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轻松的语气让夏利整个人一颤,她不自觉的向着索斯亚尔斯看去。
他发自内心的笑着,那种笑容介于调笑和嘲讽之间。
索斯亚尔斯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柄蝴蝶刀,轻轻的甩动两下,将刀刃翻出,手腕一抖,又将其收回。
这看似意义不明的举动,却让夏利的瞳孔急剧收缩,拿起棋子的手,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蝴蝶刀刀身老旧,算的上个古物了,上面残留着长年累月使用下来的痕迹。
也亏得索斯亚尔斯能把这么老旧的蝴蝶刀玩的有模有样。
看到那把蝴蝶刀的刹那夏利就想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如果那是事实的话,接下来会相当糟糕。
所以夏利在心中不断的暗示自己是自己看错了……那把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索斯亚尔斯手上的……只是很像而已。
「怎么拿起棋子不动了?该你走棋了哦,妹妹」
但就算索斯亚尔斯提醒,夏利现在心思也根本不可能放到棋盘上了。
夏利对那把刀实在是太过熟悉,越是去看,就越是确信了脑海中的那个假设。
对于索斯亚尔斯的诡异的走棋,已经没有去研究的必要了。
因为从一开始,棋局就毫无意义,决定胜负的,根本就不是棋盘上的棋子。
就算是被逼无奈……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这个男人不会耍手段呢?
「你这家伙……那把刀是……」
「恩?这把刀怎么了?」
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索斯亚尔斯将蝴蝶刀用两指捻起,让刀身在空中摇晃。
这让夏利看的更加清楚,已经不可能在心底做出‘看错了’这种心理安慰了。
那把刀毫无疑问,是自己父亲随身携带了多年的蝴蝶刀。
并不是先王,而是那个严肃而朴素的农家男人。
蝴蝶刀上面有着各种老旧的痕迹,刃口被磨的很短,银色的刃口外附着铁锈。夏利甚至知道那铁锈是被各种动物的鲜血浸染出的。农家有时候需要外出打猎,这柄很顺手的蝴蝶刀一直是父亲用来简单解剖猎物的小工具。
这把属于父亲的蝴蝶刀,现在在索斯亚尔斯手里,能够说明的事情只有一件。
这是一个令夏利相当难以接受的事实。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愤怒被绝望压在身下,夏利的声音带着颤抖。
「嘿?刚才听到那些事那么镇定,我差点以为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你了呢……但是,现在不是说其他事情的时候吧?该你走棋了……如果你单方面的无法将这局棋给进行下去,就变成了你的失败。这样一来,那对父女会怎么样呢?」
夏利脚突然软了一下,差点直接跌倒。
对啊,这局棋关系到的不只是自己的命运,还有那两个和蔼可亲的人。
必须将棋给进行下去,必须得到胜利。
但是……从索斯亚尔斯亮出了那把刀的时候起,思绪就全部乱了套……
恐惧让胸口发闷,联想到有可能发生的最坏事项,就怎么都静不下心,根本无法思考棋路。
「如果我数三声……你还没有落棋的话,这局棋,就判你输……三……」
「等……!」
脸色变得惨白,夏利慌张的向着棋盘看去,黑色的皇后静静的站在那里。
刚才的问题又回来了,就这么用自己的士兵吃掉黑色的皇后……真的可以吗?
「二」
无情的倒数再次响起,配合巨大摆钟的滴答声,像是一柄重锤轰击在夏利心房。
已经无法思考,什么都完了,将白色的士兵放到棋盘上的那一瞬间,夏利明白自己已经输了。
从一开始,决定胜负的,就是这第二轮的对弈。
突然回想起索斯亚尔斯最开始所说的话——
「所以今天我准备的筹码有些多,算是玩个游戏」
早该想到的……这个男人所说的筹码……就根本不是指什么西洋棋,无论棋面如何,他早就准备好了必胜的手段。
「哈哈哈哈哈——唉?你这一步棋是什么意思,犯规了哦?我的妹妹」
索斯亚尔斯大笑出声。
黑色的皇后没有被推出格子,白色的士兵反而后退了一步。
这后退的一步在夏利自己看起来触目惊心,因为在西洋棋的规则中,士兵这种棋子是不能后退的。
自己居然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怯弱了……这本应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局面依旧是夏利占优势,但是谁都能看得出,胜利被索斯亚尔斯拿到了手中。
夏利拳头握的紧紧的,她很想一拳砸在棋盘上,但是她已经没了执行所想之事的勇气。
自己输了。
就算是索斯亚尔斯使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是过程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就像棋盘上只是处于中期的战局一样毫无意义。
留下的只有无法改变的结局,自己那样谨慎,还是输了。
「……你到底对爸爸妈妈做了什么?」
完全变成了弱势,语气仿佛在求饶一般。
「你真的很奇怪,在谈论你自己身世的时候,你的理智甚至能够压制住你一部分作为生物的情感本能。不过,他人的事情却会让你动摇至此……你是想问你的养父母吗?那当然是……被我杀了呀」
索斯亚尔斯将蝴蝶刀轻轻的抛出,蝴蝶刀落到棋盘上,将站立着的两色棋子撞的乱七八糟,象牙制的棋子散落了一地,在地板上弹起,发出杂乱的响声。
随着棋子乱作一团的,还有夏利的心。
她已经觉得怎么样都好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感觉不到自己的意识。
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整个人化作一尊蜡像,火焰在脑髓里烧作一团,要不了多久就会将自己的存在也焚烧殆尽。
如果说生下自己的两人像陌生人一样,那么养育自己成人的两人,可以说是真正的父母。
没有从亲生父母处得到的东西,他们全部给予了自己。
在亲生父母哪里,自己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期待,是个累赘,但在那个小家庭中,自己就像是他们真正的孩子一样。
依稀还记得父亲的严厉与母亲的慈祥……夏利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索斯亚尔斯在讲述那段让人悲伤的故事的时候自己没有去在意。
名为‘爱’的东西,已经从边境的小屋中得到了,所以自己才不会去怨恨自己的命运,才不会对自己的诞生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