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被桃木剑架在脖子上穿上裙子的钟聿一定会回到那天晚上,阻止那个吃饱了撑的自己走出校门。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指着那个蠢货的鼻子大骂一句:你脑袋让被门板夹过的驴踢了。
钟聿还记得那个傍晚。
那时,她还是他,刚洗完了澡,吃过了晚饭,一手捧着刚买的冰镇西瓜,一手拿着冰镇可乐,看着名为同班同学的生物顶着炎炎烈日,听从教官命令,一身臭汗,嘴唇干裂的排成队列,接受教官和营长的训话。
而钟聿呢,坐在队列不远处,头上是浓郁的树冠,身上干爽的休闲服,四周飘着的是来自他身上的舒服佳的皂香味。
教官在上面讲,同学们却没几个能听得进去的,他们都被耳边那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勾得直咽口水。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头。
教官可不管你这些那些的,没有教官的命令,谁敢回头,谁就得用拳头做上十个俯卧撑。
他们可没女生连那么好的运气,能在有树荫的塑胶跑道上训练,他们脚底下踩着的可是颗粒感十足的水泥地,就他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要不了三个俯卧撑拳头就要破皮。
“嘁。”
见自己吃了半天都没一个人回头,钟聿一脸失望的撇了撇嘴。
看都不看,直接一抬手,瓜皮就沿着相当好看的抛物线,掉进了垃圾桶里。
那只垃圾桶里已经躺了好几只瓜皮,上面还滴着瓜汁。
嘬上一口可乐,钟聿两腿一用力,正要站起来,却发现自腹部涌现一股洪荒之力,直直往上窜。
钟聿压制了数次发现根本压制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自中腹为起点,穿过喉咙,到达口腔。
“嗝~~~”
一声犹如巨龙咆哮般的响声后,洪荒之力化作了西瓜味儿的汽嗝,从口腔和鼻腔散发出去。
离钟聿最近的那个大高个身体一颤,拳头瞬间就攥紧了。
揉揉肚子,钟聿没有半点危机感,用怀胎五月般的准妈妈姿势站起身。
“吃撑着了。”
此话说出口的瞬间,钟聿好像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拳头就迅速在眼前放大。
钟聿吓傻了似的眼也不眨,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站着。
“啊啊啊啊!!谁都别拦我!!老子忍这个逼三天了!三天!!你知道老子这三天怎么过的吗!!今天就是耶稣来了老子也要把你揍的你妈都不认得!!”
拳头在距离钟聿还有三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在这个叫豪哥的大高个的旁边,一个看着很瘦弱的眼睛男脸上青筋直冒,正死死拽着豪哥这只拳头。
拳头带起的刚烈拳风刮得钟聿脸皮发疼,半长的刘海都被吹成了大背头。
要是再晚上半秒,这拳头就会捶到钟聿脸上,把他捶成脑震荡。
“冷静,冷静啊豪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老子不穷!老子家里有矿,老子赔得起医药费!!”
“就是!豪哥说的对,放开豪哥,让豪哥揍死那个逼!!”
“没错没错!!”
以豪哥为中心,几个胆大的男生起着哄。
“那边几个,干什么呢!!”
“!!”
就好像是作弊被监考老师发现了那样,包括毫哥在内的几人迅速站直,后颈处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踱着步,古铜色皮肤的教官朝这边走来。
越往这边走,豪哥几人后颈的冷汗就越多,等教官走到跟前时,他们几个人的作训服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往豪哥几人身上看了几眼,又往捂着肚子的钟聿看了几眼,教官冷哼一声。
“你们几个精力挺旺盛吗。”
“报告!没有!”
“报告!豪哥说的对!”
“不用谦虚,你们喊得这么响亮,一定是嫌我给的训练量不够吧,没问题,我满足你们,二十个拳头俯卧撑,自己喊数。”
豪哥额头上的血管立马凸起,脸涨得通红。
“有意见吗?”
“报告!没有!!!一!!二!!三!!四!!…………”
豪哥把怒气全部用在了喊声上,震得钟聿耳朵发麻。
等起哄的几个男生都开始做起俯卧撑,教官把视线转到了钟聿身上。
“嘿嘿,教官,累了一天了,您也辛苦了,正好我这有瓶矿泉水,您润润嗓子?”
钟聿立马拿起脚边冰镇好的脉动,递到教官面前。
教官一句话都没说,板着脸接过脉动,吨吨几口干完。
“又是你小子,不在残兵连那好好坐着来这干什么。”
“嘿嘿,这不是想教官您了嘛。”
“滚蛋滚蛋。”
“是是~”
钟聿接过教官手里的空瓶子,扔到垃圾桶里,笑呵呵的退到后面。
“二十!!”
