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兴土,你可知错?”
这声音沉稳厚重,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叫人闻而生畏。
“我...”万兴土面色复杂的盯着面前的屏幕,端起桌边放着的奶茶迅速嘬了一口,又把手给放回鼠标上:“大人,这波不怪你吗?我早说该走了。”
“哼!”坐在万兴土身边的人怒斥道:“那灯笼为何不扔过来?照对面的血量来看,吾只需要一个Q足以斩杀!还有,你忘记要叫我什么了?”
“...”万兴土一个手抖走位失误,放着灰掉的屏幕不管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浑身漆黑的高瘦男子,衣服黑裤子黑,人黑到连说话时露出的牙都没有半点颜色,头上光滑的黑甚至能反光。
“神秘人...”万兴土僵硬的说出后,那神秘人才点点头,满意地继续操纵着键盘。
“大...神秘人,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万兴土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打算问出来这个问题,想起上一次两人见面时的场景,这位大人还穿着粉嫩的蕾丝裙,把自己打扮的跟魔法少女似的,万兴土就一阵抽搐。
太可怕了,这位实在是太可怕了,cosplay太可怕了。
“愚昧,这样显得我很神秘。”
“在场的...不只有我们两个吗?”万兴土左右环顾了一下,他们所在的这个小破网吧里,实在没什么人,五分钟前,除他们以外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这里。
“哼!愚不可及。”神秘人没有解释,手中的动作速度不降,迂回着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前些日,你那边似乎差点出了乱子?”
“呃,是啊。”
来了。
万兴土忐忑不安,他早就料到这位联系自己是为了让谢丘于差点暴走这件事。
“我这里出现了一只魔,实力不下于我,还是我懈怠了。”万兴土叹了口气,想到那只魔就头疼,明明实力不弱,却不跟他正面对决,只想方设法的抓住他疏忽的地方去接近谢丘于。
神秘人点了点头,口气中并未有责怪的意思:“你的努力都被我们看在眼里,不必自责...至于那小魔,与他周旋便可。”
“神秘人,不解决一下吗?”万兴土诧异道,就算面前这位不算天庭战力高的,但解决一个和他实力差不多的魔,那也是挥手之间便能搞定的,根本不是事。
这么说吧,只要花一场游戏一半都不到的时间,那只魔就没了。
“不可道。”
神秘人这三个字一说出口,万兴土便摆出一副“又来了”的神情,仙式装神弄鬼,他自己也有时候也会对一些凡人这么说,大致的原因有两个。
一:说了你也听不懂
二:说了你也帮不上
不如不说,麻烦。
啧,说我弱就直接说呗,拐弯抹角的干什么真是。
想到这里,万兴土的心情郁闷不少。
“拿去。”
没等万兴土调整心态,神秘人从衣袖里掏出唯一和他身上的黑色不沾边的玻璃瓶子,放到了万兴土的面前。
“这是?”
万兴土拿起不过一掌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淡粉色的晶莹液体,量不多,瓶口被秘法封住,让人探测不出里面是何物。
“若她有要力量苏醒的迹象,把这个给她灌下去。”神秘人说出这话时的语气稍有颤抖:“其他任何时候,都不要打开它。”
“这...”万兴土张嘴,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裸的犯罪现场啊!
“好了,东西你也拿到手了,这把也输了,快去忙你的吧。”神秘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挥手就要赶人。
万兴土站起身正欲离去,还是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回身问道:“大人,为什么不让她现在取回力量?有她的帮助,那些东西应该...”
“不该问的少问。”神秘人轻喝了一声,又慢吞吞道:“你且放宽心,那些东西不值一提,你要做的就是侍奉她便可。”
万兴土深深地看了神秘人一眼,什么都没说便离去了。
神秘人坐在原味,看着游戏的组队界面,不一会儿 又有一人加入了组队。
“他是最好的交付对象。”
“没错。”
“...舍不得也只能舍,万一这次用了,下次就拿你的藏货顶上去。”
“你老小子还想骗我?谁不知道当年那疯婆娘天天到你那抢酒喝,喝完倒头就睡,现在你说你没货?”
“唉...我也就几坛了。”
“既然她现在还不打算出手,便由她去吧,事事都要请她,那还像什么话。”
“等到世界末日再打扰她的假期吧。”
...
