等待自由就好了。

这个巨大的群岛上,也没什么特别的,最有意思的就是去观察椰子蟹吃椰子了。然后,等它吃饱之后,再升起一堆火,把它拷了吃。因此,我随身都带了一小盒火柴与小瓶醋。

惯例的,我来到了每天都要来的海滩。远方海面上的浮标闪烁着红点。那是信号屏蔽装置。除了那东西有点煞风景之外,这里的亚热带岛屿景色倒也还合我意。

椰子蟹作为世界上最重的螃蟹,且是没有天敌的物种,非常好找。循着沙滩上的脚印就能找到。

沿着沙滩上一条浅浅的拖痕,就发现了一只。它正在试图磨开一个椰子壳。

椰子蟹完全不知道已经大难临头了,还只是一板一眼的盯着面前的椰子。我判决了它的死亡,它却不以为然。或许,没有天敌的它根本就不理解什么叫做被捕食。它只是重复着每天出来寻找树上落下来的椰子,然后吃饱之后去繁衍族群这一烙刻在遗传物质中的过程。而我,要中止这一神圣的行为,因为,蟹肉,最喜欢了!如果哪天我要死了,我死前的遗言一定是让我老婆去给我找个椰子蟹钳子来。

椰子蟹的动作很慢,都一个小时了,它才磨开了椰子壳,不过,作为地球上唯一能不借助工具独自打开椰子的动物,它的这一行为,百看不厌。它不喝椰子汁,它也没法喝,它只会用钳子一点一点把椰子肉夹进嘴里。也正好,椰子汁我来喝。

于是继续安静的等着。至于为什么非要等它吃完椰子,大概,是因为,看着它这么努力的样子,不好意思看到它被我抓住后看着还没磨开的椰子壳那恋恋不舍的表情······开玩笑的。

椰子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收起了钳子,拖着它十几斤重的身体打算回到灌木丛中去。

在烈日下蹲了两个钟头的我从它身后的死角走过去,两手死死握紧了它的钳子。只要在钳子张开之前握紧它,它就再也不能反抗了。尽管它的握力很大,但是张弛力竟然弱的可怕。

握着它的两个钳子,勉强把它提了起来。

双手中沉甸甸的深灰色蟹肉罐头,正在试图理解8条腿为什么都悬空了。但行动缓慢的它根本没法做出任何有意义的高难度逃脱动作。于是,只能用它那两根棒状的深黑色眼睛直愣愣的瞪着我。

看我也没用,还是要烤了你。

“喂!”一声警惕的呼喊。

我好奇的转过身,想看看除了我还有谁会在大中午的来这个沙滩。

哎呀,是个小姑娘。好看,漂亮,头发又黑又长,被海风吹起来的样子真撩人。

除了那老土的白色连衣裙,样貌还真是可以用无可挑剔来形容。

当然,仅仅是养眼的话还不至于让我这么关注。她的表情,非常自信。锐利的眼神与笔直的腰板,重心撑在左腿上稍稍侧身单手插腰的姿势。

还···真把自己当大人了。

“你好。”我姑且客气的回了一句。

她好像第一次见面就对我不满,丝毫没有好好相处的意思,仅拧着双唇,把视线挪到了我手中的蟹肉罐头上。

我双手把椰子蟹提了起来,试探性的问道:“你,也要吃吗?分你一个钳子。”谁叫,我是一个力争给任何人留下好印象的乖孩子呢。

“驳回。”冷冷的声音仿佛就是想吵架,“你在干嘛?自认为这样我就会默认你的行为?”

幸好因为逮到了一个椰子蟹,心情大好,我并没打算和这个小姑娘多计较,于是转过身,不去理睬她。这样,她就会识相的离开吧。在这个群岛上,见到的所有人,不外乎领导,科学家,军人,所以不存在故意找茬这种事。

难得转换了下心情,可不要又被搞糟了。我提起椰子蟹,打算找一块清静的地方去生个火,免得又被人撞见。

结果,身后,“踢踏踢踏”的摩擦沙子的声音说明那个小姑娘正在跟上来。

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胡搅蛮缠的人。我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转身,只是以略带偏见的口气说道:“无论是在沙滩上生火还是烤了这个螃蟹,都是我的自由。我会处理好灰烬与残骸的,有什么意见吗。”

身后并没传来小姑娘的回答,但也没有传来她离开的声音。这下可麻烦了。要是在之前,大不了把椰子蟹给她就是了,改天再来抓。但唯独现在,在人生的目标与全部的努力被否定的今天,不想,不愿,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让步了。就连毕生的心血都放弃了,现在连吃个椰子蟹都要人管,人生憋屈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能忍。更何况,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

我很冷静,我并没有丧失理智,我客观的做出了判断。在心境如此破碎的当下,如果还在这种地方都被人阻止的话,绝对会更加郁结。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心理健康,必须吃掉这个螃蟹。无论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我坚定的转过身,迎上了小姑娘那锐利的眼神与···冰冷的枪口···

骗人的吧。看来,不是一般的环保主义者,而是超极端环保主义者。我并不担心她会立即开枪,这太超现实了,既然她在等我转身,那就预留了谈判的余地······我把椰子蟹提到了我的心脏处,她挪开枪口,指向了我的脑门。我再把椰子蟹提到了我的脑门,她又把枪口重新指向了我的心脏。

看来,在她眼中,重要的不是如何杀了我,而是如何救下这个椰子蟹。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今天,不会无聊呢。

“我说啊。”既然小姑娘不说话,只好由我先开口,“如果我现在要烤了它,你会怎么做。”

“阻止你。”小姑娘的回答很干脆。

一开口就是“阻止”,而不是“射击你的左腿”之类的,这完全没威慑力啊。有的人只要一把小刀就能劫持一艘军舰,而有的人,就算给了他反物质炮的启动密码,也当不了恶人。小姑娘会拿枪指着我,仅仅是因为她既想要救下椰子蟹,又担心不会说话导致交涉失败,所以干脆不说话,采取了连她自己也厌恶的武力来胁迫他人。