这时,豪哥做完了俯卧撑,站在教官背后,咬着牙,喘着粗气,用恨不得把钟聿砍成十八段的眼神瞪着钟聿。
另外几个男生也是。
钟聿脸上这才露出满足的笑容。
“嘿嘿,教官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滚滚滚。”
“嘿嘿~~”
带着一脸满足,钟聿的转过身,伸直一只胳膊,向着背后的同学们摆动几下,晃晃悠悠的走了。
“哼哼哼~~”
捂着肚子,嘴里哼起随便哼出来的小曲,钟聿走了没几步便扶起了体育场边缘绿色的隔离铁网。
“完球,真吃撑了。”
肚子里的西瓜、可乐混着鸡排饭,随胃袋的蠕动而蠕动,就像胎儿在肚子里踢他一样,“踢”得他实在难受,寸步难行。
耽搁了这么一会,所有新生连队都解散了,乌泱泱的一大片学生组成觅食大军,把肉眼可见的每一个角落都给塞满了。
“嘁,走晚了。”
现在这情况,走也走不了了,钟聿捂着肚子,坐了下去。
在这过程中,因这番动作再次引起一阵饱胀感,钟聿不由哼唧了两声。
目光呆滞的看着一条又一条迷彩裤从眼前擦经过,钟聿等了好半天才终于等到人潮渐稀。
他的饱服感也消退下去不少。
“嗝~~还是有点撑……去哪呢,回宿舍?”
往回宿舍的方向瞟了一眼,那看不到缝隙的迷彩服“墙”立马让钟聿放弃了这个想法。
往校外走的路上倒是看不到几个迷彩服。
“算了,去外面吧。”
毕竟刚结束高考,又经历了一暑假的咸鱼生活,新生们哪里经得住这考验,还能拖着身子去吃饭洗澡都不错了。
决定好目标,钟聿迈着准妈妈的步伐,朝学校大门口晃去。
路上遇到几个和他一样短袖短裤加凉鞋的清凉套装的学姐,看到钟聿这脑袋不好使的模样,全都轻皱着眉走了过去。
“呵,俗人。”
钟聿冷笑一声,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依旧挺着肚子往前走。
一出校门,气氛立马不一样了。
如果说校内给钟聿的感觉是热烘烘的,那么出了校门的那一刻,钟聿就觉得身心都凉了下来。
不光是因为路面才洒过水,更是因为出了校门,钟聿便感觉不到任何视线在他身上停留。
三三两两的人或成群,或成单,有着自己的小世界。
路过的高年级生遵循着校外的规矩,确认眼前的人自己不认识后,便非常礼貌的撇过视线。
不是学生的路人就更是如此了,肩上抗着名为生活的担子,连正眼打量都不用,只是余光一接触便知道眼前的人不认识。
效率和速度比高年级生高到不知哪去了。
校内和校外,有着不同的规矩。
学校内和学校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如果非要钟聿选的话,钟聿会稍微喜欢这边的世界多一些。
没人会在意他,让他感觉很轻松。
晃着晃着就走到了有些昏暗的区域,连路边的路灯都是暗着的,其他人像是怕黑似的,离这里还有老远的距离就避开这里绕着走了,这么大一块地方只有钟聿一个人。
“唔!!”
“哎呀,小美女,不就是价钱低了点吗,再给你加一千,怎么样,你们学校的最多也就是这个价了。”
“请放开我,我不做你认为的那种生意。”
“嗯?哪来的声音?”
左右看了看,钟聿硬是没看到四周哪有人。
“别这么贪心嘛,我再加三百,两千三,这个价钱总行了吧。”
“放!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可报警了!”
钟聿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的小巷口,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昏暗程度也数那里最高,夜视能力较好的钟聿都只能勉强看到拉扯中的一男一女。
女生的声音有点耳熟,那低胸短裙的打扮,让钟聿也有点眼熟。
“报警?报警……报警!!”
男人或许是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声音和语气都变得有些诡异,这个强调,跑去恐怖电影拍摄组录制背景声都不用特效剪辑。
“你,你你你,你要,你要干嘛!”
女生估计也被男人吓到了,声音有些颤抖,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不会让你报警……不会让你报警!!”
男人的声音骤然拉高八度,尖声大叫。
“不要过来啊!!救命,有人吗,救命啊!!”
女人疯狂挣扎。
“啧,又是这老套桥段,你可真倒霉,还报警呢,不是我不救你,现在可是晚高峰,最近的派出所离又离了好几条街,等人赶到这你们早完事了。”
看清了情况,钟聿咂咂嘴,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