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三个沙发，一长两短。
等我到时，已经只剩下空荡荡的长沙发了。白厉生和唐可欣她爹竟是一左一右，面对坐于唯二的单人沙发上。唐左白右，这独留下来的长沙发分明有种想要挑事看戏的意思。
我已然是留意到了，所以在我带着孙玖允出现之后，我自然而然的选择了靠近白厉生的那一侧，再让孙玖允坐到我的左边，就算等会儿唐可欣来了，她也只能选择坐到孙玖允的左边了。
对于我留了个心眼儿这种事，白厉生只是尽收眼底，也没说什么，倒是唐可欣他爹的嘴角上扬了些许。
虽然是第一次见她父亲，我却竟没有什么陌生感，或许是因为唐可欣和他长得很像吧，好歹也是父女。不过，今天他老人家都亲自来了，说明这事儿不小，像是之前苏家的婚约也只是苏慕雪她姐来了而已，难道说我的婚约其实只是小事儿？
当我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楼上的唐可欣终于是下来了。
“可欣啊，你不是去叫小白了吗？怎么他们都下来了你还没下来？”唐家家主率先开口了，一上来就是对自己女儿的夺命三连问。
但是，居然叫我小白？感情这称谓其实是您取的吗？
“我可能找错房间了。”她坐到了孙玖允的另一侧，低着目光，盯着小月为她递来放到茶几上的茶水。不知是刚才那一番闹剧的缘故，又或是因为子女在父母面前天生的孝道，她的气势明显不如平常那般对我的模样。
那中年男人应是明白了，也没多问，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我。虽说没有责难我的意思，但也是压迫感满满。
“这位就是孙尚洋家的千金吧，令尊近佳？”
“劳您费心了。托您的福，家父饮食起居，兼具如故，一切安好。”
就算认识，也得客套一下走个过场，还真是循规蹈矩的守礼制呢。
随他们虚伪的客套，我向白厉生身后站着的白艺招了招手，等她过来后，我才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道：“他们今天是干什么来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鬼知道你昨晚对他宝贝女儿做了些什么。”
这丫头今天又怎么了？我哪有把她惹到了？怎么一大早就开始对我冷嘲热讽的？得不到好脸色，我只好将视线放到了另外的女仆三人组身上，却没想到得到的竟是他们异样的目光，甚至连云老迎上我的目光之后，也是一阵叹息。
好吧，我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了？
正当我思索着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之时，白厉生微微靠了了过来，罕见地降低了音量，对我说起了悄悄话：
“孙玖允那小丫头昨晚在你房间干什么了？”
昨晚？她？我房间？这短短的一句疑问信息量属实是有些大了点儿。她昨晚不是和白艺一个房间吗？等等，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现在的美少女睡觉都喜欢梦游的吗？难道说睡觉不安分的才算得上是美少女吗？
即便已能在脑中推测出个大概——她多半是起夜的时候睡迷糊了，走错到我的房间里了，然后这里除了我都醒的很早，所以她打算悄悄溜走的时候，被他们逮了个正着，最后落得个唯我不知，众人皆谬的结局。
此刻的我如果解释说她是走错房间了，倒像在掩饰；白厉生又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我如果直接说不知道，更像在装傻。
所以我只能选择在掩饰的同时装傻：“感情是她走错了，我还以为她是特意来叫我起床的。”
果然，白艺信了：“她确实是来叫你起床的，只是她已经从你的房间里出来过一次了，还和我们一起吃了早饭，还是我们让她去叫你的。”
诺，“走错”这个解释并没有人反驳，虽然事实本来就是她走错了。
“小羽，你们说什么呢？”
左耳传来了孙玖允的极致清晰的声音，外耳上摩挲温痒的感觉告诉我，她凑的很近，几乎是要贴着我的耳朵说话这般。我不由得打颤，因为我的左耳实在有些敏感，经不住她气息这样的暧昧。
“没什么。”
耳朵的难耐驱使着我尽力右倾起身子，但又不能过于明显，以免让她自以为我是在嫌弃。但我这简短的三个字，回答的还是有些过于简短，以至于连我自己都觉得其中之冷淡。
孙玖允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她只是更好奇了。
“老白啊——”
终于，唐家家主开口了，似乎是要开始谈及正事儿了。不过，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小白”是这样来的呗。
“和你做不成亲家，我对此感到很遗憾，只怪小女不争气，讨不到你家公子的欢心。”