我直视着她的双眼,纯净漂亮的眼眸中倒映出浅浅的哀伤,仿佛是验证了我的猜想一般,她,在等我说话。

两斤多的手枪,保持平举,她能坚持多久呢。如果我继续沉默的话,她会不会滑稽的因为力气太小而放下手枪呢。那到时候该准备怎样的话去奚落她呢,会不会把她说哭呢。年轻,漂亮,不谙世事的女性,总是能激起男性各种各样的幻想。

当然不是因为岛上女性太少我成为了恶心的死宅,只是因为这几天WP项目的终结让心情很糟糕。而小姑娘,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亚热带岛屿的海风有点湿,下午两点正是烈日最毒的时候,小姑娘那瘦弱的体格终于出现了颤抖。是时候对其施加精神压力了。

“为什么不开枪。”我挑衅似的横向甩了甩椰子蟹。

这种故意的对节肢动物的伤害行为一下触动了小姑娘的神经,她双手握紧了枪柄,“你是在挑衅我?”

“嗯。”我干脆的点头,“我是在挑逗你。”

小姑娘显然没有应对过这种话。不过,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她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以更加冷静的话回应:“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下他。”

似乎这句话并不是对我说的,小姑娘的眼神有点游离的看向了我手中的椰子蟹。

明明是她举着枪,却还拱手把主动权送了过来,我心中一阵窃喜,“为了救下它的话。”我提了提手中的椰子蟹,“你要找一个差不多的来代替。”

如此明显的嘲弄,小姑娘总算看出来了我根本没轻易放过她的意思。于是收起了手枪。

我心中一阵失落。小姑娘放弃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

但紧接着,她又拿出了一张塑料卡。

“这是第一批移民飞船的船票,我拿这个来换椰子蟹。”

说实话,这东西在外面的人看来或许很值钱,但如果是岛上的人的话,这东西每人一张不是常识吗?

我不解的观察了下船票。这东西虽然还没送到我手上,但一定是迟早的事。话又说回来,我作为WP项目的负责人,竟然还没有这个小姑娘优先级高。倒也不是我自命不凡,只是不仅连WP项目被领导放弃了,我也终于被遗忘了。还真是让人怅惘啊······

察觉到了我的疑惑,小姑娘开口了,“很多事情你是不会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的事?可笑,作为SPC甲级特殊保护人员,我拥有访问全球资料库的最高权限。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撤离计划·····但已,笑不出声。在风风火火的SC项目的光环下,WP项目已然是破败的一片枯叶,风吹走就没了。目前正在筹划的应该是率先起飞一艘飞船来进行太阳系的全面探索与星际移民的可行性最终论证。需要的是遗传学家,物种改良学家与物质循环学家。像我这种纯粹的武器级量子物理学家根本就是厨余垃圾一样的过期存在。

我提起了螃蟹,“这东西,能让我逃离地球,在世界的毁灭中活下来?”

见我有了点兴趣,小姑娘像终于把握住了机会一样,猛的点了下头,“是的!”

我索然无味的看向了手中的螃蟹,“喂,你也听到了吗?世界就要毁灭了,与其死的无所谓,不如被我吃掉,让他人感到幸福吧。”

“你觉得,你的命,还不如螃蟹吗?”小姑娘第一次,恭恭敬敬的用了问句。

我好像很理解小姑娘的想法,又好像不怎么跟得上她的思维,“我乘上飞船与吃掉螃蟹这两件事有冲突吗?”

小姑娘显然是被我的流氓想法惊了下,“喂!”她回到了见面时的刻薄状态,“你不交出螃蟹,我是不会给你船票的!”

“连世界都要毁灭了,给我理由,不吃它的理由。”

“宇宙的一切都在往熵增加的方向运动。”小姑娘大声而又自信的开始了宇宙学讲座。

所以啊,根本受不了这些科学家的孩子,明明啥都不懂,却装的完全继承了父母的聪慧一般。如果,这些东西都能靠继承就得来的话,我也···早就能,完成WP项目了吧。、

思考中的我没有打断小姑娘的话,小姑娘似乎也认为我在认真听,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岩浆的冷却,液氮的升华,苹果的坠地,热量的耗散,都是熵增的结果。既一切都在往混乱的低能方向发展,直至能量不再有交互,这就是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终极解释。宇宙也一样,总有一天,所有的能量会达到完全的平衡点,不再有热量的交换,到时候连一粒原子都无法移动。于是,星系不在旋转,霍金辐射耗尽,宇宙将陷入永久的沉寂。但只有生命,是一种反熵的运动形式。生命本身,无论是生长,繁衍,创造,都在重新将物质往熵的有序方向推动,生命,能阻止宇宙的终结——热寂,的发生。”

宇宙终结的一种可能性——热寂。我在7岁时就独自推导出来过了,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在故意卖弄还是她真的是研究这方面的。不过,既然她说因此需要尊重全部的生命的话,我不屑的嘴角一扬,“你吃过鸡肉吗,你脚上的凉鞋是真皮吗?负熵,反自然形式的能量,不就是食物链吗?”

