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黑色的,零零散散的雪花由天而降,覆盖了这片土地,将它们染得白。在月光的照耀下,它们的落下的轨迹可以被人看清,但在这个白色的城市里又有多少人会在意呢?
在街道上人来人往,看似热闹,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为了筹办今天的节日,才会在这寒冷的时候出来罢了。
一个男人刚从一家玩具屋走出来,他戴着一顶黑色礼帽,鼻子下有一小撮像勾月一样向两边翘起来的小胡子,穿着干净整洁的华丽礼服,左手拿着一根小拐杖,右手拿着三四盒包装起来的礼物。在他从一个巷子前路过的时候,突然,一个戴着破旧鸭舌帽的褐发小男孩来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上衣与裤子,手里拿着一个篮子,里面有几盒堆在一起的火柴盒。
一朵摊开的粉红花朵印在火柴盒上,花朵的中间是一个圆圆的绿色的图案,以及一条条黄色线条围绕图案周遭。
“先生,请问您可以买几盒火柴吗?”
小男孩吐出一口冷气,虚弱地问道,身体还时不时发抖。
男人并没有回答小男孩的问题,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火柴盒上印着的花朵。
随着一阵风的袭来,小男孩头上、男人的帽子上还有篮子里的火柴都被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但小男孩并没有去在意自己头上的雪,反而是将篮子里的雪清除干净,因为他在等着男人买下火柴,这样今天的工作也就完成了。然后,他就可以回到温暖的家中喝上一碗热热的汤,吃上一块美味的黑面包,舒舒服服地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在篮子里的雪被清理完后,男人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袋,然后将拐杖和礼物放在地上,再从钱包里直接取出几枚便士,丢到男孩的篮子里,然后一把将所有火柴拿走。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东西后准备继续往前走。
男孩见状,脏兮兮的脸笑了起来,立马拎起篮子朝一旁房子靠齐,给男人让出一条路。
“感谢您的慷慨。”
男人一言不发,注意力全在火柴上,直接朝家中的方向走去。而小男孩则是数了数篮子里的便士后,发现自己比昨天赚得还多,便也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里。
就在他们离开这里没过多久,从巷子里走出一个人。
她有一头风鬟雾鬓的金色长发,披着一件红色的戴帽斗篷。脏兮兮的小手捂着无法停止颤抖的身体,因为那件破旧的粗布黄衣无法阻挡寒冷。碧蓝的眼瞳下,倒映着白茫茫的街道。穿着有几个缺口的红色小布鞋,以至于不会让她走在这寒冷的街道上。
在她身后,一个装了十多个火柴盒的篮子被放在地上。她看着向那个篮子,特别希望有一个人能够买走这些火柴。
火柴盒上印着MATCH五个字母,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因为它就只是一盒火柴。
一个拿着烟斗的的老男人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她二话不说,马上就提起了篮子,想上前去推销自己的火柴,却发现老男人已经拿出一个打火机。他对准烟斗,转动了打火机上的小齿轮,火苗窜出来后,一缕青烟便冒了出来。
她看到这一幕,失落地走开。心里想到也是,老旧的火柴那里比得上便利的打火机呢?
月依旧是那么明亮,这原本热闹的街区,也只剩下她,还有几只从她身旁路过的野猫野狗。雪花散落的轨迹更加明显了,这让她感到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拍拍自己破旧的黄色裙边,倚靠在一栋房子的墙壁上。将篮子放下,对着冻僵的小手,呼出一口气。感到小手温暖起来,被冻得通红的小脸的嘴角微微倾斜。
“如果爸爸妈妈还在的话该有多好啊。”
内心发出的这样的话语,眼角的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落,白色的土地便出现了没有人会去在意的一点点痕迹。
风吹过了她的脸颊,刺激着泪水滑过的地方,将它吹干。她看向火柴,想着反正也卖不掉了,不如点燃取暖好了。
拿出一盒火柴,从里面抽出一根火柴,划过火柴盒的边缘,小小的火焰绽放着最为美丽的色彩。
注视着火焰,她感到很温暖。在小女孩的眼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她的爸爸妈妈。
两人都是金发蓝瞳,父亲一直都戴着他那破旧的鸭舌帽,猎枪基本不离手。那个时候,每天晚上,她总是缠着身为猎人的父亲,让他给自己讲一个故事。这时候父亲便会给她讲一个关于狼人四处流浪的故事。虽说,狼人故事总是讲了一遍又一遍的,但她依旧很喜欢。每当,狼人遇上了恶魔,这个故事就会变的非常恐怖。若是刚好遇上打雷的天气,她便会吓得躲近母亲的怀中。母亲一边用粗糙的手轻轻地拍着自己的后背,一边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娜娜乖,不要怕。”
抬起头来,看着她慈祥的眼神,贝娜便会安心下来,享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渐渐地就睡着了。这样的事情,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
火焰熄灭了,她还想继续看下去。再次点燃了一根火柴,但是火焰依旧只是火焰,并未带来她所期望的画面。这根火柴终是熄灭了,她不信邪又将一根火柴抽出来点燃,而这也不过是劳而无功,它又熄灭了。但贝娜不愿就此放弃,便一次又一次地点燃火柴,直至这盒火柴空空如也。
贝娜拿出一盒火柴,将它摔在地上,然后开始祈祷。“亲爱的神,求求您,怜悯您的子民,让我再一次见到爸爸妈妈吧。”但终究是个无果的愿望。
