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婆婆,妈妈又去兵营了吗?”
“对呀呵呵,你爸爸现在可是帝国的校官,我们一家都靠他养活呢。”
“可是爸爸前两年不是出海了吗,他回来了为什么不来看我们呢?”
“胡、胡说,你爸爸这几年一直在大阪。好了好了,你快去做功课吧,早点长大就能去找你的爸爸了。”
“爸爸,绫子好想你……”
收回微麻的手指,夕木琳娜摇摇头,绫子的爸爸可能早就死在海外了,至于她婆婆口中的爸爸是谁,耐人寻味。
继续向前走去,夕木琳娜又看到一个穿着旧式校服的女高中生。
她留着长发,脸型微胖,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镜片下是一双看不出忧喜的眼睛,不是平静,而是一种似喜似忧的踌躇。
“早上好,优子!”
“早,由理惠。”
“咦,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唉,我们班的修身课老师,总感觉对我太严厉了,明明我已经拿了第一名,可他还是要拿我当反面教材。”
“对你严厉是好事呀,优子,你知道山崎大佐吧?”
“嗯……只知道一点。”
“看你脸红得,哪里像是只知道一点?”
“由理惠!”
“嘘,悄悄告诉你,我听说山崎大佐要再次出征了。他亲口说,临行前会迎娶我们学校女子修身课成绩最好的女生为他留下子嗣。”
“真的吗!”
难怪会是这样的表情,夕木琳奈摇摇头。
这位叫优子的女生,明明知道那种男人只会将妻子视作生育工具,但在那个以成为军官妻子为荣的时代,她还是对此抱有十足的期待。
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一路上的人偶脸面平平无奇,没什么什么值得夕木琳奈关注的。直到一个面目扭曲,五官几乎都拧到一起的男人出现。
夕木琳奈认真地端详了一会,男人的脸和成一团,眉梢带喜,双目含怒,唇角有哀,脸颊似乐,挤在一起连夕木琳奈也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心情。也许是狂热,也许是扭曲,也许是崩溃,也许是疯癫,总之唯独不可能是理智。
既然脸上看不懂,那就看看内心吧。
这么想着,夕木琳奈抬手轻触那张扭曲的面容。一段记忆涌入,她惊讶地发现这段记忆有别于之前那种以第一人称视角呈现的画面,而是以第三人称视角来展现一切。
这里是一处阴沉的斋场,斋场正前方铺满了苍白的鲜花。苍白的鲜花拥簇下,一方体面的黑色大棺显得如此刺眼,棺材里躺着的女尸又显得如此渺小。
一群扮相奇怪的女人在棺木前跳起大神,脸上毫无哀色,反而充满了喜悦与骄傲,好像她们做了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一样。
一群衣冠楚楚的记者在斋场里拍这拍那,脸上兴奋洋溢。最后他们齐刷刷地将镜头对准斋场中央的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日本二战时期的军官服,手中捧着一副女子的灰色遗像,从肩到腰却缠着一条鲜红的绶带,绶带上写着“大日本国防夫妇”。
男人表情麻木,仿若失神,看不出悲喜。
“井上先生,来看镜头,笑一个。”
这时一名记者唤到他,他恍然惊醒,接着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可夕木琳奈分明从他的双眼中看出了愤怒与悲伤。
他的下一个举动说明了这一切。
他换单手捧着遗像,做出一副神武的英雄模样,将一条写满血字的白缎高高举起。
那条血字缎带上写着:新婚之夜的我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我将在丈夫出征前先怀着喜悦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让他从此以后不再对我有后顾之忧,勇敢地在战场上杀敌。
斋场内外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男人眼中的愤怒与悲伤在这些欢呼声中逐渐融化,变成了骄傲与狂热的眼神。
也就是这一刻,在夕木琳娜的眼中,这个男人的面目扭曲了,他陷入了疯狂。
记忆片段结束,夕木琳奈摇摇头,切面伎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这样用新婚妻子的血来喂养的疯子若是被送到故国,不知又会酿成怎样一场屠杀。
“嗯?”
突然没来由的心中一紧,夕木琳娜感觉有些不对。
她看向那个陷入疯狂的人偶,他那双深陷在扭曲五官中的炽热双眼不知何时开始盯视着夕木琳奈。
心中悚然,夕木琳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指点在人偶胸口,将一道电光送入人偶体内,这时人偶才愣愣地定在原地。
“还好能用魔法。”
指尖跳动的电光让夕木琳奈稍微安心,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偶,似乎也只有之前这一尊有了这诡异的举动。
又向身后看去,夕木琳奈心中一悚,入目的景象让她下意识地向后急退了五步。
不知何时,之前她经过的人脸木偶挤满了她身后的花街,各自摆着扭曲的姿势怪异地看着她,距她只有几步之遥,这些人偶之中也包括了那忧愁的小女孩与踌躇的女高中生。
惊疑不定地又看了它们几眼,夕木琳奈向前走出两步又猛然回头,这群人偶竟然也跟着她无声无息地向前走了几步。
“喜欢玩木头人?”
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夕木琳奈手指轻点间身后出现一面泛着水光的薄墙。接着她慢步向前走出许久,再次回头时,一尊尊人偶不断冲进水光薄墙,却又一次次被薄墙强行调转方向往回冲去。
“演不下去了么。”
夕木琳娜斜眼瞟向周围,那些原本驻足在原地的人偶此刻全都动了起来,歪歪扭扭地围向夕木琳奈。
“风之女神的盈握。”
眼底闪过一丝暗红色微光,三面几乎是无形的风墙将夕木琳奈包裹,所有的人偶走近她身前三尺便被风墙轻轻弹开。
无视挤满花街的数万人偶,夕木琳奈迈着悠悠的步子向前走去,就像是一块固执的顽石,轻易地劈开浪潮,将人偶们分到两侧。
就这样在人偶的拥簇中又向前走了十分钟。
久久没有找到尼伯龙根的核心,夕木琳奈的耐心快要耗尽,可就在这时,周围突然重归平静,人偶们纷纷停止了动作。
排开人偶群走到最前方,大概十来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具孤零零的人偶。她的打扮与其他人偶无异,但当夕木琳奈看到人偶的脸时,她的心跳狠狠地漏了一拍。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冲神经,前方那具人偶头部裱上的脸,竟是夕木琳奈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