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秘密监狱独有的宽敞审讯室中，一位穿着浅蓝色囚服的银发少年垂头坐在桌前，脸色平静而毫无生气。天花板上的大功率日光灯将惨白刺眼的光芒填满了整个房间，在阴暗的监狱里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杂乱的脚步声在狭长的走廊间回荡，少年等到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才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仍是昨天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听说你终于开始好好吃饭了，监狱长也不再向我抱怨。关于这点，我得好好感谢你。”

“我可不是为了得到你的表扬才开始吃饭的……”

“你想说自己是为了艾瑟依拉姆公主么？的确，就算我能让你的身体保持健康，但如果不能拯救你的内心，我的努力也就毫无意义了。”

伊奈帆闭上了自己仅剩的右眼。

“我说的对么？瑟拉姆小姐。”

褐色短发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走进审讯室，视线却未曾从囚服少年的脸上移开一分一毫。后者呆呆地看向她，脑海中模糊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斯雷因……”少女喃喃道。她的身体被强光笼罩，光学迷彩快速褪去，最终呈现在少年眼前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艾、艾瑟依拉姆公主！”斯雷因在看到公主的一瞬间，泪水就已溢满眼眶。公主身边的侍女埃德尔利泽也有些担心地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在薇瑟帝国意气风发的骑士。

“又见面了呢，斯雷因……”

“斯雷因——！”伴随着一声划破沉闷空气的尖叫，另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艾瑟依拉姆身旁掠过，径直向斯雷因身上扑过去，“斯雷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蕾穆丽娜公主？！为什么……”斯雷因看着怀里的蕾穆丽娜有些不知所措，“你的腿好了？”

“嗯！地球的耶贺赖苍真医生帮我治好了腿，现在只要不是剧烈运动都没有问题！”蕾穆丽娜离开斯雷因已经湿润的肩头，噙满泪水的碧蓝眼眸深情地凝视着他，“斯雷因，你没事就好，这个月来我一直都在担心你……”

真是无比令人感动的会面。伊奈帆这么想道，视线则在脚边的地面上游走。

“……请您放手吧，蕾穆丽娜公主。”

“诶？”

蕾穆丽娜不自觉松开了紧紧搂着斯雷因胳膊的手，斯雷因趁势把手抽出，攥紧自己的短发蜷缩在座位上。

“蕾穆丽娜公主，艾瑟依拉姆公主，请回吧。我有欺骗、掠夺与杀戮陪伴，现在还背负着一个深重的罪名。我实在无颜与你们见面。”

“斯雷因·特洛耶特已经死了。”

“请不要这样，斯雷因，我是向你道歉的。”艾瑟依拉姆双手捂着胸口，眼睛微闭而表情痛苦，“醒来以后，我听说目前率领火星骑士与地球作战的就是斯雷因，以为你已经抛弃了和我的约定，心中只剩下复仇与杀戮，所以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用枪指着你。面对那时候的我，你一定更加痛苦吧？”

“……公主，请您不要再说了……”斯雷因的身体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但是我错了，其实你的心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你是因为别无他法才会选择通过战争手段统一火星与地球来达成我和平的愿望。可是这种做法，无论结果如何，受伤的永远都是你，所以我才会拜托伊奈帆将你从这不幸的连锁中拯救出来！”

艾瑟依拉姆走近斯雷因，拨开他的双手，捧起了他的脸庞：“斯雷因，一切都结束了，你不需要再伤害自己了。”

“艾瑟依拉姆公主，我……”

斯雷因握着公主的手，早已激动得泣不成声。一旁的蕾穆丽娜看到这幅景象，只能尴尬地别过头去。

“斯雷因，你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这次我来到地球就是为了劝说那些比较固执的火星骑士归还地球领土，如果进行顺利的话，火星与地球之间的友谊一定也可以更进一步。斯雷因还没有帮我实现的愿望，就让我来继续努力吧！”

“探视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瑟拉姆小姐，还有蕾穆丽娜公主。”伊奈帆最后看了一眼斯雷因，率先转过了身，“再拖下去的话，芭蕾吉舰长那边可能会露出破绽。”

“嗯，这次谢谢你了，伊奈帆。”艾瑟依拉姆回头道谢，却没有看到他的正脸。

“斯雷因，你要多多保重……”

“嗯，蕾穆丽娜公主，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谢谢你们来看我。”

斯雷因擦干眼泪，勉强挤出微笑为公主们送行。

“那么，再见了，斯雷因。”艾瑟依拉姆公主走出厚重的玻璃门前回头向他道别。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门被轻轻关上，钥匙在锁孔中转动，脚步声也从清晰变得微弱，最后还是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唯一不同的是，斯雷因的微笑不再那么虚幻。

“……艾瑟依拉姆公主，您伟大的理想与执着的信念，一定会感动众人，得到应有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