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长发与太刀

作者:贝木石翼 更新时间:2021/4/7 1:57:32 字数:2767

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想起了曾经为什么留短发。

那时跪伏在巡洋导弹的锁定之下,阿姆斯特丹处在疯狂的边缘。十多岁的我,年龄还小,出去学剑术的时候装成男性能避免很多危险和麻烦。

当然,我不想再被人揪住头发了。

后来,似乎与我们无关的世界大战很快就结束了。

我也似乎习惯了短发的打扮,就保持了下来。

直到多年后,从老师那里修剑回来,那家伙就不怎么敢对我动手了。我随时带着剑,睡觉时锁好门,遇到他时更是不吝露出全部的牙刺,那个混蛋完全没有对我出手的机会。从那之后就很少剪头发了,我也随自己乐意地任它生长。

啊...刚刚剑不在手边,我也没料到那个混蛋居然时隔这么多年还敢对我动手。明明他的身体早都被药物弄垮了,明明就算扯着女人的头发都只有挨揍的份。

不过我被扯着头发的样子肯定蠢爆了....居然还被女仆看到了。虽然温柔的她绝不会取笑我。但果然还是好丢人...

头发的去留着实让人纠结...

保持长发可以遮额上的伤口,但是难免行动不便,从实战角度来看也容易被人抓住。

每日清洗起来也极其麻烦,不如短发好打理。

硬要说优点的话,

倒是有一个十分俗气和死板的角度:

顺滑修长的黑发让女孩显得优雅,富有女孩子的气质。

以前的我肯定会一笑置之,

但是现在...却让我有几份向往。

算了...

还是...还是剪掉算了吧。

捡起了靠在床边的东洋刀。

屠木。这是它的名字。

我将屠木平举在眼前。

握住刀柄,伴随着一道寒光,修长的刃从鞘里被缓缓拔了出来。

仰起脸甩了甩头

刀背绕到背后,轻轻靠在脖颈上,

握紧多余的头发,只消一下。

无用的头发就会消失。

“小姐。您在楼上做什么,时间已经不早了。”女仆站在门口问道。

“啊?! 别吓我啊...你怎么上来了?”能在楼上看到女仆是十分罕见的事情。她刚来家里时我嘱咐过她尽量不要上二楼,她就真的从没上来过。有一次我时隔好几个月才回家一次,她仍在家,但二楼的地面已经落下了薄薄的灰尘。

“我在楼下等待了一个小时,都未见小姐下楼。想到今天的事情对小姐十分重要...”

“什么?!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是的。”

我扭头望向了卧室里的电子钟...的确时间已经是快要八点了!

“不...不会吧。”

“小姐。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时间紧迫,剪掉头发然后快速换完衣服出发吧。

但是为什么...

“小姐,您的手在颤抖呢?”

“有吗...?”

有啊。握刀的手抖的确在抖。脖颈也感觉得到刀背逐渐在失去平衡。

“小姐,您的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她的声音充满了担心,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刚要伸出,一副要走进房间的样子。

那个瞬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出去!不要进来!”

调节反射般,我大声呵斥道。

“可是...小姐您...”

“去楼下等!”

“......”

女仆垂下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是。”

她这么回答,回答得十分干净利落,紧接着迅速退走了。

啊...我在干什么...

咬着牙,那样凶狠地说话,是冲着谁啊...

刚刚还站着人的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了。

能看到的是,门框内有整整三十五道插锁,九道链锁。

每当在家里过夜时,钉子将弹簧片钉死在水泥墙中,插入弹簧片的插棍和链球让“门”变成了“墙”。

“门”是危险的,

“墙”是可靠的。

我也许是这样想的。

更别说专门装上防盗网的窗户内也有十多个锁。

这样的房间才能让我安心睡去。

想着,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身体似乎有话要说...

似乎一般学生们邀请自己的朋友来自己的房间玩耍,我既不能理解,也完全没有能称为“朋友”可以邀请的对象。

对我来说,可以邀请别人,向别人展示的地方,并不存在。

而卧室门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只能让人坐立不安、呼吸不畅,流下一身冷汗而已。

二楼也好,我的房间也好,只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看来等下要好好锁门了...