小姑娘顺理成章的被我问得理屈词穷了,可以从她表情上看出明显的不甘与懊恼,但我并不会因为这样得理不饶人而开心,是时候给她一个台阶下了,和她聊了这么久,让她白费了这么多口舌在早就已经没有了结果的事上,我也不好意思。我认为,努力的人必须要有回报,也是,如果最终都没人来回应他们的期望的话,他们也太可怜了。

“给你。”

小姑娘一脸鄙夷的看着伸出手交出椰子蟹的我,以为我又要戏弄她了。

“你很漂亮,从一开始我就打算给你螃蟹的,但是因为我想要吸引你的注意力,和你多说几句话,所以才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我的意思是,我每天固定时间都会来这里的。”一半假话,一半真话,总之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的脸皮,足以支撑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般话。

小姑娘缓缓走到了我面前,随风拂动的细长黑发与纯白连衣裙,如同从回忆中走出来的少女一般,清纯脱俗,自信而又不失神的双眼是我见过的最舒服的,不包含一丝一毫的虚假与计谋。笔直的腰板,纤细的四肢,行走时端正的步伐,素养绝不是普通的高等教育所能替代的。她很优秀,比这里所有科学家的孩子都要吸引我,尽管,脑子没我好使。

趁着我观察她的外貌,她递出了船票。尽管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我还是松开了椰子蟹的一个钳子,接过了墨绿色的船票。

而她,双手抱住了椰子蟹的“腰”,姑且称那个部位是“腰”吧。

“危险!”我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但是,椰子蟹早就被我提的憋屈坏了,硕大的钳子毫不客气的伸向了小姑娘白皙的脖颈。足以磨碎椰子壳的力量,一旦被钳住的话······我还提着椰子蟹一个钳子的右手猛的向外甩去,但小姑娘抱着椰子蟹也往右倾了过来。于是不得不,用左手搂住了小姑娘的脖子,强行将她往自己这里拉了回来。散乱的长发,温热的肌肤,身体接触之时的心慌意乱——还有,一声沉闷的破碎声。

但时间,仿若固定了好久好久。如果这一刻,永远静止下去该多好。

沙滩上,一边,是被我抱在怀中的小姑娘,一边,是被我扯断了一个钳子,同时运气超差甩在了礁石上,从破碎的壳体中流出了浅黄色体液,还在挣扎的椰子蟹。只不过,它越是挣扎,受到的伤害就越大,最后,从礁石上摔下来,彻底碎了,成了一滩被碎甲包裹的肉块。

小姑娘像是看傻了一样在我怀中一动不动的直勾勾的盯着螃蟹看。

我知道,事情又搞砸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WP项目终结了。

螃蟹也摔死了。

小姑娘要走了。

她轻轻的推开了我,“谢谢。”清澈漂亮的眼睛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她只是注视着我,像是看一个认识但又不太熟的人一样,柔软的双手交叠,握住了我的右手。我顺着她的意思松开了手指。她取走了断在我手中的那个椰子蟹钳子后,后退三步,恭恭敬敬的微微鞠躬,没有回头,快步走开了。

没有心思去考虑她为什么要拿走那个椰子蟹的钳子,只是想哭,好想哭。为什么事情总是这么不顺,原本,还是,蛮喜欢这个小姑娘的。终究,还是被命运愚弄了。

我彷徨的走向了螃蟹的尸体,在沙子上就地挖了个坑,把它埋了进去,总比,在沙滩上发臭要好。因为太混乱了,所以现在的我,只能想到这种事。

耳边,传来了异响。看向天边,七艘机头呈吸盘状的曲率移民飞船飞临头顶,然后,向天空驶去。

这不是试验机,而是量产飞船,从运动轨迹我认得出来,这是满载的七艘飞船。移民项目如同小姑娘所说的开始了?为什么这么早?地球不还是好好的吗?

如果地球是好好的,根本不可能把那整整21万人这么着急的送入太空。

我看向了手中的船票——编号001,姑且还是回研究所一趟吧。

心中,比起地球大危机,挥之不去的,还是小姑娘离去时那哀伤的背影。

因为一旦走进研究所,就又要投入到无止境的工作中去,于是,我走的很慢很慢。但眼前,研究所的穹顶已经打开,反物质炮已抬起了炮口,指向了天空。周围,全部1024枚能量汇交装置漂浮在自锁点,炮口安全栓已弹出。

奇怪,明明还没有足够的反物质。比起为什么要启动反物质炮,我最先想到的竟然是拿什么来启动反物质炮。

但下一秒,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继续思考了。原本足以灼烧半径三百公里内一切的纯光子束在汇交装置的指引下,没有对发射路径周边造成一丝伤害。浅蓝色的光径笔直的指向了天空。没有声音,没有震动,没有炫目,安静的可怕。但我很清楚,人类史上威力最大的兵器,刚刚完成了首试。

下意识的,我看向了光径的末端。因为沿路的一切都已气化,显现为真空状态,所以没有大气干扰,我看的很清楚,打中了什么,光径在末端发散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一天后,我被告知了真相。

火星在大冲撞过后呈现一个长轴不断拉长的椭圆轨道。也就是说,总有一天,地球与火星将在短轴处相撞。

而一天前,来袭的是火卫1与火卫2。因为两颗卫星的重叠导致核弹没能达到预期效果。火卫1继续保持了原轨道。

于是,紧急起飞了七艘移民飞船以保全人类文明。

而后,将会再陆续起飞六十五艘,因此,并不是全部的人都能得救。而拥有船票的人,则是在飞船建造中投入了大量资金的富豪,以及,星际移民所必要的科学家们。

但是,原本已搁浅的WP项目反物质炮竟然成功了,一击击毁了火卫1。人类不需要离开舒适的地球生活在冰冷的铁壳中了。这一击让人类确信已经拥有了对抗星辰的力量。

不过,父亲在启动了反物质炮后就失踪了。

于是,我被军方找到。因为反物质炮还能再连续发射数十次,并且第一次射击的各项数据也都在硬盘中保存着,我只要复现一次发射程序就可以了。

期限是一周后,目标是——火星。

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在缺少必要的20克反物质的情况下启动反物质炮的,军方也不知道,领导们也不知道。他们以为我知道,而我,只想知道父亲是不是穿越维度了,不然怎么可能在这样一个顶级军事堡垒中玩失踪。

我已经被明确告知了火星撞击地球的最后期限,也用被管制的光学望远镜确认了这点。同时,几乎全部的高级领导与科学家都确信我能按部就班的操纵反物质炮,因为击毁火卫1的那一击并没有消耗反物质。也就是说,父亲找到了正反物质转换的链式方程式,而所有的数据,都在眼前这个硬盘中——被军方从反物质炮操纵室中取出的黑匣。

