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光明一同暗淡下去的,还有温度。
空调一定是抽了疯,拼命往室内送着冷气,没到十秒钟,从原本深秋般的二十六度左右,骤然跌到深冬。
冻得钟聿抖得像是开启了震动模式,手铐脚拷沙沙沙响个不停。
“这空调是拉稀了吧!老子有钱了绝对不买这牌子的!”
手脚被限制着,钟聿想抱紧自己取暖都不行,心里早已把空调厂家骂了个遍,要是头顶这个空调的生产商家有工程师在这里,钟聿绝对会把他拆成十八段。
等眼睛慢慢适应黑暗之后,视野的边缘慢慢变成浅蓝色。
嘴唇哆嗦得停不下来。
“有有有,有没有个人人人,人了!!我要被被被冻冻死了了了!!”
钟聿感觉自己是在对着深渊喊话,除了若有若无的一点回音,什么反应都没有。
浅蓝色逐渐扩大,四周的亮度也越来越高。
可不知从哪里冒出阵阵雾气,让钟聿看不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任何事物。
“怎么……情况不对……摆渡!”
黄警官的声音在钟聿听起来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的,非常非常遥远,而且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只能听到几个零碎的字词。
门所在的方向闪过一瞬的光亮,然后便被雾气完全吞噬。
然后就是熟悉的出水感。
钟聿瞬间绷紧肌肉。
这一天下来,只要这感觉一出现就准没好事,用膝盖想想都能知道,接下来绝对是糟了吧唧的糟心事。
手脚被挎着站不起来,只能双脚在地上用力往后蹬,试图想把自己的身体连同椅子一起往后面挪。
可惜,钟聿这一切的努力注定是徒劳,只要她往下面看一眼就能看到,椅子是用膨胀螺栓固定死在地面上的。
“来了……来了……”
雾气中,一道熟悉但非常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是刚才那个扎马步的鬼。
钟聿僵硬得转过脖子,看到了那张刚刚才被她从记忆中赶出去一些的脸。
“你给我滚远——嗯?我声音怎么……”
嗓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甜甜的女声。
而放眼所见,四周已全被笼在幽蓝之色内。
被拷在道歉椅上的钟聿,扎马步的鬼,浓雾,幽蓝色光芒。
这几者共同构成了这方空间。
这个空旷而又狭窄到不可思议的空间。
这里绝对不是审讯室,不然她的声音怎么都不可能产生回音。
“嘿嘿……来了……嘿嘿……”
原本重复着“来了”的马步鬼,语气变得有些……开心?或许是想要把心里的喜悦,马步鬼转过脸,对着钟聿嘿嘿直笑。
你能想象一只丧尸对着你笑的场面吗。
钟聿从没想象过,但是现在她亲眼见到了。
只是感觉头皮麻了一下,钟聿的脑海仿佛轰的一声有颗炸弹炸开了,能看到能听到能闻到,但是脑海中一片空白,宛如整个人灵魂出窍了,正在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迷雾中,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
驾驶坐上的人穿着个黑袍,投币箱处站了个白袍人,戴着大高帽。
白袍人手里好像还拿着个鸡毛掸子。
公交车上的玻璃仿佛不存在,又或许是一黑一白两个人声音太大,车还有大老远的距离呢,两人的声音就传到了钟聿这。
“必安哥,这车呐,可真比划船来得舒服,又快还有省劲儿,时代变了,阎王爷给咱的福利也好了,这日子啊,越过越有奔头了。”
“好个屁咧,你想想,无救,以前咱划船的时候,引渡一个阴灵要花多长时间?现在引渡一个要多长时间?工作强度高了多少?阎王爷给咱发的灵力变多了吗?”
“啊?啊!!必安哥,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
“知道就行了,快到了,准备准备。”
“唉……阎王爷真不厚道,这次要勾的魂……呸,这次要引渡的阴灵是哪个来着,我记得是因为在绿化带里拉野屎,结果被酒架司机一脚油门撞进公安局大院撞死掉的路人,啧啧,真惨。”
“到了,那个不就——无救,我们要引渡的是个男人吧,怎么是丫头?”
公交车停在了钟聿身前,一黑一白两个人走下了车。
黑袍人很矮,脸很黑;白袍人很高,长长的红舌头几乎要从嘴里垂到地面。
钟聿目光涣散,还没恢复思考能力。
“哎!必安哥,在这的嘛!那阴灵在旁边呢!”
身着白袍的必安,视线在钟聿和马步鬼之间来回转移,对着马步鬼点点头,然后盯着钟聿看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
“又是个睡觉睡麻了把魂儿都给睡出来了的奇葩?”
摇摇头,必安手里的鸡毛掸子一甩,顶端变成了一把钩子,一下子钩住了马步鬼的脖子。
马步鬼语气变得亢奋。
“走了!走了!”
“世道变了,变了,这年头,被勾魂还这么开心的鬼我还真没见过几次。”
无救却站在钟聿身前迟迟不动身。
“必安哥,这个丫头……好像有点怪?”
“怪?怎么怪了?”
必安闻言也停下动作,回头看向钟聿。
渐渐,必安表情从平淡变得凝重,然后从凝重变成震惊,最后变为惊恐。
“幽幽幽幽,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