...
柳生悠站在足有房间大小,盖着大幕布的玻璃展柜前,双手背在身后,修身的正装将他优雅的气度增添了一份难以忽视的厚重感。
“柳馆长,为您献上我长达两千小时的作品!”
在幕布的旁边,站着一位神情激动,衣着打扮不加修饰的男子,他猛的将幕布扯下,把玻璃展柜里的作品暴露在柳生悠的面前。
——那是一只小型鲸鱼。
详细的来说,是以各色各样的塑料瓶组成鲸鱼的神状,通体上下没有一丝工艺链接的地方,高翘的尾鳍,全部通过塑料瓶里装着的垃圾进行巧妙的支撑。
并且鲸鱼大体的色彩,完全是由塑料瓶里的垃圾所构,动作就像是在哀嚎,为了保持它的形态与稳定,显然创作者在这其中下了不少的功夫。
立意非常的明显突出。
倘若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幅作品,都会为它的精致的立意与巧妙的手法而感到惊艳。
男子看向柳生悠,发现他正眯眼端详着作品,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便感到舒适无比。
柳生悠所开的这家美术馆名为——【剧场】。
没有宣传,也没有宣扬,甚至都鲜少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开张的,只知道城市里多了一座不大不小的美术馆。
而且令人讶异的一点是,只需要付出十元的代价,就可以在外馆走上一圈,欣赏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但内馆的进入方式却格外奇特——得到馆主的邀请。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传言,在外馆浏览一圈,便可身心愉悦,百病不侵,若有幸能见识到内馆由馆主亲自创作的作品,便可通明开智,视界宽远。
稍有名气后,却未曾见馆主接过任何加盟或是推广,仍是以平和的姿态,开放着美术馆的大门。
殊不知,这样的行为,成为了艺术家们的圣地,只要有幸能让自己的作品进入外馆的范围内,那在艺术界便是莫大的荣耀。
男子充满自信的与柳生悠一同欣赏着作品,他这次势在必...
“很精彩,但还不够。”柳生悠一句话震得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楞楞地看着他,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
“杜先生,很高兴见到你,期待你的下次作品。”柳生悠平静地说着,转头问向身边的高大男子:“今天还有几个?”
“馆长,还有三个。”高大男子抱着文件袋翻阅后回答道,他的胸口贴着职牌——副馆长【雷宇】。
“快些吧,可别错过午餐。”
柳生悠看了一眼表,正欲离开,手腕却被紧紧的抓住,他回头就见到杜姓男子那副激动的面孔。
“等等!柳馆长,您不再考虑一下吗?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下它在各个方面的特点,还有里面的意义,就好比它整体的形式我采取了...”
他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述起来,在柳生悠身后的副馆长雷宇见状皱眉,正欲呵斥,却见柳生悠伸出另一只手制止了他的打算。
柳生悠安静地,柔和地听着男子讲述这幅作品形成过程的艰辛和手法,等到大致讲述完毕后,他才放开了柳生悠的手腕。
“抱歉啊,柳馆长,我这人一说起作品来就...”
“可以理解。”柳生悠点头,眼神与气度没有一丝改变,但却丝毫没有同意他的模样。
“你的讲述十分精细,我认识一位馆长,他会很欣赏你的作品,可以的话,请允许我为你写一封推荐信,卖他一个人情。”
“柳馆长?!可我更想在你的美术馆里展出我的作品...”
“很高兴你能这么想,不过我这里不适合这个作品,能够欣赏它的人,很多,你不必过于局限,请回吧。”
柳生悠摇摇头,不再去看杜姓男子惊愕的神情,打算离去。
可正当他迈出一步,却又被抓住了手腕。
“柳馆长!请您再通融通融,我...我非常的敬仰您!我实在不明白倒地哪里没被您看上!”
“...”柳生悠背对着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薄唇轻颤:“你想要我...评价你的作品,是吗?”
