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残花峰已经拉下来夜幕,月光的笼罩之下,客舍还残留着晚春落下的丝丝凉意。
花祺羽抱着双腿蜷缩在床沿,手上捏着一朵鲜艳欲滴的樱色野花。这是一朵附在她内衬上的花朵,不知是何时附在他身上,只记得今日林语落写下“鬼”字所用的花瓣,便是这樱色花瓣。
楚州首府离渊城,整个离渊城依仗着炀王府,而炀王府却依仗着花,陆两大氏族。陆姓因为出了个陆吴峰,所以不便多言。花家氏族却是实打实的,拿捏着离渊城乃至整个楚州的机要政务。
离渊城因为有着炀王府的存在,城主自然是个虚职,却有着较高的官衔品级。于是老谋深算的花家便想出了个法子。花家历代家主除了出任离渊城城主,同时还会在炀王府兼任幕僚客卿。可谓是一人打一份工,领两份工资,享受双重保障,实在是高明。
城主次女花祺羽,家族的掌上明珠,生来罹患心病,所以理所当然地受到家族的宠溺,又加之从小时常出入炀王府,炀王妃见她这般体弱的模样也是多加呵护,几位郡主也是待她如亲姐妹一般。
花家和炀王府,为了花祺羽可说是遍寻药石。那自然也曾去过花瑜阁求丹问药,好巧不巧,那时的阁主还在老老实实上班,便送了一颗护心丹并亲自以灵力替花祺羽护住心脉,打散了药力,这才治好了她的心病。
今年年初,经离渊城另一大氏族陆家引荐,获得了参与花瑜阁校考的资格,也算是和花瑜阁再续前缘。
一个月前,花祺羽就和其余准备校考的弟子一样,来到了残花峰的客舍。尽管领他们来的师兄说了希望他们能在这一个月内,好好了解下仙武一途,却没留下什么书籍,甚至连一点基本的讲解也没有。
之后数日,除了一日三餐,整个残花峰便好似忘了他们一般(虽然某位峰主,似乎可能大概一定确实忘了)。众人有的怨声四起,有的面露焦色,有的则干脆安闲度日。
而花祺羽是最先领会到那位师兄意图的。
她时常出入残花峰弟子舍,发现山门内的师兄师姐,并不拦着自己翻阅阁中典籍,有不明之处,甚至会出言指点。每日的早课,晚课也并不避讳,若是跟得上,大可和他们一同修行。
就这样在花祺羽带领下,整个客舍内的弟子,也慢慢地踏入了仙武一途。众人对这位带领他们的大姐头是敬畏有加,敬的自不必说,畏的是花祺羽飞速提升的实力。
要说为何这世界是天才的世界,便在花祺羽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寻常人,不,若说这些被选上参与花瑜阁校考的,也算是寻常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那便用普通人吧。对于普通人而言,踏入仙武一途最难的便是入门。要说为何,便是因为那该死的灵感。
现在的普通人在灵感方面较之上古时期的寻常人还要不如,这是自然的。毕竟这世界的设定,那些寻常人是神明创造出来的通灵物。而现在的普通人,是上古时期的寻常人经过无数次套娃,套出来的产物,能留存下部分灵感已实属不易。
是以普通人踏入仙门的第一道难关,便是破开自己的气海。
灵气就这么弥漫在空中,你拿不拿得到,能用到多少全凭你的气海,而破开气海则需要大量的灵气,所以普通人便会陷入一道死循环。
攒的灵力不够,请去破气海,破不了气海,请去攒灵力,攒的灵力不够,请去破气海!