硬盘的生物认证,是我或者父亲。

我没有立即解读硬盘,因为一旦这么做了,我就失去了价值。我清楚,我时刻都被监视着,只要我以主动意愿打开了硬盘,那里面的数据将不会是我一个人的了。

正反物质的链式转换方程,这是能彻底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的方程,且实际运用也说明了它只要配以一门反物质炮做基础设施即可,就算有什么差池也没关系,相同的反物质炮还有五门,只要我启动了硬盘,然后军队把它插入其它五门炮中也行。

而我的意愿,与硬盘的自毁系统,是军队唯一忌惮的。

WP项目与SC项目,均已成功,人类彻底的安全了。

不过现在,WP项目呈现了碾压SC项目的优势。

因为,我所保护的是地球,是生物圈,而不仅仅是人类这一物种。

如果,小姑娘知道的话,会很开心的吧。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小姑娘的模样。明明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却感觉,我拯救了地球的话,只有她应该向我道谢,只有她——一个连椰子蟹都不让人吃的极端的环保主义者,是我期望的向我道谢的人。

可笑,无聊,我还在得瑟什么啊。我只是这个硬盘的附属物,我只要在一星期后插入硬盘,通过认证就行了。我,还没有成为救世主的可能,我仅仅是,在乎小姑娘而已。为什么会在乎她······

为什么······

大概,是被她的天真与单纯与幼稚与教养吸引了吧,顺便说,她也很漂亮。

于是乎,我又按惯例去到了那个沙滩上荡。

我原本也没指望能碰上小姑娘,倒是警卫员挡在了我面前。

“你什么意思?”

“先生,请你不要往前了,前方可能有危险到你的事情。”

“我的意愿决定了地球的存亡,而你,有资格违背我的意愿吗?”

于是乖乖的,警卫员让开了路。

随即,我立马跑了起来。我很清楚,前方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想让我见到的事。所以他们正在加紧处理,想在我到达之前处理完的事——父亲,失踪的父亲。

随着我跑出树林,视野一下开阔了起来。白色的沙滩,躺在地上的小姑娘,正在施加暴行的几个西装男子。

与其叫他们住手的空档里,小姑娘再挨上几脚,我没多废话,客观果断的直接掏出了腰间的配枪,瞄准其中一人的大腿,避开动脉,开枪。

枪声的效果远比我大叫“住手”然后像个救世主一样登场来的有效。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们立即就停下了暴行,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这里。

自然,除了被我枪击,抱着大腿正在地上乱叫的那个。

我干脆的在他脑袋边上的沙土里补了一枪,于是,被吓傻了的他也不敢乱叫了。

“几个男人围殴一个小姑娘?”我看着还在地上呕血的小姑娘,强装作镇定。因为显然,这几个男人的权利并不小。

那几个男人也是诧异的看着我,但却表现的很镇定,“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无视了他的话,缓缓的走近小姑娘。她的一只眼睛有点肿,很艰难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口腔中的血腥味在扩散开来,心跳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涌动着,全身的肌肉拉紧了骨骼发出悲鸣,但,不能失态,就算现在杀了这几个男人也不会减轻小姑娘的痛苦,我直截了当的回答,“我不认识你们,但我前几天见过这个小姑娘,是个漂亮的好人。”

从我的配枪与口气中,这几个男人应该也很清楚我是高级科学家,但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打算,反倒是挑衅一般的再一脚踩在了小姑娘的手臂上。

这一脚的力量不大,而且小姑娘的手臂本来就已经半埋在了沙土中,所以不会有太大的伤害。我勉强压制着差一点就触发了应激反应将要再次开枪的身体。

小姑娘的衣服很脏,头发也有几块打结黏在了一起。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在一天之内被虐待成这幅模样的,身上的乌青与摔伤刺激着我的底线。我正在克制着杀人的冲动。

我为了小姑娘,起了杀人的冲动?

其中一人戏谑的看着我,指了指地上,“这家伙,资产诈骗。”

“是嘛。”我不想再看到这几个男人的嘴脸了,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然后剩下的无聊的事情全部交给军队去处理,“多少钱,我来赔付。”

听到这句话,那个男人立即发出了没品的笑声,“近15年来人类总资产的45%。”

如此明显的暗示,根本没有思考的必要,我靠近到男人的面前,“滚开。”索然无味的驱逐了他。

男人很理智,也很有洞察力。他明明之前如此的虐待小姑娘,现在却没有对我做出任何攻击行为。他在判断,我的身份。

但如此理智的人,为什么要在沙滩这种公共的地方殴打一个少女,更何况,这么做除了发泄愤怒还有什么意义吗?或者干脆点的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愤怒,是在,故意等我?

我一边寻思着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一边背起了小姑娘,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警卫员默默监视我的同时,也一直在保护我,当然,因为我肩负着这颗星球的命运。于是,我把这当作了免罪符,对人类实施了枪击。我当时冷静的开枪了,我现在又冷静的后悔了。我好像,喜欢上了小姑娘,所以将相关她而为她所做的一切合理化了。

我又不是傻子,我的心情,我自然能把握。

背上的小姑娘缩成一团,靠在我脖子上轻轻的吐息,小小的骨架,轻盈的身形,柔软的肌肤,还有,在背上逐渐扩散开来的泪渍。

我能保护这颗星球,我也能毁了这颗星球。以此为威胁,我能向全人类提出任何要求。第一次,从心底里想要拯救人类这个物种。因为在我成为救世主的同时将获得英雄这个头衔,这是一个能以任何理由冠冕堂皇的拯救所爱之人的头衔。

这样一想,心里也坦然了。终于有了一个为了自己的理由了。不再是为了人类的大义,而是切实的为了我自身的欲望。这样,才能确保我100%会启动反物质炮。可能······又被领导算计了。我苦笑了一声,“呐,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嗯。”小姑娘的声音很小很小。

“全人类资产的45%,是SC项目吧。因为WP项目的成功,所以SC项目就被废弃了。你是,SC项目的负责人吧。”

“嗯。”小姑娘不肯多说什么。

只好,由我继续追问,“为什么这要你来承担,这显然是包含在政府预期里的状况。你是,惹到了什么人吗?”

