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笨驴不会再过来，钟聿将匕首刃尖朝向内侧，倒竖着握在手里，贴住手臂，没有扔掉让它自己消散。
不仅如此，一双眼睛还紧盯着笨驴，生怕它突然冲过来。
“我都说过了不会过去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
说一出口，钟聿忽然感觉空气一滞。
笨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像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我！不！骗！人！”一字一顿，足以让钟聿听出它的怒意，“不要把我和你们人类比较！”
那个破碎的梦又浮了上来。
她的妈妈，钟绘，当初便是哄骗着和笨驴决裂，想要让笨驴忘掉她们之间的牵绊，然后独自赴向死亡的。
幽灵不死不灭，只是相对于幽灵这一客观存在而言的。
没错，如果按照钟聿现在所知的情报，如果没有选择与人类结合，诞下新个体，幽灵就算被烧成灰都能很快复原，前不久她能带头冲锋就是非常好的佐证。
可要是孕育了新的生命，那情况便大不一样了。
尽管钟聿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甚至假设，但幽灵诞下新的幽灵那一瞬间，原有的幽灵个体便会消亡，至多，会以记忆传承一般的形式残存于新个体中。
“日出日落，朝颜花只开一日。日落日出，附近花开一片”，钟聿默默念出一首小诗，“但，已非昨日之花……”
就像凤凰涅槃。
大家都在说凤凰能浴火重生，经历无数轮回依然活力盎然，羡慕它的不死，把它当作神来崇拜，希望自己也能拥有相同的能力。
但是在火中散去形体的凤凰，和啼出稚嫩鸣叫的新生凤凰，真的是同一个吗。
保留了相同的姿态，对于过去却一片空白，对于自己，对于旧人，都是一种莫大的痛苦吧。
抿起嘴角，心里没来由的有几丝悲意涌了上来。
钟聿依然不明白，她妈妈怎么就会傻到放弃不老不死，放弃牵挂着的朋友和恋人，选择生下她呢。
无法忍受自己容貌依旧，而熟人、恋人却已白发苍苍？
她仅仅是结识了牧姗他们，那让她想要掉下泪的温暖，便已经迷恋上了不死不灭的特殊体质了。
能用自己的一时痛苦换来他们生命安全，让这份温暖得以继续，简直太划算了，如果死掉的话，这些全都没有了啊。
这时，钟聿明白刚才的话对笨驴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了。
“……对……”，唇瓣轻启，“对不起……”
“我没有生气！”
但是你的眼眶都红了啊。
“……嗯。”
没有进一步刺激笨驴，钟聿轻轻点头，把匕首扔了出去。
笨驴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钟聿见状，稍微松了口气，但同时也生出了一点点嫉妒。
如果自己也像妈妈一样，为了让自己与某个人的爱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去，那么等她消亡后，牧姗他们会难过吗，如果难过，会像笨驴这样难过吗。
“……笨驴，能和你商量件事吗。”
钟聿斟酌了一下言语，轻轻开口。
“说。”
语气不是很好，但怒气应该已经消散不少了。
“能送我回到阳间界吗，我还有朋友在那里等着我。”
“……哦，知道了。”
笨驴的语气又冷淡了下去。
从它的神色钟聿就能看出来它在想什么：果然是这样，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如那群人类。
这个反与钟聿所预料相差不多，既然这样，就把那句话说出来吧。
“等我把那里的事情解决掉，我想带他们来这里，把你介绍给他们”
果不其然，笨驴在听到这话的瞬间，眼睛就瞪大了，和牧姗一样呆呆的，相当好玩。
她的身边聚集了好多这样有点傻乎乎的家伙呢。
“你，你说啥？”
笨驴的声音有点颤抖了。
是啊。
怎么能不颤抖呢。
被钟绘用那种方式告别，苦等了那么久，结果却只等来了等待之人的死讯，孤独和痛苦一定占据它的心灵很久很久了吧。
所以在看到钟聿心口的洞后，才会一点都不犹豫的牺牲自己。
选择用人形来见钟聿，或许也是想和钟绘，和这个世界告个别吧
它答应过，化成人形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给钟绘看的。
钟聿能理解这种感受。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她挂念时，某天深夜找个砸不到人的高楼纵身一跃，也不过像用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刷牙那样稀松平常，不会让她产生多余的感情。
“我想，他们如果知道我妈妈最好的朋友这么厉害，一定会很惊讶的。”
钟聿再次加大攻势。
“嘿……嘿嘿……”
笨驴的人形不用想都是按着钟绘小时候捏的，钟聿站在旁边就像是一对姐妹，那对和钟聿极像的好看大眼睛也弯成了月牙，要是身后有尾巴，大概已经甩成螺旋桨了吧。
“哼哼，算你有眼力，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保护你不受伤害，以后本大人罩着他们！”
笨驴用恢复如初的手拍向胸口，动作非常豪迈，手掌拍击搓衣板的声音也相当清脆，甚至隐隐有回声。
钟聿眼睛不自觉的往自己胸前一瞟，咂了个嘴：“连这都要照着还原吗……”
“跟我来，我带你去最近的返回地。”
不管怎么说，笨驴这里算是搞定了。
小笨驴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带路，钟聿的眉头却越走越紧锁。
她的体力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进行一场高强度战斗没什么问题。
有意无意的用手臂挡住心口裂痕。
问题是，这个裂痕是怎么来的。
“笨驴，你见过这样的裂痕？”
它那娴熟的处理手法，不像是第一次。
“见过啊，小绘不只一次出现过呢。”
“那——”
“解决不了的。”
笨驴回过头，像是早就猜到了钟聿想问什么。
“解决不了？”
“没错。因为，只要你活着，它就会永远在你身上。”
“什么意思？”
笨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天空，说起了不相关的话题。
“小玉，你相信神吗。”
笨驴此刻的表现与之前迥然不同，像是突然换了个智者人格。
“……怎么了。”
“如果按照人类的说法的话，我们这些阴灵就是灵魂吧？但是你知道吗，我们呢，其实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我们都曾经是生物，当我们失去了身体，意识就会随之消亡，这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运行法则，而不是以现在的灵魂体形态存在，像是有生命的另一种生物一样活着。”
钟聿的眉头越发紧锁。
“你想说的是……”
“一切都因为某个不该存在于这里的外物的到来改变了。阴灵，灵力者，阴间界，地府，灵差……这些，全都是因为这个存在的出现而出现的。”
“……”
不等钟聿理解完话里的意思，笨驴就突然转换了模式，重新变回跳脱模样。
“当然，这些都是小绘身边的……那个家伙让我背下来的，如果哪一天你问起来，就要说给你听。我自己知道的东西只有一点点啦，那就是——”
笨驴表情变得严肃，一连说出三句话，每一句都像一柄巨锤，锤在钟聿心中。
“要是这世界有神，除了你，一定没有别人了。”
“因为，是你赋予了我们形态和生命。”
“你，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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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毕设开题，又赶上培训机构特训和校招，事情太多，来迟了，实在对不住各位书友，欠的更新这两天就补上。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