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事务府泪城分部，执行司观察室。
洛水放下手中档案，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男孩。
单向玻璃隔在他们中间，观察者能看到对面的一举一动，对面却丝毫不知情。
夜未艾刚开始还正襟危坐，见没人过来，可能是累了，逐渐摊在了沙发上，再过会儿更是放飞自我，在办公室里直接开始翻箱倒柜，嘴里还嘟囔着：
“好饿，吃点零食他们应该不介意吧？”
洛水表情有点复杂。
这孩子怎么能随便翻人家东西呢？
再说了，观察室是重点检查的地点，训练有素的特务官也不会在这放零食。
如果他真的翻出点什么，洛水愿意当场吃……
夜未艾摸出一堆东西。
有甜食，有下酒菜，还有牛肉干和红酒。
洛水沉思两秒，顿时大为恼火，决定当场生吃一个在观察室存粮的屑部下。
到底是谁？
搞得好像特务府不给饭吃似的。
竟然还有酒，这可是最近严查的违禁品！
必须要叫副官严加排查，揪出这个潜伏在特务官队伍里的小馋鬼，狠狠地打一顿屁股才行。
玻璃对面。
夜未艾撕包装袋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猛，手肘撞到旁边的酒瓶。
看起来就很贵的红酒倒在桌子上，咔嚓一声，瓶颈裂开了。
空气瞬间安静，冷风在窗外打着转，天边似有乌鸦嘎嘎飞过。
夜未艾倒吸一口凉气。
他独自生活，手头并不宽裕，若是拿来赔酒，下个月就得面临喝西北风的悲惨命运。
可姐姐一直教导他要敢做敢当，做错事情不敢承认算什么男人？
不就是千把块钱吗？
他给的起！
夜未艾胸腔中燃起火焰，雄赳赳气昂昂地拿起残存的瓶身，看到了价格：
199999.00
“哈……哈哈，我还是个男孩呢。”
夜未艾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地把罪证从窗户扔了出去。
什么红酒？
他没见过。
此时，副官聂灵灵正好端着茶杯进来，见到他的举动，脸立马绿了，失声道：
“靠！这小坏蛋干什么呢！那可是我珍藏好久……咳咳……洛司喝茶。”
洛水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嘴角微微上扬。
“居然让龙蛭跑了，果然是安逸太久手生了。”
馋鬼竟是我副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怪不得日常检查没发现异常，原来是监守自盗。
聂灵灵端着茶，倚在墙上，盯着满脸无辜的男孩，额角青筋跳动，强作镇定道：
“哪有？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小秋秋可能就回不来了。”
洛水摇摇脑袋。
“龙蛭不是我打伤的，我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聂灵灵诧异道：
“怎么可能？当时小秋秋受了重伤，还能有谁……”
洛水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投向夜未艾。
聂灵灵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是说打伤龙蛭的人是这个小坏蛋？”
龙蛭三年前初次现身，当即被标记为高度危险目标。
除去洛水，整个泪城分部没人敢说稳赢这家伙。聂灵灵也只能勉强保全性命而已。
弱一些的圣裔，甚至直接成为其捕猎目标。更重要的是，龙蛭还是个欺软怕硬、老奸巨猾的个性。
打得过的碰不到它，碰得到的打不过它，让特务府头疼不已。
凉宫秋血统相当纯正，还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天才，被破格提前录入特务府，以后定是前途无量的。
毫不夸张的说，她就是泪城圣裔新生代第一人。
但结果呢？
被龙蛭一巴掌拍进急救室，差点没救过来。
其他新生代圣裔估计就更没法看。
高危妖魔何其少见，能在袭击中活下来就很不错。
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普通男高中生怎么可能击退它？
聂灵灵一想到被丢掉的康帝，心就在滴血。
这酒好贵的！
她平时都舍不得大口喝，只是偶尔偷偷喝一小杯。
现在竟然被人随手从窗户里扔出去了。
天啊，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小坏蛋了，必须要出重拳！
“这是他的档案。”
洛水的声音将聂灵灵从走神中拉回。
聂灵灵接过档案，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夜家宗子？”
夜家大宗竟然还有后人残存于世。
这事情若是流露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寝食难安。
“这不是重点，夜未艾是谁家孩子都无所谓，关键在于他的血统纯度很高……高到离谱。”
洛水的表情有些古怪。
聂灵灵试探着问道：
“超过百分之十了吗？”
圣裔的世界，血统决定上限。
百分之一以下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修炼到【意级】，在现代社会的战斗力并不比普通特种兵更强。