雪来的更加急迫了,沮丧无助的她麻木将地上的火柴捡起来了,打开后拿出一根火柴,将其点燃。
或许是个玩笑也说不定,她枯瘦的手指这一次竟拿不住那根火柴。燃烧着的火柴从的大拇指和食指间滑落,并和从另一只手上掉下来的火柴盒相遇。
火柴盒被点燃后,形成了小小的一团火焰,她再一次看到在火焰中出现了画面。
“感谢您,亲爱的神!”她为之一振,并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一句话,然后紧紧盯住火焰。
这一次,画面从她给住在森林里的奶奶送衣物开始。曾经,爸爸妈妈想让奶奶和他们住在一起,不过奶奶并没有同意,因为这间爷爷留下来的古老木屋对她而言意义非凡。但,奶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爸爸妈妈正为此事苦恼不已,而这时候叔叔站了出来。
叔叔和爸爸一样都是金发蓝瞳,不过胡子却比爸爸短。爸爸的胡子覆盖了他的下巴,若是不开口,便很难察觉到嘴巴的存在。而叔叔则是鼻子下短短的一小撮胡子,他还经常笑着说,城市里的男爵都是长成这样的。
在送衣物的路上,贝娜遇上了一只站着的狼,她吓坏了,于是便快速地朝着奶奶的小木屋跑去。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那只狼的速度不怎么快,很快就被她甩开了,然后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她吓得眼泪直流,嘴里大喊着救命。这时候,从狼口中出现了一个头,那是她爸爸。爸爸将狼皮从身上脱下来,并告诉贝娜,这是为了告诉她森林里有危险的动物。接着,她便和爸爸一起来到奶奶的小木屋前,却发现有一只狼在小木屋附近走来走起。
爸爸习惯性地拿起猎枪,想朝着狼开火,却发现另一只狼抓了他一下,手中的枪掉了。
他本想拿起猎枪,却发现狼盯上了贝娜,只好护在她身前。就在他们以为,要完蛋的时候,叔叔出现了,直接一枪打死了一只狼,剩下的那一只便仓皇逃跑。
然后,火焰熄灭了。
而这次,贝娜并没有立即去点燃火柴,而是不舍地看着火柴。她意识到了,或许下一次点燃火焰之后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寒风敲打着贝娜的脸颊,地面上的雪也将她的小腿吞噬,这时候的街道上只剩下她了。
蜷缩着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便伸向最后的那几盒火柴,拿出一盒,取出一根。点燃后,果不其然,无法看到梦境。于是将一盒火柴盒点燃,却发现也是无济于事。
这时候,贝娜只能将一盒又一盒的火柴放入小火团中。直至篮子空空如也后,在这团火焰中出现的画面让她彻底明白了,这是最后一次的梦境了。而这次的梦境比前两次要长。
本是安稳生活的他们在那一天分离。爸爸在劈柴,妈妈在缝补衣服,那是一件发黄的灰白衣服。
突如其来的山贼,闯入了村庄,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贝娜的爸爸妈妈就因为他们,永远离开了她。躲在父母的怀中,眼里是那件被染的血红的衣服,她不敢哭 因为那会发出声音。
所幸的是,山贼在一番抢夺之后立马就走了。这时候,那些士兵也来到了村庄,只是他们除了看到一个抱着永远沉眠的一对夫妻的小女孩外,再也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贝娜被士兵带走了,然后,在政府的安排下,贝娜和叔叔他们住在一起。
此时的贝娜沉默寡言,除了那件被她抱在怀里的红色衣服外,她不与任何人交流。
即使是这样,但这段时光却是贝娜最为宝贝的回忆之一。
奶奶每天都会和她聊聊天,讲讲一些她年轻时的小故事。慢慢的,闭口不言的贝娜在奶奶的陪伴下,终于还是开始和人的交谈。
过了一段时间后,贝娜那张冷淡的面孔终于变得丰富了起来,甚至可以和奶奶他们有说有笑。
然后,火焰熄灭了,这一次贝娜再也没有办法点燃火柴。
她也不想点燃火柴了,因为那后面是痛苦的回忆。但不知道为什么,小脑瓜并不听她的。
贝娜缩成一团,她知道,很快就能看见爸爸、妈妈、奶奶还有叔叔了。她记得,在最后,叔叔被一群扛着火枪的人带走了,据说和西面的人打仗了,再也没有回来。最后,只剩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一直到冬天,奶奶生病了。为了给奶奶买药,贝娜卖过各种小物件,最后一次见到奶奶的时候,除了篮子里的火柴,她什么也没有带回来。
奶奶微笑地看着贝娜平时回来的那个木门,却再也说不出话了。从这一天起,她心也只是一个会跳动的东西罢了。而那个古老木屋也被一个痞子强占。然后有一次,他醉醺醺地来到木屋里,想煮些东西。在火柴点燃后,这个醉鬼没有拿稳,火柴从他的手中落下,伴随着明亮的火海,奶奶在最后惩罚了恶人。
一想起这些,贝娜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冷风阴面而来,让泪水不再流动,只给她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我也要死了吗……神啊,保佑我可以见到奶奶他们吧!】
贝娜闭上了双眼,开始祈祷,并静静等待神的使者将她召唤。
“哦呀,小姑娘,看来起来,你现在非常需要我的帮助呢。”
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从她被冻的已经失去感觉的耳朵边响起。
本觉得已经无可救药的贝娜在听到这个男人要帮助她后,顿时燃起了希望。
“钦……ni……揪……”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倒在冰冷的地面。
“哎,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男人自作主张,将她抱起来,从这个寒冷的街道离开。
贝娜在朦朦胧胧中醒来,看到的是一面不熟悉的天花板,上面有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大吊灯。
“哦呀,小姑娘,你醒了?”
