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周二。古研社活动室。
昨天,我接下了公孙校长的委托。今天,我报名了这什么文学比赛,组队对象选择的是——苏慕雪。
我从未如此目标明确地想要去争夺优胜者的席位,这次,应该算是我第一次主动参加此类的活动。
我是奔着第一去的。所以,我选择了和年级第一的苏慕雪一起组队,我先声明一下,我选她没有任何别的理由,纯粹只是因为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加起来的实力应是这所学校最强的,所以夺冠的可能性也应是最大的。
我错了,我早该想到的,身为提线木偶的她,在文学上有何自己的造诣呢?
让她鉴赏诗词,她或许能一字不落地答出最标准的答案,但是其中没有一个字,是她自己赏析出来的,准确地说,只有“析”。她只是记住了每个词的含义,然后像是翻译英文一样,一个词一个词地解释出来。
这样的人,只能用来考试。
此刻的我,很想带上一副小丑面具,然后端起桌上的被子往地下一甩,并附上一句:我好不容易认真一次,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焯!
一张方桌,四方各坐一人。乔茉在我之左,孙玖允在我之右。身为客人的苏慕雪则是坐在了靠门一侧,即我的对面。
在昨日决定要参加之后,我便去找了苏慕雪,本还想着许些什么条件的,却不曾想到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我的组队请求。
“所以,她从今日起,就是我们古研社的暂时成员了。”
我是这样向乔茉她们介绍的,虽然乔茉才是社长,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你们问刘影皓?他本就不是我们古研社的社员,听说是因为羽毛球社社长李亦勋的要求,现在羽毛球社的人每天都在训练,刘影皓自然是腾不出时间来我们社闲逛了。
乔茉自然是看出了苏慕雪这教条式的思维,所以她提出了一个不像解决方法的解决方案:“既然我们这叫古典文学研究社,自然应该办一些与古典文学相关的社团活动。”
她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这是古研社了呢。加入这么久以来,我在这里整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还真的没有进行过什么正经的社团活动。
“所以,我们写诗吧!”
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决定。
写诗?当今还有多少人会写诗?
能提出这个提议,乔茉自然也能猜到我们会想什么,所以她紧接着放宽了要求,以至于,听起来不会让人觉得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即:“当然,我们在这方面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要写出平仄对仗的五言七律的确有些难。所以,我们就不讲究平仄了,只需押韵即可。”
即便如此,这不还是难为人吗?你看你旁边的苏慕雪已经双眼放空,不知所云了都。
“没关系,如果不知道写什么的话,我可以规定一个大致的方向,比如,闺怨诗如何?”
虽然约束了题材,但对于没有自己想法的苏慕雪来说,反而要好写不少。
“可是,先不管身为高中少女的你们,何来的怨一说,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给你写闺怨诗?”
“闺怨诗只是把自己带入到一个弃妇或者思妇的身上,以她们的角度抒发感情而已,又没规定必须是久居闺阁中的怨妇才能写。再者,男性为何就不能写闺怨诗了?像是被誉为‘七绝圣手’的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人家就十分擅长写闺怨诗,还有浪漫主义派的大家,‘诗仙’李白,人家也写过不少闺怨诗……总之,闺怨诗不是单纯的怨妇忧伤,少女怀春。人总有想说却说不出口的情绪,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都是埋在了这闺怨诗之下的。”
乔茉说得头头是道,早知道她这么有心得,我就该选择和她一起组队的。现在苏慕雪的名字已经报给了公孙校长那个老头儿,想反悔肯定是不行了。我是有些后悔的,但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应该还是会选择和苏慕雪一队的,不单是碍于面子,更重要的是为了解决我和她的婚约一事,毕竟,这或许是切断她身后那数根细线的第一步。
“那我先示范一下——”
说着,乔茉便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写一句,她便停顿了十来秒,应是在构思着下一句的内容。终于,两分钟左右,她停笔了。
只见一首七言绝句跃然纸上:
南国红豆已落地,
北境烟火早停息。
望遍千帆九十九,
吹尽微风习又习。
——————————
虽然她写得没什么问题,但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所以你是以一位征妇的角度写的吗?”她的用词毕竟也不算深奥,所以大致表达的意思我还是读出来了的。
“差不多吧。白羽你也来做个示范。”
即便她如此说并如此示范了,但我还是有些犯难,更别说对面那位脑袋快要宕机的苏慕雪了。但是,乔茉都指名点姓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怨妇,征妇,弃妇,思妇,嗯……
“我试试吧。”
说罢,我捉住笔,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憋出一首五言绝句:
白雪凝嚣音,
皓月沐星云。
独闻江畔韵,
久忆桥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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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还行,只是不押韵。”
听到乔茉对我的评价之后,我这才回看了一遍,确实如她所说,“音”、“云”、“韵”、“情”,这四字虽然读着听起来挺押韵的,但实际上只有“云”和“韵”是同韵字。
为避免过于尴尬,我只好连忙岔开话题,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孙玖允身上:“小玖,你也来试试。”
对于这种较为新颖的活动,孙玖允倒是接受得快,拿起笔就开始写了起来。只是她在一边写的时候,一边提出了我最不想听见的问题:
“为什么小羽不找我一起去参加比赛呢?”
果然,她还是问了。所以说,相比乔茉,直头直脑的孙玖允对我而言反而是难以应付的那位。
“那是因为……因为……因为令狐鸢是这样安排的!嗯,对,就是这样!”
毕竟是临时想出来的,为了增添可信度,我还特意强调了一遍。但好巧不巧,我的胡扯正好撞到她的枪口上。
“可我今天早上碰到令狐老师的时候,她有问过我你有没有来找我一起组队参加比赛呢。她还说小羽你昨天是当着公孙校长他们的面说要考虑一下,今天才会告诉他们和谁一组。”
也就是说,令狐鸢那女人已经把昨天的秘密会谈悉数告知于她了,也就是说她应该知道我选择苏慕雪和我一组这个决定其实是我自愿的。可恶的老女人,偏偏这个时候多嘴。
“这,这是今天早上的事了,她是之后才告诉我说让我多带苏慕雪来参加参加这些活动的,说是如果我不找她的话,她肯定就不会参加这次的比赛了,一身文采就浪费了。”
我原以为我的狡辩已经够完美了,可她还是略胜一筹地找到了盲点:“那她为什么不找小茉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和她更熟啦,对吧乔茉?”没办法,我只能祈求着乔茉来帮我掩饰了。
“确实,毕竟苏白两家都已经订好了婚约,亲密程度自然是我们这些外人不可比拟的。”
我居然愚蠢地指望她来帮我,我真是太过异想天开了。这下,婚约一事入了孙玖允的耳朵,原本游动于纸上的钢笔也急刹似的停了下来,被她的主人放到了一边。
“小羽你怎么没给我说过你有婚约这件事?”孙玖允的质问还是如此一针见血。
“小玖。我,她,这,这只是我们两边的大人开的一个玩笑,根本就不是我们两人自身的意愿,对吧,苏慕雪同学?”
我将求救机会递交到了最后的苏慕雪身上,却谁料她的大脑仍然死机于怎么写诗这件事上。
“‘小玖’,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能对别人叫出这样亲密的昵称了?”
好家伙,乔茉又找起事儿来。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