背上的小姑娘双手环过了我的脖子,把一样东西递到了我眼前,这是一张绿色的塑料卡,编号——001。“一张移民飞船的船票理论价格是35万英镑。但事实上,它对全人类免费。你觉得,这合理吗?无论穷人,罪犯,老人,病人,都能登上移民飞船。”

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摇头了,“这一点,也正是我对SC项目的最大怀疑之处。”

“所以,我威胁了所有人。若不这么做,我拒绝建造曲率引擎。”

大概因为相对于反物质炮,曲率引擎也并不是那么复杂的东西。况且,我与小姑娘是站在相同的立场上,所以我也并没有吃惊,“那你一定得罪了全部的领导与富豪吧。让他们白白承担了全人类的飞船建造。WP项目成功了,SC项目自然只剩下几万艘废铁壳了。”

我不可能为了小姑娘的立场放弃WP项目。因为显然,我能守护的不只是人类。于是,我并不客气的否决了小姑娘的一切努力,“WP项目比SC项目优势大太多了。今后的话,我大概,有办法让你回到普通生活。”

小姑娘的声音有了点颤抖,我想,绝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屈辱与愤怒吧。

“你是,同情我,想保护我?”

我点头承认。如果此时我坦白其实我就是WP项目负责人的话,小姑娘可能真的会一口咬在我脖子上。不过这种事情等会就隐瞒不住了,到时候被咬一口就咬一口呗。

“我明明···差一点就能拯救全人类了。”小姑娘,哽咽着,双手死死抓紧了我的肩膀,可能,要哭了。这我能理解,当WP项目面临失败的那一刻,我也是这副样子。

“全人类,已经被拯救了。”我按照我的方法,不客气的将小姑娘从责任的淤潭中拉出来。

“不!”小姑娘突然增大在耳边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还有一个人!”

我想了一会儿,“是你自己吗?”

“果然···”小姑娘的声音一下跌落了下来,“他已经被人遗忘了。明明,他才是英雄。为了他,我必须让SC项目进行下去。”

“他的话······”我开始寻思着还活在世上的人之中,还有谁能被称为英雄。这个名号,已经消失了太久太久了。“他,对你来说,仅仅对你,是英雄。”我开始一点一点的打碎小姑娘的理想,否则,她只会被理想溺死,“他,会比整个生物圈还重要吗?他会为了自己的性命放弃生物圈吗?他想做什么,希望你做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最后四个字,我决绝的说了出来:“放弃他吧。”

背上的小姑娘不再说话了,一直保持着缩成一团的姿势,只是把头抵着我的背。

我或许说的太过了,但她也一定能理解,我说的才是正确的。但正确的不一定是对的,我没有自信一直秉持我的观点。我清楚,我只是站在人类这个道德制高点上,冷酷无情的把一个小姑娘的理想与她的憧憬之人彻底粉碎,扼杀。

而那个“英雄”是谁,没有深究的价值。

小姑娘会遭到伤害,是因为她不分贵贱的试图拯救全部的人,我也能理解在WP项目成功的那一刻,领导与富豪们的恼羞成怒——被一个小姑娘威胁而耗费了天文数字般的资金,现在全部成了废铁。

但只是差一点,人类的救世主会是小姑娘而不是我。

也正是因为父亲在最后关头启动了反物质炮,七艘已经起飞的移民飞船重新返回了地球。在它们降落的那一刻,所有人欢呼雀跃的时候,小姑娘,失败了。

所以,什么都没做错的我要保护什么都没做错的小姑娘。我为自己,赎罪。

可笑,荒谬,但这就是我所处的现实。

而当我产生这样想法的瞬间——切实的想要保护一个人,我也就有了不得不启动反物质炮的理由。

领导们为了人类,可是下了双保险。

这样说来,小姑娘会碰巧再次出现在沙滩上果然是被安排好的。

离研究所越来越近了。在到达我的研究所之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愿意接受我的保护吗?如果你依旧不愿放弃SC项目而想给WP项目捣乱的话,我也很困扰。”

“不会的。”小姑娘的回答很含糊,但我也不打算追问。

巨大的漆黑色机库穹顶渐渐展现在前方。只要是这个群岛上的人一定不会忘记那天的那道浅蓝色光柱,宣告了人类反抗星辰的力量。小姑娘,也不例外。

我不知道背上的小姑娘是什么表情,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欺骗小姑娘,我只是并没有告诉她。

明显感到了背上小姑娘的一下抽搐,“你不用认证就能走到这里来······放我下来。”传来的是第一次见面时她那冰冷的声音。

我半蹲下身,照做。

双脚落地的小姑娘顺手摸到了我的腰间,然后抽走了什么。

“趴下!”意识到这的一瞬间,我的思维骤然紧绷。我清楚这只是小姑娘的任性,但别人不知道。飞快的转身,面对着小姑娘那惊讶的表情,透过她飘乱的长发的空隙,背后,是潜伏监视我的军人。没有更多的时间解释,也不可能停下身体的动作,几乎是不计后果的抓住了小姑娘的左肩,将她竭尽全力甩到了身后。紧接着,胸腔遭到了重击,几乎把身体内的空气全部吐了出来,干呕着失去了吞咽的能力的我方才听到了迟来的枪声。

Googjob!我没料错。这是大脑中的第一想法,然后,身体像是为了嘲讽牛顿一样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随后,才是让人放弃了一切思考的剧痛。

“把枪扔掉!”没有来得及喘气,我拼死喊了出来。

小姑娘原本就还没拿稳我的配枪,被我这么一吼,手一抖,直接甩掉了手枪,并,跪在了我的身边。

“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哭了,那个小姑娘,明明被打成那样都没一滴眼泪,现在却,为我,哭了。

我莫名的,感到了一阵安心。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自作多情。

“不要哭啦,我没事。”要死的话早死了,子弹没能击穿我,但却击穿了远比我的性命重要的东西。

渐渐浓烈起来的酚醛树脂的味道,让我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硬盘的防物理拆解系统启动,其中的数据,全部自毁了。

我镇定的站了起来,事情发生了,就没有再去哀伤它的必要。

喉咙有点酸痛,肋骨可能有点裂了,但无所谓,我抽出了胸前口袋中已经被击毁的硬盘,随手将它扔到了空中。

这个举动,已经被监视我的军队汇报了。

我,失去了唯一一次成功启动反物质炮的原始数据——WP项目,回到了之前的死点。

相反的,SC项目,重启。

小姑娘,以这种形式,将回到救世主的神坛。

见我盯着地上破损的硬盘发了好久的呆。

小姑娘怯生生的问道:“是反物质炮的启动密匙吗?”

