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嘀嗒...
长夜，时针定格到了“3”的位置上，昏暗的房间内唯有机械键盘的敲打声，回应着被荧光照耀着面庞的憔悴男子。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数行或白或黄的代码随着男子的快速的敲打消失在屏幕上方。
调用，调试，测试，查找问题。
“咔哒。”
随着男子敲下回车键，关闭了所有代码行页面后，房间里再一次恢复了寂静，干净的主页面上，只剩下行程日志窗口开在那儿。
“流量...有问题么，得去公司看看主机才行...”
男子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一般躺倒在靠椅上，双瞳深陷进黑青的眼窝里，头发乱糟糟地翘起，他看向桌子上喝了一半的咖啡，想抬手，却抬不起来。
联机游戏的快捷方式消失在了界面上，烟灰缸里堆积着烟头，桌上摆放着美少女的手办，也早已落满了灰尘。
高速运转的大脑，此时终于降下了温度。
总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男子打开手机，通讯软件里发着几张火锅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有他的同事，也有他的下属，他并非人缘差，只是不擅长言语和社交，而且晚上的确有紧急任务需要他去处理，才翘掉了这次聚会。
“真失败啊。”男子嗤笑一声，困意涌上心神，来不及多想，他便在靠椅上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
“唔....”
谢丘于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一声娇嫩的呻吟，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又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刺激到了双眼。
我...怎么又在电脑前睡着了，今天...今天要做什么来着...
“卧槽几点了！我文件保存了没？我...唉？”
谢丘于猛然醒悟，慌忙睁眼想要打开电脑，却被耳里涌入的乐音顿住了动作，刚回神还不太清明的她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少女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昨天又没喝酒，怎么可能就断片了？
不禁意间，他扫到了电脑漆黑的荧幕，里面映出了她的身形，以往成熟而疲惫的外表消失不见，此时却是一副小不点的模样。
“啊？”
谢丘于感觉自己还没睡醒，跳下了座椅来到自己许久没有动用的落地镜前，在镜中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熟悉又邋遢的脸。
落地镜映出了房间的一角，也映出了那位堪称完美的少女。
吹弹可破的肌肤宛若水蜜桃一般白里透粉，小巧精致的翘鼻与那粉嫩的淡唇令人忍不住地想要一亲芳泽，眨眼之间，仿若有星光在其中闪动，卷翘的睫毛更是宛如小小的蝴蝶在煽动着翅膀。
精致无瑕的完美容颜，长至腰间的柔顺青丝垂下，头顶两侧还生出了一对玲珑的龙角，更是显得俏皮可爱。
更叫人吸引注意的，便是那随着两鬓垂下的灿金发丝，与胸口处锁骨间生出的紧贴肌肤的金色鳞片，像是为俗世间最为璀璨的明珠，镀上一层叫人触之不可得的仙气。
可惜的是少女身上用来保暖的，尽显老成的大衣不称这番绝世美颜。
等等，什么玩意儿？龙角？
谢丘于抬头，挂在墙上的钟表告诉他时间仍在流逝，也已经不早了。
“做清醒梦，原来是这种感觉啊。”谢丘于看着镜子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抚着白皙的脖颈，她的声音也是那样娇嫩可人，如春风一般。
“你不在做梦。”
“啊？”
房间里突然出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吓了谢丘于一跳，连忙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位抱着文件身着古袍的高大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房间的角落，银白短发，还带着黑框眼镜，冷峻的神情看似丝毫不在意谢丘于的反应。
倒不如说是习以为常。
“时间有限，我便长话短说。”还没等谢丘于反应过来，男子先开口了：“我是楚江王，你本为应龙，现在你的凡体寿命已至，真灵显现，可以问了。”