大多数现役特务官是百分之一到五，属于【影级】。到了百分五到十就是【魂级】，这个等级的就是特务府的中流砥柱了，破坏力堪比重型战机。
至于百分之十往上，就是洛水这样的灵级大佬了，据说火力全开能排山倒海，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聂灵灵从没见过洛水小姐在战斗中使用全力。
洛水摇摇头。
“这不是到没到十的问题。”
聂灵灵松了一口气。
圣裔的世界，血统决定一切。
她也只是魂级巅峰的水准，如果夜未艾圣血纯度超过百分之十，以后肯定能超越她，成为灵级的。
让这个小坏蛋成为顶头上司？
聂灵灵觉得不如死掉算了。
“那他的圣血纯度是多少？”
洛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声提起一个预言：
“纯净圣裔因龙而生，翡翠之血终结一切。”
字面意思很简单，翡翠血就是纯血。
但根据研究，圣裔与龙没有任何关系，纯血更是无稽之谈。
今天之前，没人知道这个预言到底有何含义。
聂灵灵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这个。
“夜未艾总不能是翡翠血吧？”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
血统百分百？怎么可能？
圣血是上天赐给圣裔的礼物。
但当浓度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时候，礼物就将转化为诅咒，拥有者随时可能暴走，成为嗜血的怪物，而且浓度越高风险越大。
一般而言，当圣血浓度超过百分之六十的时候，该圣裔就会在三十秒内不可逆地转化为怪物。
更别提百分之百了，理论上到了这个地步，夜未艾早该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了。
洛水微微颔首。
“是的，是百分百，他就是预言里的翡翠血。”
聂灵灵短暂失去思考的能力。
百分百，这不是半点人类的血都没有吗？不就是……怪物吗？
洛水眯起眼睛，斩钉截铁般断言道：
“夜未艾是胜利天平上最后的砝码，我们必须得到他，不惜一切代价！”
圣血浓度越高，对妖魔杀伤潜力越大。
在漫长的战争中，旧日的君主们即使被数次击败，也总能复活。人类根本无法彻底杀死它们。
这些难以杀死的大妖魔，就如同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世界末日的隐患始终存在，最终的胜利仿佛永远不会到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一个纯血圣裔，意味着终结这场残酷战争的希望。
意味着，灭绝妖魔的可能！
即便冷静如洛水，想到这种未来的时候，眼睛里也不由得亮起来。
没人能拒绝胜利的诱惑。
聂灵灵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忧心忡忡道：
“特务府要招募一个本该关进深牢的怪物？”
从前发生过不少圣裔暴走的案例，其中最严重的，甚至令鲜卑利亚深处的某座城市化作废墟。
翡翠血固然强大，可若是失控，恐怕将是场惊天浩劫。
必须要严加监管。
洛水轻轻点头：
“其实我们都是怪物呀。”
聂灵灵还想再劝：
“上头肯定不会同意招募危险血脉的！”
洛水恢复慵懒的神色，轻描淡写道：
“那就篡改数据，把事情瞒下来。”
篡改数据？说的轻巧！
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若是败露，恐怕不是辞职就能结束的了。
可洛水小姐又对她有大恩。
聂灵灵陷入纠结。
是按照程序上报高层，还是隐瞒真相招他进来？
“忠诚？背叛？你自己选择罢！”
洛水盯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声音不大，却似惊雷。
来自权力者的威压宛如实质，仿佛面前站着一只太古的凶兽。
聂灵灵一咬牙一跺脚。
“对我来说，天无二日，只有洛水小姐一个太阳！”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自然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命运之轮滚滚向前，没人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洛水颔首一笑，身边散发的恐怖压力消散无形。
“对了，灵灵你去把审讯室里的酒都搜出来，送我那，顺便再查查谁藏的。”
聂灵灵立刻露出苦瓜脸，却不敢反对，只好右手握拳重击左胸，行礼道：
“忠诚！”
副官离开观察室。
洛水看向对面。
夜未艾同学端坐在沙发上，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对可能到来的腥风血雨没有任何意识。
腹黑大姐姐的嘴角微微上扬。
“漫天神魔呦，准备好了吗？演出，要开始了哦。”
翡翠血将成为人类最锋利的剑。
洛水对此深信不疑。
在她背后的墙壁上，一行烫金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那是特殊事务府最根本的信条。
【神明死于昨日，人类睁开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