“唐总你客气了。”
白厉生的笑容总是那样无懈可击，不管怎么看，你都知看得到那股笑意，似乎他真的是为了笑而在笑一样。要不是他说出了的是“唐总”而不是“老唐”的话，我可能都快要相信他的笑容了。
“犬子不懂事，不知那些情爱的，伤了令爱的心。”
“怕是白兄家中的柔花软玉太多，公子看迷了眼吧。”
“倒不是我家的这群俗粉庸脂吧？小儿自幼便有些迟钝愚昧，怎比得上别家那些才郎？想必令千金是看穿了优劣，于是‘弃暗投明’了吧？”
好一个“弃暗投明”！白厉生也是真够损的，借谐音骂人财狼。两人都在表面阿臾，实则都能听懂对方的意思，字字带刺，句句藏刀啊。现场除了两位父亲，剩下能听懂的就只有我和唐可欣了，毕竟我们算是当事人了。
不过，白厉生知道的还挺多，那姓唐的男人也是。说到底，自以为的秘密，其实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个过家家吗？
“白兄这话说的。”那唐家家主果然率先败下阵来，无言以对。
“听说小白公子最近搞了一个什么‘十九条小狗’什么的，是吗？”然后将话题丢给了我，意在说：对付不了老的，还对付不了小的了吗？
我一点儿不急，甚至还盘起腿，端起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小星，泡这茶时，你用的水的温度太高了，过于苦涩了。虽说很多人就是觉得越苦越好，但是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却硬要装懂，搞得最后茶香没了，茶味儿没了，喝茶的人，也没了。”
待小星过来将我手中的茶端走之后，我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十玖白犬’，不过就是养的一群狗罢了。”
“小白啊，你看这狗，谁养都一样，都是用来咬人的，我看你不如把他们让给我。养狗这方面，我们唐家最专业，再厉害的武器也得合适的人用才行，不是么？也免得到时候一不小心，要到了小白你自己就不好了。”
“嗯，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反正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要这狗不乱咬人，谁养都可以。”
听我这样一说，那唐家家主只以为我是同意了，连忙说道：“那正好交给我们唐家来驯养，保证给他们训得服服帖帖的——”
“但是，”我毫不犹豫地直接将他打断，但再怎么说年纪上他也算是长辈，所以我得尽可能说得委婉些，“当今世界是各个大国群雄逐鹿而非天下统一是为什么呢？
“纵观历史上下五千年，为什么都是不断重复的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呢？合则是因为一方独大，便有兼并弱邻的野心；分则是由于没有外敌，便有揭竿起义的叛乱。无论一个国家治理得有多好，总还是会有不满意的人出现。
“预期大一统之后‘民怨滔天’，还不如各国繁荣，相互制衡。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类比到这件事情上来，我想小唐叔叔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恰巧，小星端着新泡好的茶水过来了。
“白羽，不过就是读了一点儿小书，就敢在你唐叔叔面前卖弄了？”见唐家主一言不发，白厉生倒是先装模作样地怪起我的错来。然后还没等我接过小星手中的新茶，却被他给抢了过去，轻啜一口之后，和特意评价与我听，“嗯，这次确实好喝许多。”
我捏着“十玖白犬”不放并不是为了白厉生，单是因为心中的那股家族荣誉感罢了。总之，就当是和白厉生刚才为我说话这一点儿扯平了。
“是。”在外人面前，我至少还是得装出白厉生的乖儿子模样，于是我只得听话地挤出一张知错的愧疚脸，“抱歉，小唐叔叔，是我唐突了。”
“小白公子真是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啊，既如此，那唐某也就不再强求了。”
我对他的客套丝毫不感兴趣，只等他说完，我便不顾氛围地突然站起身提问道：“小唐叔叔还有什么事儿要对小侄说的吗？”
如此实力的行为，自然是惊得众人都抬起头看着我。于是我只好补充解释了一句：“我得送孙大小姐回去了，如果小唐叔叔没什么事儿的话，小侄就先告辞了。”
他本想说什么，但是终是憋回了肚子里，只是时不时用余光观察着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唐可欣。
于是我直接拉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孙玖允，逃离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