雷宇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经过他这么长时间做副馆长的经验来判断,柳生悠绝对是有些生气了。
在他的印象里,很多时间,柳馆长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唯独在艺术作品上,若是让他认真起来,那么场面除了刻薄与讽刺外,什么都不会剩下。
“真的可以指导我吗?”杜姓男子眼中突然生出一丝希冀来,能够得到柳生悠的指导,那就算再厚脸皮也值得。
“那我便简单的...讲几句吧。”柳生悠手腕一震,杜姓男子只感觉虎口发麻,不自觉得松开了手掌。
柳生悠缓缓踱步在玻璃展柜前。
“构思精巧,愿意付出大量的时间,并且对着艺术有着相应的热情,如果不是我下定决心不收徒,还真有可能欣赏与你。”
杜姓男子听到这番话后脸上的喜意掩盖不住,可下一句话却让他骇然。
“嗯,这个决心下定的时间,大约在...”柳生悠顿了一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悠然道:“二十二分钟前。”
——那是他和杜姓男子见面的时间。
“你的意思...”
“我想,你对艺术或许有一些小小的误解。”柳生悠打断他的话,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却能让人感受到冷冽。
“这幅作品...不该待在它应该待在的地方,正如它的创作者一样。”
“颜料与画板,画笔与笔盒,作品与展框...”柳生悠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用眼神打量着用垃圾打造的鲸鱼。
“这幅作品极其...极其的浅薄...沉沦于...凡俗。”
“我所欣赏的作品,是唯一的,无法复刻的,而不是只要花时间和理论便能铸造的,毫无灵魂的...工艺品...其实我更推荐你置身工业,而不是艺术。”
柳生悠的话宛如一把刀一样切割着杜姓男子。
“可这是影响号召...”
“正能量,是的,是的。”柳生悠伸出手掌,修长的五指轻搭在玻璃展柜上:“但它不过是一句告诫,不过是...惊鸿一瞥,如果让我在刚烤好的蛋糕和你的作品当中选一样,我会选...至少还能吃的东西。”
“这花了我...”
“两千个小时。”柳生悠猛的收回手,叹息般道:“若这两千个小时你去呼吁,去实际的展开行动,来保护环境和生灵...那比这幅用垃圾组成的作品要高尚百倍,千倍!”
“每一件艺术品都是...唯一的...美。”柳生悠踱步到杜姓男子身边,咬的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达千钧:“精彩、完美、绝伦...超...越!”
“至少要达到完美的表演,才登的上...【剧场】。”
“而你?连艺术的边沿都没有...触及!片面而又庸俗,除了能给观众带来一句无足轻重的告诫,什么都没有!”
“毫无艺术的...”柳生悠将拳头放置在他的面前,五指狠狠张开:“张力。”
“我的剧场里,所有的作品应当...翩翩起舞...而干涸的死鱼,并不属于这里。”
杜姓男子的心情驳杂,愤怒,恐惧,迷茫,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倒不如说,他越来越觉得面前这位柳馆长——无法理解。
他的心血被贬的一文不值,任谁都会恼怒无比。
可他依旧不服气,刚要反驳,会场的门突然被打开,一张幼嫩的小脸从门边小心翼翼地探出来,打量着内部。
“生悠在吗?”
“嗯?”柳生悠抬眼,离开了杜姓男子身旁,在他愕然的神情下,周身的空气从沉重与冷冽瞬间转换成了如春风般的温暖。
“于,怎么到这儿来了?”
谢丘于尴尬地笑着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冷漠的谢丘墨,还有背着阿诺一脸苦涩的慕怡澜。
“打算到附近商场里买点东西,路过就想来看看你在不在,忙吗?今天的作品是这个?”谢丘于一眼就看到了玻璃展柜里的小鲸鱼。
今天她大早上起来就被谢丘墨拖起来去买衣服,正巧路过柳生悠的美术馆,心血来潮就想去打个招呼。
她以前来这里的次数少之又少,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宅,还有她根本看不懂艺术。
“不忙,已经结束了,等会一起吃如何。”柳生悠不顾雷宇疑惑的眼神,直接摆了摆手,意思显而易见。
什么作品?翘了,不看!
“咦?这个是鲸鱼?用垃圾做的?这么厉害?这就是艺术感吗...厉害啊。”谢丘于看小鲸鱼眼睛一亮:“环保主题,挺好的。”
“嗯,我打算把它摆放到外馆一些日子,呼吁人们保护环境。”柳生悠循着她的视角看去,点了点头。
杜姓男子:?
雷宇:?
杜姓男子:?(你?个什么,你不是副馆长吗?)
雷宇:?(我特么也没见过这样的馆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