说的真的好短！
谢丘于只觉得谢天谢地，眼前这人没有发表什么他完全听不懂的长篇大论，虽然态度冷漠了一点，但好歹给了她询问的机会。
这让她对面前之人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至少也不急着报警了。
“楚江王？你是十殿阎罗的那个楚江王？”谢丘于犹豫槽点太多不知从哪问起，只能先问个基本的来确认一下自己的认知。
“是。”楚江王简洁明了地答道。
“那也就是神话都是真的？有天庭，地府之类的？”
“有。”
“为什么之前没看到类似报道，你们是怎么隐藏的？”谢丘于也不急着询问自己的状况，反而饶有兴趣地打听道。
“末法时代的来临，我们本应陷入沉睡，或进入轮回，在十几年前，有特殊的原因导致这个世界的灵气在慢慢恢复，我们天庭与地府正在紧急重建，恢复的不仅是神仙，还有妖，鬼，人，甚至是魔。
其中若有大妖乱世，那就是场灾难。”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谢丘于眉头一抬。
楚江王翻了翻手中的文件，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厚书扔给了谢丘于：“不需要，你原本不在编制内，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鉴于以往过历，只要不惹事就好，我的目的是来告诫你这一点。对了，这个要背。”
“背？”
谢丘于有些不敢置信的抬了抬手上足有她脑袋那么大的书本，红皮书面上几个烫金文字映于其上——《现代人世新规》。
要他背这玩意儿，不如让她把这本书吃了。
“里面有现世的各种信息，也有关于各类鬼怪生灵的辨别，剩下一部分才是规则，你有过在人世生存的经历，只需要了解鬼怪部分即可，规则要背。”楚江王的话让谢丘于放心了些...其实并没有。
“等等，我已经是神仙了？”谢丘于伸出手来捏了捏脸，痛觉告诉她她真的不在做梦。
“嗯，本体是妖。”楚江王怕她还不清楚，顺带补了一句。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谢丘于有些搞不懂状况，但大致明了了楚江王说的意思，她本就是应龙转世，只是近代灵气复苏，之前那个身体猝死了，才变成这样子。
这么说来，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啊...这就是所说的脱离凡世间了吧。
“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你已经是一条成熟的龙了，三界暂时没空编排你。”楚江王冷冷道。
？？？
谢丘于小小的眼睛里透露出大大的疑惑，她都做好了却一切凡尘的心理准备了，现在告诉她爱干嘛干嘛去，这谁顶得住？
也就是说她还要回到苦逼的社畜生活？以这个身体？本来已经社死了，现在居然还要社死吗！
“我可以拒绝吗？”谢丘于苦笑，早知道这样，那还不如不变成神仙，老死了后再变啊！或者高中中二时期变也行啊！
都当上社畜了变个鬼啊！她真的没什么精神和力气去演青春剧了啊！
“你要捣乱？”楚江王眉头一抬，不善地看着她。
“不不不没这个意思。”谢丘于连忙摆手，他哪敢和天上一堆神仙对抗，这谁顶得住，说道：“能不能把我变回去，让我以那个身体活着？”
她可以死，但不能社死啊！而且这个身体到底要怎么活下去啊！
楚江王眯了她一眼，慢慢道：“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想变回凡体，若你只是想换个样貌，自己变就是了，这个样貌，是你最初化形时的样子，变不了。”
“对啊！我是神仙了，可以用法术了！那为什么我用不出来？是要发出什么气之类的吗？”谢丘于眼前一亮，小手不停搓着，虽然被社畜的生活麻木了太多，但以前看过的小说可不少，她早就这么想过了。
可她还是感觉不到这具身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什么身体里庞大的仙气力量，扯，毛都没有。
“转世前的你应该是把力量封存的起来，大多数仙神妖鬼都会这么做，否则无尽轮回下来，也该消磨的差不多了。”楚江王解释道。
“不是吧？那我的那份掉哪去了？”谢丘于的脸色囧了起来。
“这是每位仙神的秘密，旁人一概不知，可能是在某个地方，也可能是在某个人身上，又或是寄存于某样东西，最常见的一种方式，便是深封与真灵内，只有真灵濒死时才会解放。”楚江王这时倒是耐心的解释道。
“我这就去死。”
谢丘于熟练的掏出房间柜子里的套绳，搬出小凳子，把套绳挂在天花板的吊灯上，站在小凳子上把头伸了进去。
“告辞，我去二次元了。”
“...”
