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哪里走来?
走到哪里才能结束?
明明一直往前走,模糊看到的景物却总是会重复。
说到底,她又是为什么要一直走呢?
无法理解,但,或许前方什么都没有,停在原地却一定空无一物。
当走下去几乎要变成本能时,世界改变了。
就像蛋壳碎开了一个裂隙,“光”一样的东西夹杂着未知,出现在了眼前。
这个世界中出现了她未曾见过的东西。
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寒冷,什么叫温暖。
这个世界是寒冷的,那个东西是温暖的。
她抓住了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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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
像是溺了水的鱼终于浮上水面,钟聿的意识自一片混沌中恢复过来。
“不走不走,我在,小玉,我们都在。”
“唔……”
恶心。
非常恶心。
比感冒时用冷风模式的吹风机吹干头发结果吹到头痛还要难受。
比晕车状态下接着坐一天一夜的长途汽车还要恶心。
比晕船的人刚上船就遇到了大风浪,像个掉进滚筒洗衣机被搅了三万八千圈的鸡蛋那样分不清东南西北,脑浆子都快摇匀了。
当钟聿从旋转的世界中勉强找到平衡,睁开眼睛之时,从泪水中依稀看到了两个扭曲的人影。
“小↗→玉↘→”
嘴里还用相当奇怪的音调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小玉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熟悉的问话,熟悉的剧情。
仅仅是睁着眼睛已经耗费了她相当多的体力,此刻哪怕她再想将眼前两人赶走,给耳朵留点清静也办不到。
能做到的,只有重新闭上眼睛,减少消耗。
黑暗再次将她包围,但这次却没有将她拉入无尽的深渊。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不着痕迹的梦。
“好冷……”
关于梦境,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记得那暖到让她想要哭出来的温度。
随梦境记忆一同消失的,还有温度。
“好冷,好冷……”
不光失去了能将她拥在怀中的温暖,还失去了心中的充实感。
心里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几乎要把她的所有理智吸进去,然后挤碎成渣。
不知不觉中,眼角有液体滑落。
世界又摇晃了一下。
一片柔软包围了她。
非常陌生的温度。
“没事了,小玉,没事了。”
用力把眼睛撑开一道缝,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有淡淡的熟悉气味。
小玉是谁?
小玉……
啊。
想起来了。
小玉是在喊她。
好久没有人这么喊过自己了。
在记忆最深最深处,几乎快要到记忆尽头,那个还年轻着的男人也这么喊她。
“你跟你妈妈真像呀,你要是女孩子的话,就叫你钟玉,好听吧,可惜你是男孩子,只能叫你钟聿了,但其实跟你的聿同音,哈哈!明天就是你一周岁生日了,想不想吃蛋糕呀?”
那个时候,男人还愿意在她面前露出笑脸。
尽管经常会对着她说起听不懂的话,但她却常常被抱在怀中,每天都被春日般的温暖环绕。
为什么她还记得这件事?
是因为就在那天,男人变了吧。
接了个电话,匆匆披上衣服,紧张又不舍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深夜才回来。
在那之后,她便被永远留在了冬天。
“……”
钟聿的呼吸渐渐平复。
同样是怀抱,钟聿却明白,牧姗不是他,也不是TA。
“真平啊。”
“哎?”牧姗还在轻拍钟聿的后背,听到这话没立即反应过来,楞了楞,“哎!!”
“小豆丁,你还好意思说你姐姐我?姐姐我好歹是有B的!你呢!bra都穿不了吧!”
“唔……”
倒不是被打击到了,而是牧姗说话时急速起伏的胸口,让钟聿再次体验了一把海浪的冲击感。
把胳膊搭到脑袋上,虚按住太阳穴,钟聿勉强好受了点,弱弱一笑。
“开个玩笑……”
“……”
牧姗明显看出来钟聿被影响到了,说话气力都少了三成,只好抿抿嘴,帮她捋顺头发,嘴里半是责备半是心疼。
钟聿的故作轻松,谁看不出来呢。
“你呀你,都成这样了还开玩笑。”
牧姗放缓语气,轻声轻语,尽量让胸口的起伏小一点。
“我没事。”
钟聿觉得脑瓜仁的旋转程度不那么强烈后,抬起眼睛,找了找翠儿张青冥,发现他们就在不远处,这才放下心。
“我睡了多久,期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改由张青冥开口。
“没什么事情,你昏——你睡了大概半个小时,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撑着地面,尽量不去扶牧姗,钟聿坐了起来。
“休息够了吧,我们走——”
“小心!”“不要!”
然而,钟聿别说站起身,就连坐姿都保持不住,话没说完便身形一晃,差点栽倒。
就在栽倒之前,在被牧姗挡住之前,钟聿看到了自己衣领下有一道黑黑的痕迹。
“这是什么……”
扯开衣领,她看到了一个窄洞。
不,更像是一道碎裂的缝隙。
正正好好烙在钟聿心口。
伸手摸去,小小的手心明明覆住了它,钟聿却只感受到自己胸前原本就有的柔软,皮肤依旧滑嫩平整,完好如初,并且“空洞”的概念也穿过手掌,直接映进脑海。
“你们,能看到吗?”
“……嗯。”
不光看到,他们在几分钟之前,还亲眼见证先前那只牛头怪被吸了进去。
哪怕从普通人变成了灵力者,见过了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一幕依然令两人的心灵受到了巨大冲击。
犹豫了再三,和牧姗用眼神激烈交锋了好一会,张青冥才将牧姗“说”服,叙说起钟聿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而刚才那一幕自然是重中之重,连牧姗都在帮忙填补内容:
硕大的牛头怪发了狂似的逃跑,却依旧被吸过来,四肢并用想要逃离,却一点点向着钟聿靠近,然后被碾碎成渣,化为齑粉,填补进钟聿身上的“裂痕”。
钟聿的身形因此恢复,强大的吸力也一同消失。
“……”
听完两人的叙述,钟聿久久不语。
换作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昏迷前的她,身上出现了这么个东西都会打自心底的发促,但从那个梦境中回来后,她反而很平静。
甚至……有些自己都不明白的欣喜。
本该消失掉的梦境记忆,浮上来一块碎片。
“难道,是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