“不是。”我淡淡的答道,“密匙在我脑子里,硬盘里是我父亲的相片。”

“你父亲,不在了吗?”小姑娘不知道是真不懂事还是我脸上的表情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变得相当痛苦了,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我摇头,“他还在,但找不到他了。”

小姑娘站了起来,看向了天空,指向了无限远的地方,“我父亲,也还在,但我也找不到他了。所以,我不得不造出曲率引擎飞船,为了去追逐他。我,只能成功。”

话说到这里,我也终于清楚了。

小姑娘口中的英雄,她的父亲,当年为了全人类而只身一人带着十三枚受精卵孤独的飞向了遥远太阳系边缘的宇航员。他,还活着,但已然失去了与地球的全部联络。

小姑娘只是想救回父亲,于是承担起了全人类的移民计划。她这样,其实很辛苦吧。终于一波三折,她的理想,能实现,她的英雄,能得救。

周围已经有军队靠过来了。理由很明确——小姑娘,现在,立即,要去启动,全部的,数以万计的移民飞船,以此来防范,我的失败。

“去追逐你的父亲吧。然后,回到我身边来,我会为你守护住这颗星球的。”稍稍后退了一小步,按住了小姑娘的肩膀,把她向前推去,“请你相信我。”

第一次,有点迷惘的,小姑娘用迷离的眼神注视着我。

几秒前,人类的历史发生了一次巨大的转折。可能她也意识到了,但我不再是那枚硬盘的附属品了,我将以一个科学家的身份,堂堂正正的担当起那足以与小姑娘比肩的责任。“我,要成为,救世主。”为了配得上你······

小姑娘被带走了。当晚,驻守在群岛的七艘移民飞船全部起飞。

如果要问我能不能在火星抵达地球引力圈之前启动反物质炮,我只能淡定的摇摇头。除了让小姑娘在追逐到他父亲之前心安理得,我的承诺,只能停驻于口头。救世主什么的,英雄什么的,大多数不都是烈士嘛。

所以,毫无压力的我回到了反物质炮的操纵台上。如果,有那么一点可能,能发生奇迹的话。

于是胡乱的,我重启了调整程序。对那已然烂熟于心的公式进行了散乱的重组。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只是,奇迹,正是因为不可能发生才称之为奇迹。

烦乱,燥热,自我怀疑,三天后,我已经失去了唯一的镇定。有时看向窗外,偶尔能见到地平线上有移民飞船正在起飞。地球上的人正以万计在减少,终于有一天,我将成为地球上唯一的那个人。试图拯救地球的人恪守职责死在了地球上,而生活的无忧无虑的人踏上了人类里程碑式的移民壮举。

我开始怀疑我所做的一切是否还有意义。

身边已经没有同事了。岛上的人都在前几批次的起飞中离开了地球。只有我傻傻的呆在研究所中,笑着说,“反正也就损失我一个人。说不定我还能在最后关头拯救生物圈呢。所以,就把我当成惊喜大礼包留在地球上吧。我会一直尝试到最后的。”

可能是我的话太有道理了,已经合理到了过分的程度。以致于根本没有人来邀请我一同离开地球了。我研究所的门铃,再也没有被按响过。

换句话说,我已经,不被人需要了。

但是,生物圈,除了人类以外的其他全部生物,还需要我。这,是我坚持下去的最后斗志了。

小姑娘的父亲,一人奔赴太空。

而我,独自一人被留在地球。

救世主这种名号,根本是一种没人来拯救自我的安慰罢了。

椅子上的我,双眼干涩的根本无法注视荧光屏了,僵硬的手指,也不能再利索的输入数据了。或许,连续干了三天的我,该休息下了。

我起身,离开了研究所。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沙滩,葱绿的丛林,地球,还是一成不变。哪怕,毁灭近在咫尺,动物依旧遵循着原始的作息,一只椰子蟹拖着沉重的身体从我面前经过。因为在我们来到岛上之前,椰子蟹没有天敌,所以它只是以棒状的眼睛试探了下我这个奇怪的生物。人类的匆匆离去,并没有成为动物们的负担,反倒是一种解脱。大自然,根本不需要人类。说不定,这只是上帝的一个恶作剧,为了吓唬人类,把人类这种生物赶出地球。

大概我也是病了,竟然冒出这种愚蠢的想法。明明火星的引力已经让海鸥不知所措的统统趴在了树上。

有时候,我也能用肉眼看见那颗锈红色的行星,出现在不属于它的星空。

毁灭,以肉眼可见的进程,在一步一步逼近。而我,一个人的我,却在试图拯救已经被拯救的人类。换个角度的话,我承载的并不是人类的期望,而是椰子蟹们的期望。让我为了椰子蟹与椰子蟹的种群生存努力吧。

好像有点,提不起劲。

苦笑着的我来到了那天初次,与第二次见到小姑娘的沙滩,期待着能第三次见面。

就这样躺在沙滩上的我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她那青涩而又故作成熟的模样······好喜欢。

那时她对我说了什么来着···好像为了救一只椰子蟹提到了热寂学说···真是有趣的女孩。

宏观上一切都在往熵增加的方向发展,当一切热量达到了平衡的时候,宇宙将不再有热量的传递与能量交换。宇宙达到了恒温状态。当所有的分子原子都不再运动了,一切都将陷入死寂。不过唯有生命活动是一种负熵运动,所以生命是维持宇宙活性的重要存在。

