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过雨的街道有种不符合夏季的寒冷,云层遮住了阳光,使得整个街道都变得昏暗。王都西部的贫民窟更是如此,这是一个无论何时都与王都中心忙碌与繁荣都无关的区域。路上的行人——不如说是乞丐,横七竖八地躺在大街上,享受着这份在夏季难得的清凉。
突然之间,街道尽头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刺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随后,一个漆黑的物体缓缓驶入了这里——那是一辆最近才刚刚开始流通的新鲜玩意,两座汽车,速度比马车虽说是有了不少提升,但是高昂到令人无法想象的价格以及数量稀少的司机使得这东西就算在王都中央也是屈指可数的奢侈品。
居民们被这与贫民区违和感十足的东西震惊了数十秒之后,才好像想起自己的工作一般,纷纷涌上前去乞讨。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车辆由于狭小的街道无法发挥应有的马力只能缓慢行驶,因此没有发生任何事故,不过车里的人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车里坐着的是一位年轻女性,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吧,宛如黄金一般的金发想瀑布一般披散在身后,但是却看不出一丝分叉或者干枯,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干练,身上穿着的衣服却是像平民女性一般便于行动的设计,不过若是懂行的人一看大概就会明白其材质的上成吧。胸前的银质哨子也设计得犹如艺术品一般,令人无法想象这只是单纯的哨子。总而言之,这是一位足以让任何人都能明白其富有的女性,她的名字凯茵丝·得利卡恩在王都也算得上众人皆知,毕竟是鼎鼎大名的得利卡恩家族当今的掌门人。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得利卡恩家族并不是什么贵族,也不是什么历史悠久的富商。
凯茵丝看了看聚集过来的乞丐们,朝身旁的保镖兼侍从的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铜币吗,将它扔到了远方,随后乞丐们就如同家犬看到飞盘一般跑了过去。解决这种情况的最好方法,永远是施舍而非暴力,凯茵丝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汽车慢慢停靠到了一家平常住宅前面,侍从将少女轻轻扶下了车辆,凯茵丝看了看这户人家的家门,然后不带任何感情地对身旁的男子下令道:“开门吧。”
随后,伴随着侍从的踢腿,这个早已被腐蚀得不像话的木门便轻轻断成了两半。然而房子里早已没有会为此发出尖叫的生物了,地面上乱七八糟散落着的物品仿佛刚刚遭遇了强盗洗劫一般。
不过这对于这两位不速之客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了,侍从轻轻地说道:“大小姐,看来这家人逃跑了。”
凯茵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毫无紧张之感,然后拿起挂在胸前的银质哨子吹了起来。
随后,哨子发出了惊人的声响,仿佛要刺破天空冲向天外的世界一般,令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整个帝国的人都听到了这声刺耳的哨声。当然,区区一个少女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吹出如此惊人的哨声,其中的奥秘在于这个哨子被施加了声音倍增的魔法,是个名副其实的魔法道具。
不过制作魔法道具可不是什么廉价的事情,恐怕就这个小小的哨子就要花费上一个中等城镇一年的税收了吧,花费如此高昂的价格只为了买一个这样的东西,令人不得不怀疑得利卡恩家是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
不过整个王城的人都深刻的明白这个哨声的含义,他们迅速聚集到了窗户,当然并不是因为这是什么命令,只不过是人类那份单纯的好奇心以及凑热闹的心理罢了。
而只有一个少年采取了截然不同的行动,此前他一直蹲在城门旁房子的屋顶上,全身漆黑的大衣令人以为自己仿佛走错了季节一般,时不时随风扬起。兜帽隐藏起来的头发又几缕露了出来,那也是如同大衣一般的黑色。但是如果正面与其相峙的话,恐怕第一眼只会被他的眼睛所吸引住,红色和蓝色的瞳孔仿佛珍宝一般散发着光芒——异色双瞳,在某些宗教观下被视为不幸的标志,而不巧的是,这个王都正是信奉着这样的宗教。一身标准的刺客装束令人不由得相信腰间一定佩戴着一把匕首,只不过其腰间悬挂着的武器并非匕首,甚至不是什么利器,仅仅只是一条鞭子。其身姿既美丽而又令人恐惧,宛如在某些对神灵毫无畏惧的建筑上的恶魔雕塑一般。
虽然少年此时所在的位置与凯茵丝相隔了可能有数十公里,不过经由魔法加成的哨声依旧传到了少年耳中,随后,少年默默地站了起来,开始奔跑起来。一般人在屋顶上可能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然而这名少年却如同在平地上行动一般,甚至连些许的停顿也没有。屋子与屋子之间自然存在着间隙,不过对少年而言仅仅是轻轻一跃的程度,在落地之后连踉跄也没有。
少年本来想着在城门埋伏做好准备,却不清楚是因为速度有限还是出发太晚之类的原因,对方居然到了约定的时间仍未到达城门。无奈之下,少年只得选择跳上一个稍微高些的地方来查看对方的所在地。