多少年来,不知多少自诩天才的普通人,都倒在这个门槛上。
说到破气海,宗门弟子几乎会依仗外力,不外乎丹药冲关,或是师长们的灌顶。像是沐梦璃这般妖孽则是生来天地间的灵气便像是她的家人一般,随意纳为己用。而林澜升这类花草植物,则花了近千年才开垦出了一片气海。
这天下除了妖兽和精怪靠着一己之力开辟气海之外,还有别出机杼的天赋型选手。花祺羽便是其中之一,而其契机便是在在一次与残花峰的弟子们交谈时,聊到了少阁主沐梦璃的天生异体。
于是,花祺羽便想着效仿玲珑心,通过心窍心脉心门冲击气海。
其实自古以来想到效仿玲珑心的人虽说不多,但绝不是独一无二。
然而会这么干的人可真没几个,毕竟心脉脆弱,借心脉冲气海,稍有不慎便落到个七窍流血的下场。
花祺羽却并没有这些顾虑,家族为她寻来的各种药方治她的心病,更有花瑜阁阁主以自身灵力为她涤荡心脉。如今她的心脉哪怕是较之内家高手也是不遑多让,体内的灵气更不用说,这些年的补药可不是白吃的。
其二,是她服下的那颗护心丹的功效,并非护心,而是攻心。
那颗护心丹,本是阁主为治沐梦璃灵力枯竭之症寻来的一味辅药。这灵丹的药力霸道始一服下便不断在心脉周遭肆虐。尽管阁主以自身灵力加以引导,但霸道的药力仍是无孔不入地将花祺羽的心门周遭冲了个支离破碎,沟通气海的那一道坎和纸一般脆弱。
接下来的事便只能说是水到渠成。
若说破开气海只是机缘巧合,那么破开气海那一晚造成的声势可谓是天上掉下来的修仙奇才。
气海初开,人褪去凡胎,步入仙门的象征,往往会伴着异象。
沐梦璃这个妖孽开气海时,似大鹏振八裔,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
林琳儿则是伴生了一株黑芯牡丹,江轲据说映照除了一面明镜,哪怕是陆吴峰开气海时都带着一张吊床和两副躺椅。
而花祺羽开气海时,随之而来的是百川入海般的气势而不是什么异象。
那一刻整个残花峰的灵气,像是孩子一般雀跃地围聚到了花祺羽的周身。
这番异动自然是惊动了残花峰的诸位长老,甚至是一直在摸鱼,从没上过班的陆吴峰。
当他们听闻花祺羽自行破开气海,进入修仙之门时,残花峰众人无一不瞠目结舌,又问到了方才的异动,才知她开辟气海带来的并非是异象,而是单纯聚来了这天地间的灵气。
诸位峰主长老们并不清楚花祺羽的这个异能究竟该作何解,但他们都明白,她将是花瑜阁自沐梦璃后,又一个能被称为妖孽的奇才。他们对花祺羽的关切也愈发地无微不至,对于仙武一途的疑问可说是有问必答,几乎已经把她当作花瑜阁弟子。
至于那些还未破开气海,对于仙武一途也只是一知半解的弟子们而言,对于花祺羽破开气海一事,自然先是感到困惑,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端的臆测。
更何况花祺羽生性内敛,不是什么锋芒毕露之人,尽管有着花家次女的身份,却并不起眼。
无端的猜测,带来的便是无端的责难和无声的欺凌。
尽管这些在花祺羽眼中并不算什么,这些弟子们的欺凌或是责难什么的,过于小儿科了。出身望族,又体弱多病,花祺羽收到的“照顾”并不比常人少多少。
她虽然憨直,不善言语,却不蠢笨,至少是个分得清好赖、能辨明善恶的聪明人。这些弟子们的欺凌,说白了也就是一时的不忿和妒忌,即便是那个方师妹对她也谈不上恨意。
所以她们言语再怎么过分,她倒也不是很气恼。
但是在听到有人诋毁花瑜阁和那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林代阁主之时,不喜欢惹是生非的花祺羽出声制止了。
不知是因为对自己有恩的花瑜阁被诋毁而感到不忿,还是出于爱屋及乌,对那位和阁主大人莫名有些相似的林语落有了几分好感。
“好感?还没见面就有几分好感?!”沐梦璃翘着腿坐在床边的座椅,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澜升,林琳儿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收拾着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