所以,我不能吃椰子蟹。

怎么说呢,这个小姑娘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真有意思。

生命是唯一的负熵,负能量状态······

负熵,负能量,负物质,反物质······

可笑,讽刺,怪不得,父亲一直不肯公布。对于单个生命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代价,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代价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想来,小姑娘守护一个椰子蟹的生命我也能理解了。

这样想来,反物质炮的启动方式我也能理解了。

那么···她的到来,作何解释。

我缓缓的站起身,踩着白色的细沙出现在我面前的她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白色的连衣裙,细长的黑发,自信的身姿与那,漂亮的眼睛。

不可能···作为曲率引擎的设计师,她是不可能离开旗舰的啊,她明明在第一批次的起飞中就离开了。

还有,她身上的伤痕,愈合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完完全全,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看懂了我脸上的疑惑,她尖锐的盯着我,像是一个凶巴巴的小学老师对着一个笨小孩一样的口气,“想通了吗?怎么启动反物质炮。我的提示够多了吧。”

我下意识的点头。

“OK,去研究所启动反物质炮。”

“等等等。”在此之前,我还有更多的话要问,“你不是离开岛了吗,怎么回来的。领导们不同意让你离开的吧。除了你,没人能修复故障的曲率引擎。”

小姑娘不屑一顾的看着有点慌乱的我,刻薄的声音一点也没变,“我根本就没有离开,我一直在这里。”

“你没上飞船吗?”我重复了这个问题。

“我上去过。”

“时间是?”

“五天前。”小姑娘的回答理所当然的令人匪夷所思。

我放弃了追问,小姑娘不想直面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也只能放弃。

“那么,反物质炮的启动方式是怎么想到的,还有,我父亲怎么了,你知道吗?”

“死了。”小姑娘很干脆。

“用生命作为反物质炮的燃料了吗?”

“是的。”

“那···是谁在操纵席上进行瞄准,射击。”我很清楚,在反物质炮的磁约束场中没有任何控制面板,必须有另一个人在外部负责启动。“不会是······”我联想到了很糟糕的方面。

小姑娘又是干净利落的咬定,“是我。”

“不可能,那时候你一直在我这里。”我不知为何,有点着急的替她辩解,“为了那个椰子蟹······”

“你出门了,然后蹲在地上看了椰子蟹两小时,再接着,我才出现在你面前。二十分钟后,反物质炮启动,在之前那两小时内,我启动了反物质炮。然后来到了沙滩,把你拖住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倒计时结束,你父亲死亡,反物质炮启动。”小姑娘像是复读教科书一般,没有一丝停顿,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眼前的小姑娘,杀了我父亲?太不正常了。除了事情本身的条理之外,主观逻辑完全不存在。为什么要启动反物质炮,她在沙滩上被殴打完全是因为这件事吧。她明明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成为英雄,可为什么还大费周章的······明白了!为了把该死的领导与富豪全部送出地球!为了把该死的钱全部装进火箭里送出地球!为了,改变目前的社会体系?!

那除此之外呢···我有点沮丧的询问道:“你的父亲呢?你追逐到你父亲了吗?”

“嗯,切实的找到并救下了他。”

“然后你回来干嘛?”

“为了保证你能启动反物质炮,拯救生物圈。”

“我?”我哑然了,我当时为了安慰她的随口一句话,她就真的回来了,带着反物质炮的启动秘密回来了。因为让我过早的知道启动方式的话,她就没时间飞抵太阳系边缘搜救她父亲了。

为了救她的父亲,她把整个地球的存亡置于危机的边缘,同时逼真的欺骗了全部的人。

自私的女人?睿智的女人?原来不是小姑娘,而是一开始我口中的那个率先完成SC项目的天才中的天才。

“还有···”小姑娘开口让我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我放弃了我所处的旗舰上的全部领导与富豪,他们也都死了。旗舰里只有我与父亲还活着。新生的地球不需要他们那些人了。”

“资产与权利的重新分配。”我喃喃的嘀咕了出来。

小看小姑娘了,太小看她了。那样说来的话······“反物质炮的燃料,是我吗?”知道这一切的我,也终将被小姑娘铲除掉吧。

小姑娘没出声,默默的取出了手枪,指向了我。

我此时倒也看开了,小姑娘这样的女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我高攀的上的。她这样的人,才是新世界的领导,我心服口服。

很顺从的,我被小姑娘用枪胁迫着打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认证装置,走进了研究所。小姑娘也显然在防范着我可能的反抗行为,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时,手枪上那“嘀嘀嘀”的锁敌系统让我心里发毛。

“进去吧。”她冷淡的用枪指了指磁约束场。

我看着她冰冷的面孔,想找到一丝希望。当时那个连椰子蟹都要拯救的小姑娘,到头来,也是装的吗?

长叹一口气,来到了静寂的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回声的磁约束场。一切,都将在这里终结。我的确做到了拯救地球,只不过,不是用手指按下按钮,而是用生命去击碎火星。好像这样才更像一个救世主嘛。

通过磁约束场通讯器的屏幕,可以看到小姑娘在外面熟练的解除了反物质炮的全部安全装置,穹顶打开,手动布置了全部的能量汇交装置。难以想象,明明不是她研发的复杂机械,她竟然还能像研发者一般熟练的操作,我花了数十年时间来加密的繁琐发射流程,小姑娘竟然不依靠任何指示行云流水般的完成了。天才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好像意识到我一直在观察她,小姑娘僵硬的中止了操作流程,走了过来。

“喂!”安全门打开,小姑娘用枪指了指我,然后,是一句诡异到不行的话,“你出来下,磁约束场的启动密码我忘掉了。”

这,难道是对一个被杀的人该说的吗。这就像是杀手问受害者菜刀在哪里一样。

我不想死,我也不拒绝死,突然想到还有些想做的事。我想,再了解下小姑娘这个神奇的人,想要了解她,她应该不是我现在所简单推测的那样的一个人。可能,有机会验证这一切了,只要,让我接触到控制面板。

