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林最后还是向叶灵薇妥协了,虽然他觉得这么做真的是很懦弱。但为了生存,唯有如此。
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傅崇影对他讲的话:那把剪刀名为“影剪”,是“影子人”最怕的东西。“影子人”只要拿着它,或者被它轻微刺伤,很快灰飞烟灭;即使和“影剪”保持一定距离,它也能够抑制他们变成影子的形态,妨碍他们的战斗。因此,他们一般只把“影剪”的秘密托付给信赖的人。
“自己还是被信赖的吗...........”冯林为即将要做的事纠结不已。虽然他和傅崇影的交集不多,他也并非真正的“人”,如此“刺杀”不会很困难,也不应该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可那个影子,终究是有灵魂的,冯林实在没把握能下得去手。
此刻,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徘徊在傅崇影家门口,完全不敢去敲门。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门被吹开了。门没锁,冯林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傅崇影家里的摆设还算规整,显出一种有秩序的理性。然而整个家中都感觉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屋内的杯碗茶壶像是很久没人用过,透着灵性的诡异。
突然,冯林无意中在地上看到一摊血迹,吓得尖声大叫。傅崇影听到他的叫喊声,迅速赶到他面前。
见冯林来到,傅崇影十分尴尬,他快步走到那摊血迹前面,像是有意要将它挡住:“你竟然提前过来了,我都没收拾好.......不如我们出去找地方聊?”
“不用不用,”冯林摇了摇头,“我待会儿就走,应该没事的。”
“那好吧,”傅崇影走到门口,警惕地望了下四周,看似乎没人跟来,才小心地关上了门。
傅崇影搬了把椅子,和冯林一起坐到客厅的桌前。刚坐下,傅崇影就解释道:“刚才估计把你吓到了,不过不碍事,待会收拾干净就好。”
冯林呆呆地看着傅崇影,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提了,”傅崇影叹了口气,神情中有一丝轻微的无奈:“这几天,叶灵薇一直在派人刺杀我,搞得我不得安宁。‘影子人’虽不会被普通的凶器杀死,受伤了身体也能再生,但我们和人类一样会流血,有痛觉,有时真是苦不堪言......而且更糟糕的是,叶灵薇似乎也发现了我与常人的不同之处,我现在最怕她换着方法对付我,尤其是怕她发现剪刀的秘密。总之我现状态有些不好,还请谅解。”
他的目光颇为诚恳,像是在非常郑重地道歉。冯林这才注意到,傅崇影古铜色的脸上,额角正微微抽动,似乎在强忍某种剧烈的痛苦。虽然看不到别的地方,但单是他露出的右手手背,就有两道黑红色的刀疤,刺得人眼睛生疼。
冯林试探着问了句:“你们不是能变成在半空中漂浮的影子么?如果变成那样,谁都不是你们的对手了。”
“每个“影子人”演戏的次数不同,习得的能力也有高低,像我就没办法做到那种漂浮自如的样子,只能局部变化形态,而且活动范围也小,没法离开这座山。”傅崇影解释道。
“哦,这样啊..........”冯林没有像往常那样刨根究底,而是在心里稍许思考了下:傅崇影也许并没有叶灵薇所说的那么厉害,他的“强大”只在于刀枪不入而已。只要下手迅速的话,自己还是会比较安全的。
冯林按了下揣在裤兜的黑剪刀,心扑扑直跳,手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要下手么?”冯林犹豫着。他内心的钟摆正剧烈地摇晃摆动着,混杂的思绪乱麻一般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很不是滋味。
傅崇影看冯林神色有些异样,以为他是在担忧自己,于是转而开始安慰他:“其实也就眼下比较难熬,主要是因为不知道萧晴怎么打算,我不敢擅自行动。等她回来就好了.........”
冯林听他这么讲,眼中闪过一线新的希望:“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我也完全没消息.......”傅崇影轻轻摇了摇头,宛若大海般深沉的面容浮起淡淡的忧伤。
冯林沉默了。手渐渐地从剪刀的把手那里缩了回去。他突然觉得这么做很对不住萧晴姐,她的话,一定会好好爱护这些“影子人”吧。不过冯林觉得,也正是因为这种“两边都想要保护”的奢求,给她自己带来了祸患,最终得不偿失。
他可没有这样的想法。能保证自己活下去就够了。
“对了,我有一个请求,”傅崇影突然开口道:“如果萧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是说万一,你能.......接替她么?我不是指要你当村长,而是带领我们想办法解散‘戏班’,毕竟她把‘影剪’交给你,算是信任你了。以后我们会协助你一起做事,直到‘戏班’解散,你就能下山了..........”
这话瞬间戳中了冯林的死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在他的心底翻涌:他实在不想为他们出头,因为只要那么做就相当于与叶灵薇对敌,不值得。而且只是下山的话,费那么大一圈劲,还不如直接听叶灵薇的............
恶念不自觉的升腾而起,冯林最终有了答案。他不想再被所谓的良心和道德束缚,因为思索这些在山上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益处。傅崇影和他终究只是萍水相逢,他不需要对他有任何歉疚。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完美的时机........
想到这里,冯林沉下了脸,把剪刀小心地从裤兜掏出来,备在身后。
傅崇影发觉冯林更加心不在焉,连他刚才的问题也不回答,于是看了看空荡荡的桌面,像是想到了什么:“抱歉,没准备茶水什么的,稍等一下。”
说着,他就到厨房里去,准备了一些茶,小心地放在茶壶里。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经常做这些事,举手投足都有些笨拙,也正因如此,他格外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
冯林悄无声息地拿起黑色的剪刀,走到傅崇影身后。他的脸上笼罩起一层杀气,刃尖渐渐逼近了傅崇影的背部。
只要轻轻扎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此时,冯林握着剪刀的手却不住地颤抖起来,心跳也开始加速,眩晕的感觉汹涌而来。他努力地克制住所有的情绪,一步一步地靠近。
而傅崇影却什么都没察觉,边倒茶边自言自语道:“茶有点浓,要不,你凑合喝?”
说着,他回过头去,看向冯林所在的方向。然而这时,傅崇影惊讶地发现,本应坐在客厅的冯林,突然不见了。
“冯林?”傅崇影诧异地喊了一声
几乎是在同时,被叫到名字的冯林更加紧张,他本能地举起了剪刀,不顾一切地朝傅崇影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