这附近最高的地方便是教堂的塔尖,站在教堂的房顶上自然不是什么值得赞许的行为,不过对于并没有信仰的少年而言,教堂与其他建筑并没有什么区别,仅仅只是更高一些罢了。少年熟练地爬上了教堂,既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恐惧,即便此时距离地面恐怕已有上百米的距离也是这样。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自从少年进入这行以来,这种高度的建筑早已爬过数百次了。
大概仅仅过了几分钟,少年便爬到了教堂的最高点,高处的风景固然美丽,但如果要找寻一个小小的物体,难度恐怕不只是困难便可以形容的了。不过异色双瞳似乎并没有让少年的视力受到损失,甚至还有加成,少年一眼就看到了目标。
在前方不远处的街道中,一辆没有什么装饰的马车仿佛横冲乱撞一般朝着城门前进着,慌慌张张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是逃跑的车辆,找到目标之后,少年毫不迟疑地便行动了起来。
仿佛在看到马车那一瞬间已经计算好距离和速度一般,少年在奔跑了一百来米后跳下了房顶,同时也刚好降落在马前面一米左右的对方。拉车的马瞬间受到了惊吓,失去了控制,马夫被狠狠地甩了下来,眼看马车也要被失去控制的马带摔倒了,少年拿起了悬挂在腰间的皮鞭,往马头扔了出去。
皮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跟随着主人的意愿缠住了马头,随后少年一使劲便把马拉回了原位,实在是令人惊异的臂力。不过少年出手的原因虽说是不希望里面的人受到伤害,不过并不是出自善意便是了。
马车颠簸了一下,里面一个穿着平凡的男人被摔了出来,被摔了个四脚朝天,随后狼狈地爬了起来。
“异色双瞳……混混……混蛋,是得利卡恩的看门狗!”男子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不过直打哆嗦的双腿倒是很忠诚地表现出了其内心的恐惧便是了。不过从身后掏出了一把火枪出来,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少年看着乌黑的枪口,只是摇了摇头:“将借来的钱拿来买这些东西,看来一开始就没有还钱的准备了吧。”
得利卡恩家便是以借款,然后以略偏高的利息收回为生的家族,也就是俗称的高利贷,不过其利息与同类相比却是小的可怜,同时也是很乐意借钱给穷人的奇怪家族。以此,得利卡恩家不断扩张自己的地盘,至今已成为整个王都甚至王国都鼎鼎大名的地下钱庄。
“少废话……我这可是有枪的,识趣的就马上给我……”男子的话语还没说完,脸色就瞬间变得铁青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少年利用鞭子朝男子的手打去,男子手上的枪瞬间就掉了下来。紧接着,少年以迅雷一般的速度拔腿冲向了男子,用手刀向着男人的脖子砍去,男人还来不及发出声响便闷声倒下。
之后,上方的窗户穿来了尖叫声以及喝彩声,在这个平民偏多的区域内,对这种事情发生而感兴趣的人绝不在
少年不带感情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子,然后走近了马车,里面躲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少女,大概刚刚成年不久吧,似乎被面前发生的事情吓坏了。少女的面容并不算倾国倾城,与凯茵丝相比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倒也算有几分姿色,只是脸上带着点雀斑,有些可惜。
看来这就是这次的目标了,少年这样想着,并没有心情安抚少女,然后也以手刀迅速地向少女的脖子处砍去,然后把晕倒的男子抬上了马车,顺便回收了火枪,至于马夫,似乎只是个受雇的人而已,不需要处理。这样判断着的少年坐上了马车,驱赶着马车向得利卡恩家的办事处奔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逐渐地黑了下来,这时晕倒的男子才从昏迷中醒来,眼前最早浮现出来的,便是凯茵丝的面容。但是男子的表情却因此变得更加扭曲了起来,仿佛世间最可怕的怪物就在眼前一般。
“真是失礼了,在女士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有点不妥吧,”虽然这样说着,但凯茵丝脸上依然挂着笑容,“那么海格先生,我想你的欠款应该到期了吧。”
“四四……是。”男人似乎连话都无法说清了。
“那么看来,你应该是无法支付欠款了吧。”
“能不能……能不能再宽限……”
凯茵丝不耐烦地打断了男子的话语:“我们可不是慈善机构,那么根据当初的合同,你的女儿便属于我们了。”
没错,高利贷并不是慈善机构,那么他们为何会将钱借给穷人,道理很简单,得利卡恩家同时也从事着人口贩卖的交易,运气好的可能会被贵族相中买回去当个女佣或者小妾,运气不济的会被风俗馆买回去当员工,至于运气最差的,恐怕连命都没有了。不过少女的命运与得利卡恩家无关,他们只关心利润。
“混混……混蛋!”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勇气,扑向了凯茵丝,不过他还没碰到凯茵丝便摔倒在地。
剧痛,从出生至今都没尝试过的疼痛占据了男子的大脑,他的行动早已被在一般静静待机的少年看破了,并且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将鞭子抽了出去,也将力度控制在了不杀死人的地步,实在不得不令人敬佩。
“可恶,你这条得利卡恩家的看门狗……”男子蜷缩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真是失礼呢,这可是我最亲爱的弟弟,戴伦·得利卡恩才对。”凯茵丝收起了微笑,眼中显示出来的,只有怒气。
不过就算被这样说了以后,戴伦那双红蓝异色的眼睛,依然宛如湖面一般平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