来,剪头发吧。没多少时间了。

这对吹毛断发的利刃来说,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能办到。

来吧。

“叮——乓!”

什么声音?手中的刀去哪了?

刀...掉了?!

手中的刀摔在了脚下。

手,空着的手心里,凉飕飕的,是冷汗。

对于剑士来说,掉刀意味着“送命”。

数年前的流浪之旅,就算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对手,就算是跌在水中虚弱到差点溺死,就算是畏惧死亡不顾一切的逃命,这把刀也从来没有脱手过。

这把伴随着我多年,生死相依的爱刀,我永远紧紧握着。

我曾紧紧握着。

用发抖的双手捡起了掉落的重要之物。

现在的我...已经软弱到这个程度了吗....

狠狠将空气不断吸进了肺里,但是手指仍僵硬地像木偶一般。

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但是刀刃仍然在空中摇摆...

“不...不...不可能。”

慢慢松开左手,右手单持的屠木摇晃地更加剧烈。

“叮乓!”

理所应当从手中滑落了。

慢一步想在拦住屠木的左手,在空中滑稽地划过了。

刀具早于手的行动落在了地面上。

刚刚我滑稽又危险的尝试,如果成功了也只能害手上多一道喷血的伤口而已。

“我...不...”

无力感...

镜子中,一只黑色的手从心脏的位置攀出,死死扼住了脖子。

原来我是如此地无力吗...

亏我还以为我成长了...

亏我还以为我变强了...

亏我还以为我已经不一样了。

真是好笑。

卧室好黑好黑好黑好黑,为什么不开灯。

好可怕好可怕好害怕好危险好想躲进被子里好想跑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原本陪在我身边的人,在哪?

“嘎嘎嘎嘎————!”

谁?!

谁躲在角落?!

谁躲在衣柜里?!

谁在笑?!

我捡起了地上的屠木,从床上抱起了为今天准备的衣服,用胳膊夹住刀鞘。

落荒而逃了。

不敢乱看,生怕看到不敢看到的东西。

不敢乱想,生怕想起不愿想起的东西。

用力地甩住了门。

落荒而逃。

后来,我向女仆道歉了。一向脾气别扭的我向女仆道歉了。我刚刚不该吼她。不是因为不符合大小姐的形象。而是不该对亲近的人那副凶狠的态度。

女仆一如既往的微笑着,温柔地注视着我。就像是我只是犯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误,就像是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盘子一样。但是我知道,完全不一样。

我明明知道她没有恶意,明明知道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我还那样呵斥她。

我讨厌Moli。Moli真是太差劲了。

女仆帮双手颤抖的我穿好了特意为今天准备好的衣服。

送我出门。

刀拴在腰间。

重要的日子,本来想一个人去的。

但是,今天这副样子...

哈...还是叫车吧。女仆会送我到的。

街道上随时候着只为住户服务的专车。

走出房门,差点滑了一跤。

低头看,那是今早被摔碎的“益子烧”的碎片。

明明是很小的碎片,却差点让我滑倒。

明明是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居然被...

地上还有那个人的血迹。仔细看还有几颗烂牙。

好肮脏。好恶心。那家伙是。我也是。

恶心的父亲自然会养大恶心的女儿。

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那家伙对母亲做过的事情我也会对那家伙做。

暴力。痛苦。屈辱。

罪恶之后的得意与暗喜。

都是些阴暗地让人心生寒意的东西。

这样的Moli,我自己都无法认可。又有谁会打心底承认呢?

好无力,好懦弱,好可怜。

可笑的孩子,Moli。

这样的我真的有能力迎接“今天”嘛?

轿车上,我收到了一条信息。

【真是一头美丽的长发,没割掉真是正确的选择。(笑)】

被嘲笑了。

知道我的通信路线的只有工作的同事和女仆而已。

我现在靠在女仆的肩上。而同事也不可能“了解”到我的事情。

我没有权限查看对方的ID。

是比我位级更高的人...

是谁呢?是谁一直在监视着我。

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

......

随便吧...

不管了。

想看就睁大眼睛看吧!

前提是我这可笑的人生能取悦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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