陌生的男人声音再次从她耳边响起。
她坐在床上,东张西望,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存在。她能够看到的只有自己身下大到足以躺下四五个人的粉色大床,它的四个顶角连接着头上的白色大布单,大布单的四个顶角好像还有东西没有放下来,应该是遮布。
床的左边有一个白色的小柜子,上面有一张看不清的照片。右边离床大概有三四步的距离处有一个放着许多书的白色书柜。床和白色柜子之间有一个带着白色花边窗帘的窗户。还有就是地面上一张带有布满粉红色星星的蓝色地毯。
贝娜从床上慢慢地挪下来,想要去寻找那声音的主人。她想要去感谢那个人,那个在她眼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就像神一样的男人。
就在贝娜刚刚下床,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一眼望去,是位高大的男性。他戴着一顶白色礼帽,但却掩饰不了他没有头发这件事。尖锐的耳朵,看起来像是故事里所描绘的恶魔。本来是很吓人的红色眼睛,却在他悠哉的表情下显得和蔼可亲。戴着黑色领带,穿着白色的西服,以及小腿下的白色皮鞋,看起来就和叔叔所描绘的,那些城市里的男爵一样。
“怎么了,小姑娘,一直盯着我看?”
他将头上的礼帽取下来,笑着问贝娜。
“请问是您救了我吗?”贝娜急切地问道。
“没错,可爱的小姑娘,是我救了你。”他优哉游哉地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非常感谢你救了我。”贝娜两手交叉在一起,对着他鞠躬。
依旧是笑着看她,然后开始抚摸她的头。
“不客气,小姑娘。不过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贝娜一听,思考了一会后摇了摇头,抚平衣角后开口:“很抱歉,您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并不知道。”
男人默不作声地来到书柜前,拿起一本书,打开书本后:“我曾经是在人间贩卖特殊产品的一名商人,中途也帮公司找到一些优秀的员工。”
“商人?”贝娜摸摸自己的小脑瓜。
“是的,不过现在,公司又推出了新的产品,因此我需要找一些新的员工。”男人将书递给贝娜,然后笑着看她。
“您的意思是...让我来当员工吗?”贝娜拿着书,也咨询他把书递给她的原因,只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没错,小姑娘,你确实是我需要的人才。”男人开始觉得自己把贝娜带回来的决定很对。看着她手上的书,然后又问她:“小姑娘,你不好奇你手中书里的内容吗?”
贝娜摇了摇头:“很抱歉,我看不懂书上的文字。”然后将书递给男人。
“是吗?那我将这本书的内容念给你听吧。”男人只是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书。
有一名叫做小红帽的小女孩,她在来到外婆家中的时候遇上了大灰狼,大灰狼吃掉她和外婆后被猎人击毙,然后小红帽和外婆被救出来。
故事年念完后,男人问:“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有趣的故事,但总感觉...这个小女孩和我有点像。但她比我幸福,我们只不过都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罢了”贝娜犹豫了一会,然后说出自己的答案。
男人一听,表示无奈:“经历差不多吗?这可真是...算了,这样一来就更能说明你很满足我的要求。”
“要求?”贝娜迷惑地看着男人。
但是男人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将礼帽戴上,然后面对着她。
“那么就这样说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工作内容吗?只要待在这个房子里就可以了。工资嘛...就是这个房子。”说罢便转身就要离开,但突然想一件事,于是回过头来。“对了,差点忘记说了,在这个房子里你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毕竟这个房子的一切都是很完善的,只要像这样拍拍手就可以了。”
他刚拍完手,便在贝娜面前出现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无论是烤鸡、烤鸭、土豆泥还是烤牛肉一应俱全。
但此时的贝娜并不关心这个,她只希望这个男人不要抛下她。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处流下了几滴泪水,这样的眼神他也在曾经看到过,那是一名疯狂的小姑娘。
“放心吧,你是员工,所以我会时不时来检查你的。”
听起来好像是迫不得已似的,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笑着。
“真的吗...一定要过来看我哦”贝娜抱了上去,男人回应着她。
就这样,在这个世界,那名名为贝娜的女孩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名叫小红帽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