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从优雅渐变为了激昂,像是要衬托出棋盘上的局势。
白色棋子和黑色棋子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战况相当激烈,但是进度却非常缓慢。
因为这场棋事关重要,夏利都是深思后才敢落下棋子。
不知道是真的在考量棋路还是特意配合夏利,索斯亚尔斯的速度也很缓慢。
越是这样,这棋下的越是艰难。
作为策士来说水平相当的两个人,在这场棋上倾注的脑力恐怕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预测两步、三步都还不够,必须要找到通往胜利的捷径,不过面对索斯亚尔斯,那种捷径说不定不会存在。
即便如此,在那盘面上,白棋也获得了轻微的优势。
也就是说,虽然差距不大,夏利还是占了上风。
在西洋棋这种光明正大的游戏当中,能够仰仗的只有脑力,索斯亚尔斯擅使的那些东西全部都不存在。
索斯亚尔斯说想要凭借这局棋来证明谁更加适合成为王者,现在却被夏利以轻微优势领先,按理说应该是无法忍受的屈辱才对。
但从他表情上看不出这种屈辱,不至于面带笑容,但是思考的时候索斯亚尔斯眉头也不皱一下。
整局棋到了中期,两边被吃掉的棋子数量都差不多,就像刚才说的,局面是白棋占优,差距不大,随时能被索斯亚尔斯的黑棋给扳回来。
两人棋下的很专注,从游戏开始至此都没有过任何交流,这么大的空间里就只有魔法乐队的演奏和巨大的摆钟的滴答声。
索斯亚尔斯的士兵只剩下了五个,牺牲的三枚士兵想要切入白棋的腹地,但是被夏利尽数拦下。
犹豫了一下,索斯亚尔斯最终还是没有再使用士兵主攻。
士兵这种棋子虽然只能一格一格的移动,但是却是西洋棋中所有职位里数量最多的,可以灵活应对相当复杂的场面。
对于这种水平的对弈来说,若是损失太多的士兵,将会失去对棋盘的控制性,然而这种控制性一旦失去,那么胜负将在五手以内决出。
索斯亚尔斯再次观察了一下棋面,认为局面差不多了的他首先动起了嘴巴。
「就让我诚心的称赞你一下吧,我的妹妹,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能够从我手上拿到优势,你真的不简单」
早料到索斯亚尔斯差不多该向自己搭话了,夏利并没有特别意外。
夏利从走第一步棋开始就相当专注,将自己的脑细胞几乎全部都用上了,但是就算这样也被索斯亚尔斯拿下了一副车马,属于稍有大意就会满盘皆败的情况。
不过毕竟是优势,‘稍有大意就会输掉’的话,反过来说,只要谨慎一点将这种局面维持下去,那么胜利就在眼前。
这盘棋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了,夏利这么专注,指望夏利失误肯定想都别想。
如果就这样这场棋进入后期,夏利的优势渐渐扩大,那么想要翻盘几乎不可能,处于劣势的索斯亚尔斯想要赢,就必须在这个时间点做些什么。
「我的目标是胜利,是赢了你,这点优势而已,还完全不够」
夏利脸上漠然的回答,她很清楚,索斯亚尔斯开口,意味着棋盘之外的第二场较量的开始,棋盘上的胜负基本上可以取决于这第二场较量的结果。
轮到索斯亚尔斯走棋,但是他还没有落下棋子,两人并没有规定单手时间,也就是说这场对话所用的时间指不定会很长。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思索了有三年了,一直得不出结论」
像是理所当然似的,索斯亚尔斯将话题从棋盘上转移开来。
不过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夏利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什么问题?」
「从三年前你来到这个王都我就在思索,最开始我认为你是一个白痴,这倒也合理,但是后来我发现你相当聪明,就像现在这样,单论脑子可能连我也比不上你,但是这样就不符合情理了。」索斯亚尔斯顿了顿「当然,我只是假设一下……」
「不要拐弯抹角的,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索斯亚尔斯伸出手,将棋盘上的黑色皇后拿到手中把玩起来。
「你是为什么……跑到王都来的呢?难道只是想要享受荣华富贵吗?当时父王召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疯了,就算你不来,也没有人会去管你……然而你是为什么跑到皇都来趟这摊浑水呢?实际上王位争夺之类的事情和你没什么太大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无缘,搞成今天这个地步……你看,不值得不是吗?」
夏利很想冷笑一声,但是她忍住了。
「刚才二哥不是说过调查过了我的事情吗?怎么连这种问题都找不到答案?」
「对,我是调查过了你的事情,但是只不过是一些身世过往而已,你个人的想法和动机我是毫不知情,但正因如此,才倍感兴趣,如果你不是蠢货,那么你来到王都的这一举动,对于我来说是不可理解的」
「你当然不能理解……帝国的不断出征,战火烧到家门的那种感受,你也没有体会过的吧?名为战争的地狱……因为你们都是混账,什么都不明白,凭空的挥舞着力量,给多少人无辜的人们增添了噩梦」
夏利的眼前眼前浮现出幼年时代所见过的许多脸面。
反复告诫自己思绪不能跟着情绪走,本应带着怒意的话语被夏利用一种平缓的语气说出。
索斯亚尔斯一脸茫然,他盯了一眼脸上看不出愤怒的夏利,然后闭上了眼睛思索了几秒钟。
「……认识的人姑且不论,你是想说,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你就参与到了这件事里来?」
「在你看来,这很傻对吧?」
夏利还是那副口吻。
得到与肯定无二的答复,索斯亚尔斯愣住了,在几秒后回过神来,自嘲般的笑了笑。
「是根本无法理喻,如果这真的就是你的理由的话……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一边说着,露出一种失望的眼神,索斯亚尔斯一边将那枚黑色的皇后举到眼前。
「困扰了我三年的问题的答案居然如此愚蠢……简直就像你的亲生母亲一样,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