“哐当！”随着凳子被踢开，谢丘于整个人也挂在了上面，她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还和楚江王大眼瞪小眼。
楚江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在做什么。”
“我把这个叫龙儿出水。”谢丘于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蠢了，如果神仙能上吊，那神仙都蠢死得了。
看着谢丘于把自己从套绳上放下来的楚江王平静道：“即便不是本体，你还是龙躯。”
“那我烧死！”
谢丘于抓起笔记本边的打火机开始往手掌上烧，但跃动的火焰只带给他一点温热的感觉。
要知道那可是四百多度的火焰！
“龙躯。”
“那我用刀！”
谢丘于打开抽屉拿出一把瑞士军刀，弹开里面的小刀就往手上割，结果显而易见。
“龙躯。”
“那我淹...这个算了。”
谢丘于没了办法，像一堆果冻一样软倒在了靠椅上。
“即便是修为较弱的仙人，也能做到水火不侵，毒蚀不腐，金戈不入，至少凡间没什么东西能伤到你。”楚江王看着谢丘于耍宝，倒是觉得有趣，在他的印象里，应龙可没那么好说话。
“那原子弹呢？”谢丘于好奇问道。
“我可以被伤到，你不行。”楚江王平静地看着她：“你别忘记，你是应龙。”
“你等会儿。”
谢丘于打开了电脑，搜索了“应龙”两字，边看边发出惊叹：“哇，原来我这么强！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楚江王走到她身边，俯身看着屏幕里对应龙的描述，淡淡道：“半真半假。”
“我这么强，天庭不得给我发点薪...啊不，俸禄之类的东西？”谢丘于搓搓手，有些期待的看着楚江王。
楚江王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她：“你不在天庭任职，何来俸禄一说？若是有鬼怪妖魔乱世，你出力，倒是有奖赏。”
没钱？没钱你说个der
“何况那点俸禄对你的实力来讲，用处其微。”
“哦，你误会了，不是那些，我要的是凡间的钱，这对神仙来说很容易吧？”谢丘于嘿嘿笑着，在她的小脸上反而有些可爱。
“铜钱元宝？你要那些做什么。”楚江王还是第一次碰到成了真灵还对凡世有这么强留恋的。
“拜托，就算我不吃不喝，也要有家人要养好吗？又不能当神仙无忧无虑，你又不给我发工资，还不许我肆意人间了？”谢丘于没好气道，他作为一个程序员还真不怎么花钱，工资到手基本就是打回家和存起来。
“恐怕不行。”
“为什么？”
“具体请看《现代人世新规》中第二大分类的第二十三条（请自己赚）。”
“......”
挺与时俱进啊！
“也就是说我只是变了个身体生活还要继续，什么变化都没有？”谢丘于嘴角抽了抽。
“我们只负责跟你解释和提醒你不要弄出乱子来，毕竟你不是我们的人，如果想拿天庭的好处，只有消灭动乱的妖魔或者加入天庭。”
“现在加入天庭吃软饭还来得及吗？”谢丘于眼巴巴的望着楚江王。
“行。”楚江王从宽袖中掏出数本甚至比刚刚给谢丘于的那本还厚的书：“通过考试前只需要清楚......”
“我与罪恶不共戴天！就由我来守护世界的和平吧！”谢丘于听到一半就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不少，二话不说站起来喊到。
在计算机上守护自己的头发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不添乱就好，这算是给你的一点福利，有助你迅速恢复生活调整。”楚江王又从袖口掏出一个文件袋扔给谢丘于。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她的各种资料，包括身份证驾驶证和银行卡和一些生活必须的证件。
真好，这是帮我快速回到社畜状态吗？
谢丘于恨不得当场留下两行清泪，随即她又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奇怪的证明。
“这是什么？”她拎起那张黑皮证，上面烫着两个灿金大字——应龙。
“天庭发行在凡间生活的仙神特殊证明，现在是试行版，可以给凡间的仙神提供一些便利，免得有些不能用法力的神仙被人压榨欺骗流落街头，心里不平衡暴走作乱。”楚江王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
“好真实，能靠这个提钱吗？”
谢丘于听着觉得不是很需要，但随即一想，还真的是很必要呢！
“不行，而且现在在人间只有比较核心的人知道这件事，在有些通讯不发达的地方是没用的，请记住这一点。”
楚江王说完话后，身体就往下慢慢没入地板：“时间不多，我还有事，如果有什么事，喊这里的土地便是。”
“...慢走不送。”
谢丘于等到楚江王消失后才叹了口气倒在靠椅上，摆着自己光洁如玉的小腿，开始思考起之后的事来。
他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正好处在一个青春期和社畜期的交接点，能接受不科学的现实，也能迅速稳定下心态。
“不是梦吗...嗯...不是梦....嗯？不是梦？”
冷静下来的谢丘于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今天是星期三，工作日。
“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伸出颤巍巍的手打开了桌上的手机。
一堆未接电话和信息。
“卧槽！”
......
“我就说这老小子能把她整的服服帖帖吧？就连那婆娘也被他忽悠得...啧啧。”
阴暗处，一位男子对身边另一位男子说道。
“老秦，别小看这疯婆娘，信不信她取回力第一件事就是把老楚揍一顿？”另一位男子也是笑道。
秦广王大笑两声：“那我到时候可就要好好看看戏了。”
“总之，她还没恢复力量，就让她慢慢生活下去吧，也没几个妖魔能伤到她真灵，等到地府天庭完善，倒也是个可用的人才。”
“嘿，她取回力量，就是我们请她了，要是现在把她请进来，等她知道了非要闹一番不可，老楚这点做的不错。”
“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