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由浅蓝构成。
目光所及之处，路面、建筑一片破败，极少能见到的草木也是死气沉沉。
形容起来很奇怪，但无论是谁，只要进入这个世界后，都不会对这个结论产生怀疑。
要是在真实世界里的话，长时间被某种特定颜色给完全包围，人还会产生炫目感，时间再久一点，头晕眼花也说不定。
很神奇的是，在这个世界中却不会。
这里是阴灵界。
当然，用阴间界、阴界、灵界、灵间界之类的名词来称呼它的人，也大有人在。
在这样的世界里，几个模糊的人影沿着一条公路，从远方靠近，身形渐渐清晰。
“前辈，你不知道，你被那个大叔拽走的时候，我心跳都快停了！”
“是吗。”
“当然是了！”
牧姗走在钟聿前面，两只胳膊上下左右直摆，试图用肢体语言向钟聿表达其当时的心情。
“我当时就以为你不参加灵境甄选呢！其他人又都有队伍了，我登记了自己是队长，还不能参加其他队伍，让我一个人去灵境，我当时感觉就，就感觉天都塌了！！”
“后来我不是去捞你了吗，我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
“守信？！”牧姗瞪着眼睛，“前辈，前几天你放我鸽子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有这么回事吗，我不记得了。”
“前辈你别想糊弄过去，我”
“噤声！”
领头的男人听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本来眉头微皱，这时突然低喝一声，钟聿和牧姗顿时止住话语。
那男人二十多岁的模样，但眉宇间透露出来的气质与钟聿相类似，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这股成熟不光让钟聿多看了他两眼，也让钟聿不会对他的发号施令有什么意见。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人是信得过的。
包括钟聿在内的五个人噤声屏气了好一会，没有任何动静。
又等了一会，牧姗见还没动静，忍不住询问起了男人：“贾涉，怎么了？”
贾涉依旧没说话，眉头纠成一团。
“嘘……”
是队中另一个生面孔，也是个男性，模样嘛，放到人堆里就找不着了的那种普通，似乎叫陆仁的样子。
陆仁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眼睛紧紧盯着贾涉。
钟聿能看出来，陆仁身上的肌肉有些绷紧，只待贾涉一个眼神，又或者一个手势，或许陆仁就能立即明白并作出反应。
钟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站位和距离，心中大概有了推断。
这两人，就算不是搭档，以前也联过手。
看着这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而牧姗自己连发生什么事了都不知道，傻站在原地，活像是一条正在泥沙里睡着觉的大弹涂鱼，突然被连鱼带家刨了出来，对着硕大的太阳怀疑鱼生。
“前辈，发生什么事了——”
“嘘！”
钟聿脸色一变，小跳起来，用臂弯往牧姗后颈上一勾，将牧姗身子往下压。
与此同时，贾涉大喝：“快！顺着路上的白线，卧倒！屏住呼吸！！”
陆仁当即掏出一只砂锅大的荷包，抓在手中，冲到几人正中间趴下，接着整个人侧卧在路面上，与贾涉互相捂住口鼻，眼睛盯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待几个人像狂风吹过的麦子齐唰唰的倒了一片后，不知从哪飘来一阵雾气，并且越来越浓。
能听到车轮转动的声音，却感受不到地面的震动。
能看到淡黄色的灯光穿过雾气，却看不到大灯的位置在哪。
一辆公交车从雾中缓缓驶来。
车头上，写着鲜红的数字：144。
一四四路公交车。
与钟聿刚刚变成女孩子时遇到的那辆一模一样。
只是从车下往车上看，就算是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的钟聿，也被车上的景象吓得心跳加速。
司机不用再重新描述一遍，脖子依旧扭成了人类不可能达到的角度，上一次钟聿没有看到的那些黑影，这次隔着窗玻璃，钟聿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可能是大叔的“人”，浑身肿胀到极点，一大块一大块的黄绿色肿块，隐隐往下滴着脓水，一张脸涨得大的像个气球，嘴唇往外倒翻，两个青白的眼珠鼓得仿佛车子只要一个急刹就能被甩飞出去。
坐在这个大叔后面的，又是一个身材有些瘦削的“女人”，职业套裙下，两条腿穿着黑色丝袜，却有许多破洞，破洞里面和附近缠绕了许许多多的白色线条，等到车子再开近一点便能看清，那些白色的哪里是线条，是一条条的肥大白蛆在肿块里穿梭、蠕动，不断啃食“女人”的腿！视线往上移，“女人”的面部早已被啃食干净，黑黢黢的眼洞里面，不断有蛆虫掉落下来！
再往其他地方看，这大叔和女人的模样已经算是好的，至少能够分辨出性别和大致模样，其他座位上的“乘客”，比起这两位更加令人恶心、胆寒！
钟聿倒还好，牧姗这个一看就知道自小生活条件就很好的妹子，哪里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俏脸立马就青了，胸口几个起伏，喉头开始蠕动：“呕——唔！”
一只小手捂住了牧姗的嘴巴，虽然成功让牧姗的声音停留在嗓子眼没发出来，但一些有形的东西就……
“嘁。”
手心一片湿热。
钟聿略带嫌弃的瞥了眼牧姗，见这短发妹子的可怜模样，打消了等会数落牧姗的想法：这可怜妹子被钟聿捂着嘴巴，喘不了气不说，从腹部翻涌上来的彩虹色液体也没处宣泄，都汇聚在了口腔、鼻腔里，呛得已经开始两眼上翻，面色发白，要是这车子再不赶紧开走，恐怕就要当场交代这在里了。
万幸，在牧姗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雾气变淡，逐渐消失了。
脸憋成了猪肝色的贾涉和陆仁这才放开对方嘴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嘁。”
等松开手后，牧姗两眼已经彻底翻了上去，晶莹的液体从这短发妹子嘴角、眼角缓缓流下。
“钟妹子，刚才做得很好，你们需要帮——”
“转过去不要看！”不等那两人看过来，钟聿就冷声阻止两人接下来的动作，用身体挡住牧姗，可能是觉得措辞有些激烈，钟聿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不要看就是帮最大的忙了。”
钟聿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觉得，作为女孩子，如果被别人，尤其是男人看到这副糟糕的不雅模样，绝对不行。
从头苟到尾没有说上一句话的张青冥，躲在后面，用余光瞥到了事情的全部梗概，觉得男人之间无所谓，顶多脸红红而已，但这事情要发生在女孩子身上，没脸见人都是小事，钟聿这样做没有任何毛病。
也就是说，在钟聿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地方，她那男人的“阳刚”思维，已经被身体渐渐同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