在我走出磁约束场的一瞬间,站在我侧面的小姑娘猛然间拉动了手枪的击锤。清脆的“咔嗒”声预示着手枪已经解除了一切外置模块,不可能依靠磁场去干扰它了!下意识的,我顺势翻滚到了控制台下。

一阵头晕目眩,但身后安全门关上的提示音告诉了我一点,“喂!你干什么!”我转身跑回到了磁约束场,贴在了门边的通讯器上,屏幕中,她放弃了冰冷的面容,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

“等等,我放你出来。”

在面板上,我输入了解锁密码。失效。重试。失效。再重试。失效。小姑娘,改变了密码,然后特意把自己关了进去。她从一开始,就想牺牲自己。

另一方面,反物质炮徐徐抬起炮口,指向了被锁定的锈红色行星。1024枚汇交装置悬浮在了发射路径上。倒计时正在回响。

“拾,玖······”,不可能,系统竟然在自动瞄准!“柒,陆······”有人改写了主程序,这明明只有我才能做到!“肆,叁······”这大写的数字!难道真的是我改写的?!“贰,壹——”

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小姑娘根本没有留给我重置密码的时间!

“你在干什么!”我第一次,冲着联络器吼了出来。

小姑娘上漂着眼神,注视着我,哀伤的双眼中看得见,一点泪水,“沈罡,我在一分钟后呼叫你。”

“不!你说什么!我不懂!”撕心裂肺的,我再次挣扎着吼了出来。“根本······不可能······懂你的······”

但磁约束场启动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小姑娘的身姿,在我眼前,如同天使的白羽一般,发出了朦胧的白光,渐渐变强,直到,被白光灼伤双眼。

浅蓝色的光束,安静的吞噬了一个少女生命的同时,也安静的吞噬了一颗锈红色的行星。

星象谱上,它消失了。

地球上,她死了。

都,连一粒尘埃,都不剩下。

我贴着墙壁瘫倒在地。失态,太失态了。我自认为很了解小姑娘,但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没能看懂她。我不理解,小姑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对我,是怎样的感情。为什么要救下我,我迥然一身,而她,还有父亲。明明差一点,她就能成为人类史上最优秀的领导者。

眼泪滑过脸颊,最近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来着······我为什么要为了小姑娘流泪啊······地球上仅剩的一个人,在最后关头启动了反物质炮,拯救了生物圈。明明,这才是既定事实,这才是我所期望的结果。只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啊!!!为什么她死了,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美丽,睿智,冷静,如此完美的她,如此令我倾慕的她!到头来,还是完美过头了···高尚过头了···处理星际垃圾这种事情,明明,让我来就好了。是我,害死了她,是我的错。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让时间倒流的话,回到相遇的时候······

懦弱的我,溺死在了逃避之中,这样的我,到底哪里有拯救的必要!

“喂喂,有人吗?我是曲率移民飞船旗舰舰长三白,有人在吗?”

量子通讯器被更高权限的人强行打开了,荧幕中,熟悉的小姑娘的面孔与声音。

我连滚带爬的趴到了通讯器前,不可思议的盯着屏幕看。

三白,小姑娘,SC项目的负责人,在我面前,她脸上的伤痕,说明她正是三天前被我救下的小姑娘。可小姑娘明明就在刚才,死了。

“不要这样兴奋啦,不过还是恭喜你。我监测到你成功击毁了火星,这可帮大忙了。要不然,人类真要灭绝了。”

我说不出话,只想再仔细端详量子即时通讯器屏幕中的少女。

“曲率引擎发生了波动异常。我只能寄希望于你能守住地球,否则,我们只能冒险进行跃迁。”

跃迁,强行将空间曲率折叠90°,扭曲到相互正交,进入第四维度,可以在时间轴上选择三维切入点。

“那,如果,我失败了呢。”我好像清楚了小姑娘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尝试进入第四维度,那会让曲率引擎过载,除了舰桥里的人都会因为过量辐射死亡。”

“四维空间的话,那就可以在时间轴上选择时间点回到过去了吧。”

“理论上来讲,是的。”

我不知道小姑娘重复了几个轮回才达到了现在的结果。

如果说,第一次吃椰子蟹时见到的小姑娘与第二次被我所解救的小姑娘是不同时间轴上的同一个人的话,那“我”呢?另一时间轴上的“我”又怎么样了。那个“我”,去帮助小姑娘了吗······如果说,那个“我”是我的话······看着父亲憔悴的出现在机库大门口,他手中,拿着的是,小姑娘从我这里取走的椰子蟹钳子的空壳,被吃掉了剩下的空壳,“我”吃剩下的······

明白了,完全明白了。父亲帮助了“我”与小姑娘。

没有人为了拯救我们的世界而死,死的是他们,失去了地球的他们两人,为了守护我们的地球,选择了死亡。可笑的依靠动物与植物的生命驱动反物质炮是不可能的,能够作为燃料的只有来自平行世界的他们两人。

当“我”作为燃料第一次启动反物质炮时,我与小姑娘在沙滩上相遇了。当时,小姑娘对我是怎样的情感。一定是在恨着我吧,恨着“我”选择了死亡。但她也一定在笑吧,像个孩子一样的我自以为聪明的在逗弄她,而她早已看穿了我的幼稚与未来。小姑娘是在与我度过与“我”未尽的时光。那我所做的,还远远不足······泪水渐渐迷湿了双眼。

懦弱的我并没有能成为救世主,只是一味的在妄想与被拯救。如果说,这样的我,曾经的“我”,也能鼓起勇气去挑战时空轮回与因果悖论的话,那这一次,我也一定能拯救小姑娘。

眼前通讯器,三白毫不知情的天真的看着我,她眼中,是灾难过后对未来的无限期望。

“欢迎回到地球,那个······”飞船,能给我一艘吗?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我有个故事,想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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